第六十三章
這樣的情況嚇到了南璃，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咳的這么用力，他也不清楚為什么，比起嗓子，心臟感到更痛。這迷茫的想法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心臟里揉進了一把破碎的玻璃渣。被隨著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那種撕裂和翻轉的感覺令那顆還沒有停下的肉塊，反反復復的感到絕望。
南璃伏著身子，跪在地上。他大口的，貪婪地呼吸著寒冷的空氣，只是每一口冷氣進入胸中，也就意味著一陣更加劇烈的痛楚翻涌上心頭。說來奇怪，但是人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損害自己身體的事情，似乎這樣的負罪感可以讓人感到自己感到舒服一些，輕松一些。
想必是人人都有的，只不過不同的人喜歡的，大多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比較輕，有的人比較重。不管是吞云吐霧，還是用酒精麻醉自己，又或者喜歡上碳酸在身體里翻涌的感受，總是有明明知道這些，可是還始終堅持著不愿意放棄的人。
甚至，這樣的人不在少數?；蛟S，對于剛剛接觸煙酒，或者別的東西的人，只是因為好奇，只是沖那種突然闖進生活的東西中找到了一種新鮮感，所以在最開始的一段中，對此愛不釋手。然而這樣的情景不僅出現在這些成癮性的東西上，甚至一些別的，比如運動，比如游戲，都是如此。
然后，就會倦怠。人從骨子里都有厭倦機械性勞動的本能，所以不管是在做什么事情，作為一個人來說，總是會感到厭倦的，而一旦這段厭倦期持續(xù)的時間夠長，那么放棄就變成了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可是知道了這些是對自己沒有益處的事情后，放下就變成了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雖然對身體是一種傷害，可是一來不傷害別人，再者又不會立即致命，所以就多了一種扭曲的享受過程。這是病態(tài)的，只不過，人們往往在不知不覺中，就深陷其中，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
南璃喝酒，可是他不喝烈酒，南璃愿意寂寞，可是卻從不吸煙。于是在這個沒有酒，也沒有辦法平靜的夜晚，南璃找不到一個辦法來讓自己平靜，機緣巧合間，他趕到的是那種彌漫在口腔中的血腥味，還有一點點的痛。
可能產生的這種應激反應還好，不是特別的過分，不管是哪里的毛細血管，量總是有數的。破裂過一次就不會再破裂第二次，再次用力呼吸的時候，聞到的不過是上一次已經流出的血，能夠感受到的不過是寒冷的空氣在胸膛里橫沖直撞，然后上涌到腦海的那種寒冷的感覺。
其實這樣的也挺好的，雖然多少還是損傷了身體，可是至少也讓那發(fā)熱的大腦有了喘息的機會，讓頭腦有了清醒的方式。雖然還是不能把心中的擔憂抹除，可至少那顆躍動不止的心有了變化，和之前的焦急相比，多了幾分純粹在內。而這種不復雜，對南璃來說就是最為珍貴的現實。
在頭腦逐漸冷下來之后，南璃的心中的感受也不再那么的迫切，其實一直以來都清楚，所謂的急迫，不過是因為焦慮而出現的不安。等到胸膛中的那顆心跳的沒那么快了，也就不會為此而手忙腳亂。
對一個總是理智的人來說，想要認識到這一點并不難，只不過是人，偶爾就會失控，所以情緒才變成了那般模樣。只是南璃有些享受這種失控，對于平日生活總是一潭死水的他來說，這種和本來面目完全相反的，是宣泄的唯一渠道，每當心中的情緒宣泄一空，南璃總是會進入一種難得的空靈狀態(tài)。那時，只有他一個人，也是真的只有他一個人。
其實，南璃一直以來都很害怕總是保持著平靜的自己，他已經忘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神白的事情很少能夠動搖他的心，讓他為只落下淚水。只是每當意識到自己身處在這種奇怪的狀態(tài)時，那句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就出現在腦海，然后驟然間就有幾點溫熱在眼眶中打起轉來。
于是少年就把這失控當成是自己存在的證明，就把這情感的波動當成了生活中的不平常，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不敏感，不過是習慣了不去和外界交往的處事方式。只是他眼中的這些種種不平常，卻是其他人幾乎時時刻刻都在變化著的情緒。所以他注定讀不懂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能選擇的也只是把他排斥。
想了這些，南璃跌坐在地面上，徹骨的寒意再次一擁而上，讓他感受到了屬于冬天的威嚴。只是他不愿意起身，因為這個角度，他只要抬起頭，就能夠迎接那明亮的月光。這些事情不是第一次想，它們一有機會就會從心中蹦出來，敲打南璃的每根神經。然而它們這種虛無的意識卻不隨著使用次數多了而產生磨損，它們就像是酒一樣，反而釀造的越來越烈，越來越醉人。
荒蕪，破敗，內心的每個角落都被這場風暴留下了刻痕，不同的是，就算這么焦急，就算自己沒了任何辦法，南璃這次也沒有落下任何的眼淚。他不清楚是因為什么，但是他覺得，仿佛照射進眼中的月光，凍結了所有情緒的流動，讓自己變得不再那么真實，就像是一只腳跨入了空靈，就算一切都壓在心中，也沒有那種失控的趨勢。
于是南璃又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吸入，慢慢的吐出，嗓子里的那種血腥氣味還在，只是已經沒有那么濃郁。冷空氣滑過傷口的感覺有些刺痛，不過那寒意也使得本就不大的傷口出現了一點麻木。
久違的理智再次上線，盡管伴隨而來的，并沒有那么的好，并沒有那么的舒服，可是心中的那種沖動，那團火焰，在悄無聲息中銷聲匿跡，在那已經破敗不堪的世界中變得無影無蹤。寒意，似乎是從每一個毛孔潛入了身體，只是又似乎，是從每一個毛孔，向著體外逸散。
于是南璃閉上了眼，不再去看天空中的那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