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樂土篇(五) 之 兄弟鬩墻
眾人一聽這話,都吃驚地望著周心,他們都不相信眼前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人會是一個沾血的劊子手,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準(zhǔn)備看他會如何作答,卻見周心哈哈大笑,道:“千先生是不是糊涂了,剛才那周顯宗不是已經(jīng)都承認(rèn)是這一切都是他所為之,如今罪首已然伏誅,怎么突然又和在下開起這種玩笑?!鼻ц瘬u頭道:“不對,不對,實際上這件事從頭到尾閣下應(yīng)該都很清楚吧,”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繼續(xù)道“開始千某倒并沒有在意,但后來千某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每次和你談話時你總會看似無意間地說到一些事情,而這些往往都是這起案件的關(guān)鍵所在?!敝苄睦^續(xù)笑道:“怎么,難不成在下也有這明察秋毫的本事不成,而且在下不過說的都是些家常閑談,就是不在這案發(fā)時期,在下同人閑聊的話題也無非是這些,這些話又能說明什么呢,只恐怕是千先生多心了吧?!鼻ц瘬u了搖頭,道:“若是只有這些話千某也絕對不會想到你,可你斷然不該殺了周載?!?p> 這句話一出,人群一片嘩然,“什么,周載不是被周顯宗殺的嗎”“周心居然是殺人兇手”“奶奶的,到底誰才是真兇啊”“這么搞來搞去老子頭都昏了”這類的話語一時間此起彼伏,周禪也小心地拉了一下千璇的衣袖,湊過腦袋道:“千兄這點弄錯了吧,剛才不是周顯宗已經(jīng)承認(rèn)了所有人都是他殺的嗎?”千璇繼續(xù)搖頭道:“的確周顯宗已經(jīng)認(rèn)罪,可這也正是周顯宗狡詐老練的地方,他知道有其他人殺了周載,想到雖然自己已經(jīng)東窗事發(fā),不過那人必將成為斷魂門新的隱患,他索性給那人做一回代罪羔羊,把他的罪狀和那人的一并攬下來,而那個人,就是周心?!敝苄哪樕系男θ荽藭r已經(jīng)蕩然無從,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yán)肅,冷冷道:“千先生,你解決了本門的命案,在下既佩服也感激,但玩笑開一遍就足夠了,一直重復(fù)一個笑話可就沒有意思了?!鼻ц瘒@氣道:“事到如今還不肯承認(rèn)嗎,那千某只能將此事的前因后果公布于眾了,”隨后他轉(zhuǎn)身面向眾人,道:“其一,千某最開始去探查了周小姐的房間,之后你問余可看見了桌上那幅畫,還告訴余周小姐最喜歡的是詩經(jīng)中鵲巢一篇,這乍聽起來沒有何不妥,但結(jié)合起來就出現(xiàn)了問題,那幅畫是周小姐為了告訴后來人周掌門已經(jīng)被人代替所留下的線索,而鵲巢一篇里恰有‘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二句,那時你就在暗示千某周顯宗已經(jīng)鳩占鵲巢了,其二,那日在草屋里你極力地想要讓周載被監(jiān)禁,實際上你早就知道了下毒的人乃是周顯宗,你又知道周載和周如已經(jīng)懷疑起他的身份,加之周如的死定會讓周載更加確信他的觀點,所以你故意提出了把周載關(guān)起來的建議,周顯宗也借著這個臺階而下,先發(fā)制人,控制住了周載,其三,之后也同樣是你,故意告訴了千某瓷泥可以直接在原物上復(fù)刻重制的方法,千某也借此救出了被密封在石膏像里的周小姐,當(dāng)然這三點只能是猜想,還不足以推出你殺人的證據(jù),證據(jù)在于周載死于他殺,而且是一擊必殺?!?p> 周心冷笑道:“一擊必殺又能證明什么,我?guī)熜值拇_是武學(xué)高手,可這也不能否定人外有人啊,那周顯宗能殺死師父,自然功夫也是十分高深,何況那日千先生不也和在下說,夜里遭了刺客,至今還未捉拿,就算不是周顯宗,也說不定是那些刺客里的高手所為呢?”千璇道:“周顯宗可能武藝高強,但是方才他也說過自己已經(jīng)被周載所懷疑,那樣周載必定會對他有所防備,他并不傻,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軟禁周載,等他的計劃成功實施后周載也就沒什么威脅了,況且千某和周載兄有幸交過一次手,他的身手如何千某十分清楚,若是他有所防備,周顯宗或許能殺死他,可絕對做不到這么輕松的瞬殺,再者說雖然也不能排除那些刺客中也有高手可以將周載一擊必殺的可能,可他死去的位置和受創(chuàng)的地方暴露了這是熟人作案,很顯然他是被人引到了窗口,對方再趁其不備,一刀刺中要害結(jié)果了他,加之先前千某從見過周載活著的最后一面到初次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時時間不過半刻,這中間先后又和周禪、周鏡,甚至是周顯宗都見過一面,他們是沒有機會下手的,而在斷魂門中和周載關(guān)系能那么親密的人中,恐怕就只有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你了吧。”
他說的有根有據(jù),使人不得不信服他所說的話,盡管那是他們最不愿意相信的話,周心明顯有些動搖了,可是他仍然強撐著鎮(zhèn)定道:“就算千先生所說可能是有些根據(jù),可是,在下為什么要幫助這殺掌門的兇手,反過來去殘害自己的同胞呢?”千璇道:“這件事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千某倒是有一個猜測,你是為了權(quán)力?!敝苄膽K笑道:“權(quán)力,什么權(quán)力,你分明是在瞎說?!鼻ц皖^嘆氣道:“你到此為止還要掩蓋嗎,那么你聽好了,由千某來告訴你,你一直覬覦斷魂門掌門的地位,奈何你是三弟子,地位底下,加之門內(nèi)弟子更支持周載和周如,而且還有周螢螢這個掌門獨生女兒的存在,這個位置是怎么也輪不到你的,千某以為當(dāng)周顯宗潛入進(jìn)來時你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端倪,可是你并不說,因為你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你默默的等著周顯宗對所有對你地位有威脅的人動手,另一方面,由于千某的突然介入,你臨時起意,決定先利用周顯宗擺平對你上位有威脅的人,再借千某之手除掉周顯宗,你就可以既不手染鮮血,又能萬無一失的登上掌門之位,這也是為何你會不斷地給予千某調(diào)查線索,可惜的是你沒想到周顯宗并不想殺死周載,此時你又發(fā)現(xiàn)千某很快就將揭露出周顯宗的偽裝,可那時周載會恢復(fù)自由,并且以他在門派的威望,必定成為下任掌門,你所做的一切就會付之東流,那是你絕不允許發(fā)生的,所以你趁著我們?nèi)ブ窳值哪莻€空當(dāng)獨自來到了周載所在的柴房,周載并不知道你是來殺他的,還當(dāng)你也是來看望他,恐怕他永遠(yuǎn)也想不到假掌門沒有害他,反而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同他親如手足的兄弟要了他的性命,更諷刺的一點是,你本以為事情全部辦妥,自己可以高枕無憂的時候,卻不曾想到周螢螢并沒有死,你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p> 這些話就像利刃一般刺中了周心的尊嚴(yán)以及他那僅存的一點良知,他此刻的心情猶如一條喪家之犬,他那張本來英俊且白凈的臉扭曲成了丑惡而黑紫的模樣,他的神志恍惚,精神幾乎崩潰,他把手在空中來回的擺動,似乎是要抓住些什么,可是握到手里是一片空白,只有那清風(fēng)偶爾拂過他的掌心,但也很快就轉(zhuǎn)瞬即逝了,他拼命地咆哮著,盡管他知道這是無用之舉,他大吼道:“你說的沒錯,是我殺了他,是我設(shè)下這個局來毒害他們,可他們本來就該死,”他越說越激動,身子不住地顫抖著,一雙眼睛變得血紅就連眼珠也凸出了許多。在場的人都被他這副模樣給嚇到了,在他們的印象中這個人本當(dāng)是一個儒雅謙遜,彬彬有禮的人,可現(xiàn)在眼前的人,甚至已經(jīng)不再是人類的樣子,好似那可怖的羅剎鬼。
周心對千璇道:“事已至此,我又何必再怕被人笑話,姓千的,你道是我害他們,可你哪里知道他們是怎么對我的?”他又憤怒地指向在場的江湖豪杰們,道:“你們又如何,各個自稱什么好漢英雄,統(tǒng)統(tǒng)道貌岸然的站在那里,哪個又真的就是干凈的?”周禪和周鏡上前道:“三師兄,如今走到這一步,死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我們受的傷痛也夠多了,大家誰也不想再失去一個親人,你放心,只要你現(xiàn)在改過,我們一定為你求掌門讓她從輕處理的?!敝苄幕秀钡溃骸罢崎T,什么掌門,”他看見了周螢螢,瞬間跌倒在地,慘笑道:“對啊,她現(xiàn)在是掌門了.....”周禪和周鏡交換了一下眼色,一左一右想要扶起周心,可就要把手搭到周心的胳膊上時,周心突然暴起,從袖口掣出一把短刀,直捅周禪喉嚨,周禪沒想到他會突然襲擊自己,來不及防備,登時倒在了血泊當(dāng)中,周心又將刀反手一轉(zhuǎn),猛地刺向周鏡的小腹,周鏡直覺小腹一陣疼痛,低頭一看,那把短刀已經(jīng)插入了自己的小腹,只留出半截刀把在外面,小腹是人的氣門所在,周心這一刺,雖不致命,但也讓周鏡倒在地上,不做動彈。在場的其他人見他突然行兇,立刻有幾個人跳上前罵道“狗崽子,居然出手傷人”“這么多人都在這里,你個龜兒子逃不掉了”“閃開,讓我來收拾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可是他們也就是說說,因為他們害怕周心這張此時因為悲傷、憤怒、恐懼等因為種種負(fù)面情感交織在一起從而顯得格外的扭曲而恐怖的臉。
周心見他這兩擊都已經(jīng)得手,馬上又縱身一躍,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接著身形一變,如蒼鷹一般從空中掠向周螢螢,幾個反應(yīng)快的斷魂門弟子趕忙沖到周螢螢面前保護掌門,可惜他們終究是學(xué)藝不精,加之周心本就是斷魂門第三大弟子,如今第一、第二兩大弟子都已喪命,這斷魂門里的第一大高手就數(shù)周心了,那五大弟子中剩下的兩個此時又都在地上掙扎,還生死未卜,周螢螢雖是上任掌門親女,但她平日只愛丹青,疏于修行,武藝極低,在場雖說還有各門各派的江湖豪杰,可是礙于江湖規(guī)矩不便插手其他門派家事,一時間竟讓周心如入無人之境,大開殺戒。眼看周心就要抓住周螢螢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誰按住了,而且這股勁很大,按得他無法再向周螢螢逼近半步,他扭頭一看,原來是千璇在阻止自己,千璇嘆氣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個空名,就真的那么重要嗎,僅僅因為一個空名,你身上的鮮血還嫌染的不夠嗎?”周心發(fā)狂道:“你少在這里說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了,你這家伙,又真的經(jīng)歷過什么,你又不是江湖中人,根本不需要過我們這刀口舔血的日子,你不過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小人罷了?!闭f罷,他憤然一拳直打向千璇的面門,這一拳是那么迅猛,而千璇只是將脖子一扭,身子一動不動躲過了這一擊,但也松開了按住周心的手,周心順勢將身一扭,在空中側(cè)身翻騰,一腳踢向千璇的胸口,另一腳緊隨其后,直擊千璇腰間,接著他趁著落地時身子的傾斜反身一擊,隨后又是將身子躍起,宛如倒掛金鉤一般直取千璇眉心,這一套招數(shù)打得可謂是行云流水,沒有數(shù)十年苦練是絕對做不到的,奈何千璇僅是后退了兩步就化解了他的所有攻擊。
周心見千璇這么容易地躲開了自己的攻勢,可沒有一點向自己出手的意思,大吼道:“事到如今你還只是在嘲諷我嗎,為什么不肯還擊,偽君子,有本事出手就殺了我啊?!鼻ц瘬u頭道:“為什么閣下還是這般執(zhí)迷不悟呢,你好好看看四周,那些和你朝夕相處親如手足的同門,他們因為你一己私利,如今陷入何種境地?!敝苄哪睦锫牭倪M(jìn)去這些話,他雙眼猩紅,牙齒因太過憤怒竟然咬碎了幾顆,滋出了鮮血,他現(xiàn)在就像一只走投無路的野獸,除了殺戮的本能理性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他拼命地向千璇發(fā)起攻擊,那些招式都是性命相拼的死招,千璇見他這般,知道多說無益,只見周心又是一腿直掃千璇面門,千璇卻不慌不忙,反抬腿對著周心攻過來的腿上一掃,周心瞬間感到自己的腿好似灌了鉛似的,縱使自己想要再抬起它,卻再也抬不起來了,可是奇怪的是當(dāng)他撩起這條褲腿想要查看傷勢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完好如初,千璇并不理會他,又是一腳直接踢向周心的胸口,周心被這一擊踢飛了二尺開外,狼狽的跌倒在地,人卻毫發(fā)無傷,不過多虧這一下,徹底把他打醒了,使他得以從瘋狂中平靜了下來。
他沉重地低下頭,聲音里充滿了悲憤和不甘:”你們可知,斷魂門表面光鮮,實際上是個見不得人的去處,來到這里的人,真的好似被隔斷了和靈魂的聯(lián)系一般,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那周顯祖,你們都道他是江湖豪杰,殊不知他自己就是個特大的敗類,在我小的時候,他或許還算慈父、恩師,但真正當(dāng)我學(xué)成后呢,他叫我去追殺他的仇家和那些與他不和的人,無論是癱瘓的老人,還是襁褓中的嬰兒,他的命令永遠(yuǎn)是不留活口,我只要稍微留情,哪怕是動手時候手抖了一下,回來后必然遭到他非人的虐待,那些傷痛,多的我自己都已經(jīng)麻木了,“他緩緩?fù)氏峦庖?,露出了一具滿身創(chuàng)傷,不停流膿的軀體,若非親眼所見,誰又曾想到,這張白皙俊美的面皮下,是這樣一具令人作嘔,而又不堪入目的身體。周心繼續(xù)道:”那周載和周如,平日里倒看起來像個人,誰又會知道他們是周顯祖最傷人的兩條惡犬,周顯祖私下里做的臟事多的數(shù)不勝數(shù),我還只是被他用于追殺仇家和異己,那兩個家伙呢,他們暗地里替周顯祖掘墳盜墓,殺人放火,逼良為娼,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可是明面上他們卻又是江湖豪俠,名聲赫赫,這等渣滓,我卻每日迫不得已和這等禽獸裝作親密無間一般,至于你,”他狠狠地指向了周螢螢,道“你本身的確沒有參與過一件傷天害理地事,可是我憎恨你,詛咒你,因為我無法原諒你的充耳不聞,你明知周顯祖他們做了多少喪盡天良之事,卻只是裝作全然不知的樣子,你這種小人還配做這斷魂門的新掌門,天大的笑話?!边@話說得周螢螢直打哆嗦,不過他并不理會,又慢慢地將目光轉(zhuǎn)向千璇:“至于千先生,我承認(rèn),你的確很聰明,遺憾的是你還是說錯了一件事,我并非在利用周顯宗,而是和他合作,周顯宗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我的遭遇,他主動找到我要和我合作,我同意了,因為只有我做了掌門才能終結(jié)這丑惡的一切,是我們一起殺死的周顯祖,本來計劃一切照常實施,可那家伙突然變更了想法,他想要毀掉斷魂門,周顯祖他們是渣滓沒有錯,可是不能因為這一點就禍害了我滿門無辜的弟子,所以我才故意留下線索,幫你識破了他的陰謀,可笑的是,卻連我自己也搭進(jìn)去了.......“他慘然而笑,笑得是那樣勉強,過了良久,他才默默地抬起了頭環(huán)顧四周,他第一眼看見地是那些在場的江湖豪杰們,他們也在注視著自己,他們的目光里究竟是一種什么情感呢,是鄙視,還是憐憫,他也不懂,也不需要去懂,他接下來看到的是千璇,千璇佇立在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他的臉上并沒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的雙眼里流露出來的是什么,是同情嗎,還是其他的什么,他看不透,卻又感到一種莫名的溫暖,他最后看到的是斷魂門一眾,他看見有不少斷魂門弟子因為方才阻止他而倒在了血泊中,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他還看見周螢螢跌坐在地上,一臉的驚恐和無助,他更看見了那兩個從小被他視為親弟的二人,他們還沒有被染上污穢,他們是他在斷魂門里唯一的牽掛,可如今都因為他而倒下了,唯獨這一畫面,是他最不想看見的,他一言不發(fā)地癱在地上,突然又用盡全身的力氣起身沖向一個佩刀的門人身邊,一把掣出腰刀,只聽”嗤“的一聲,他的脖頸處綻出一朵血紅色的花,隨即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帶著他的不甘和痛苦,一同離去了。
在場的江湖豪杰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只覺得越留在這里越是尷尬,紛紛告退。千璇則上去查看周禪和周鏡的傷勢,所幸二人都沒性命之憂,周鏡此時更是已經(jīng)可以正?;顒恿?,他跪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他畢竟還是個少年,經(jīng)歷的這些未免對他過于沉重了,千璇上去安慰他道:”小友傷勢如何,可有何不適嗎?“
周鏡抽泣道:“不知為何,只覺得心口好痛,真的是讓人痛不欲生.....”
千璇又望眼觀去,他感覺自己好似從來沒有來過這里一般,他初來時,這里還是一片歡聲笑語,這里的人們忙忙碌碌的,為的是歡迎賓客;現(xiàn)在這里是滿目蕭然,人們雖然還是忙忙碌碌的,但卻是為了安葬同伴。
盡管他還想留下來幫忙收拾殘局,但他對那個周顯宗所在的神秘組織越發(fā)感興趣,周顯祖所做的惡事連他都沒有得到半點風(fēng)聲,這個組織卻對此了如執(zhí)掌,而且他們組織明確,手下更兼有一支龐大的刺客隊伍,每個人又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去行動,更重要的是,這個組織絕對和湖廣命案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可他們不論是派遣周顯宗潛入斷魂門,還是指揮刺客暗殺江湖豪杰們,他都無法想明白這和他們制造湖廣命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他只是單純的認(rèn)為這個組織將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威脅,如果他想要了解這一切,極有可能會丟掉性命,千璇并不是一個不在乎性命的人,但他也絕不是一個惜命的人,他只是不想把命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而已,不過這件事絕對不會毫無意義,所以他已經(jīng)開始躍躍欲試了。
這時,一個錦衣侍衛(wèi)走到了他的面前,施禮道:“閣下可是千先生嗎,這里有一封交給您的書信?!闭f完,這名侍衛(wèi)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了一封書信,千璇認(rèn)得他這身打扮是李桃身邊的隨從護衛(wèi),問道:“這位大哥,敢問李按察使現(xiàn)在何處?”那名侍衛(wèi)答道:“李按察使早就回去了,他叫我留在這里,等一切結(jié)束后把這封信交到千先生您手里,現(xiàn)在您也收到了,我也就該回司里交差了?!鼻ц椭芪炍炈麄兏鎰e,中途他們似乎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千璇知道他們一時間經(jīng)受太多,恐怕難以承受打壓,也不見怪。
當(dāng)千璇離開斷魂門后,他就拆開了那封書信,上面寫著:“千先生,見信如晤,斷魂門一面,先生果天縱奇才,想來日后必大展拳腳,某有一不情之請,近來湖廣多發(fā)命案,可這案件實在是古怪離奇,在下一人實在是孤掌難鳴,望千先生能不吝相助,事發(fā)匆忙,不能當(dāng)面言說,只留得書信一封,望先生莫怪。”落款名正是李桃。千璇笑道:“這下正好,就算我不想去管這件事,也沒有辦法置之不理了?!?p> 三日后的正午,武昌府的城內(nèi)一片忙碌,烈陽普撒在這遍眼的紅磚綠瓦上,街上是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們的臉上洋溢著淡泊而愜意的笑容,顯然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的城市已經(jīng)籠罩在恐懼之下了,街道兩旁是茶樓、酒樓、當(dāng)鋪、作坊一類的生意場所,是不是有人從里面進(jìn)進(jìn)出出。
一個胡人打扮的男子出現(xiàn)在了街上,明明是烈日當(dāng)空,他卻頭戴氈帽,身上穿著一件厚厚的羊皮襖,下身著一條耗牛毛制成的長褲,足蹬一雙長靴,他的皮膚白皙,眼睛很大,鼻子高挺,絡(luò)腮胡子,胡子和頭發(fā)多少有些發(fā)黃,這個人隨意走進(jìn)了一家酒肆,找了一個臨街的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腿還不停地抖動著。小二上來招呼道:“這位爺要點些什么,本店有的是上好的酒肉?!蹦呛藬[了擺手,道:“給我上份馬奶酒吧,再來份烤羊腿。”小二為難道:”這....對不住啊客官,咱們小店沒聽說過這東西啊?!蹦侨擞值溃骸澳墙o我上盤熟牛肉總可以吧?!毙《泵ι先ノ孀∷淖?,不過被他避開了,小二驚慌道:“爺您可別亂說啊,朝廷可是有規(guī)矩的,私宰牛馬可是犯法的事,咱們小店是良民買賣,絕對不敢做這種事?!蹦呛瞬荒蜔┑溃骸澳銈儩h人規(guī)矩就是多,連頓飯都不讓人好好吃,那你說,你們有些什么?!毙《罩藛螆罅艘槐?,那人隨便點了兩三樣菜,又叫了一壺老酒,就坐在那里吃喝起來,他在耳邊伴隨著酒客們那些市井上常用的俏皮話,還有酒店里那些歌姬們咿咿呀呀難懂的唱腔,悠閑地看向街道,他的酒量似乎很差,不過一壺老酒也讓他喝的面色潮紅,看上去已經(jīng)醉倒了,此時他又向小二招手道:“我問你,這按察司要往哪個方向去?”小二以為他喝醉了在開玩笑,給他指出一條路,那人留了一錠銀子就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按察司門口,這個胡人竟然真的晃了過來,門口的兩名公人見到這么一個醉漢,不禁皺起眉頭,想要上去趕走他,卻見那胡人迷迷糊糊地從胸口掏出一張揉的皺皺巴巴的書信,交給了一名公人,大聲道:“這是,嗝兒,你們李按察使的親筆書信,他要,嗝兒,我,我來的?!眱蓚€公人將信將疑,最終還是認(rèn)為先將書信送進(jìn)去通報比較好,免得這個胡人真是什么貴客,到時候自己落個招待不周的罪過。那胡人就在大門口席地而坐,等著里面的人出來迎接他。
沒過多久,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砹死钐业穆曇簦骸鞍パ?,有貴客遠(yuǎn)道而來,是李某失禮了?!笨伤鰜砗螅娝南聼o人,面前除了這個坐在地上的奇怪的胡人外,并無他人,一個侍衛(wèi)附耳道:“按察,就是此人送來的書信。”李桃雖然也很疑惑,但還是上前行禮道:“尊駕是誰,請問來此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