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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孽

一零六、妖歌

蕩孽 狷夫不羈 2595 2019-07-30 18:00:00

  蓬船順流而下,雖然并無四鰭靈龜在前纖拉,此時也只張起兩片小帆,行速卻也甚快。

  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兩日,兩岸山巒漸漸蹤影不見,江面更是寬闊了許多,水流隨之和緩下來。

  海疏登上望樓,細(xì)查四面來風(fēng),見有微微西風(fēng)不定,海疏便讓人升起四塊翼帆,調(diào)好方向之后,又讓閑了數(shù)日的鬼面巨魈各就其位,踩動艙中翻板,驅(qū)使蓬船向東駛?cè)ァ?p>  這時,江畔兩岸雖已換了景致,草木卻是更見豐美,野杏荒李四處可見,累累果實掛滿枝頭,水中更有蒲草叢叢,蒹葭簇簇,菱角隨手可得,蓮蓬俯拾皆是,正應(yīng)了物華天寶一說!

  江流南岸仍舊霧氣彌漫,陰郁不散,難窺其中奧秘,北岸卻已溝渠縱橫,阡陌連綿,皎月豐饒已然映入眼簾。

  小舟悠悠蕩蕩四處飄浮,河牛不疾不徐交通來往,稻禾連綿成片,藕花參差其間,遠(yuǎn)有老桑正結(jié)新繭,近有頑童竹馬蹁躚,黑瓦白墻,雞犬炊煙,農(nóng)夫扶犁耕田,老嫗轉(zhuǎn)機(jī)紡線,恬然淡雅,宛如畫卷,好一片人間中土,絕美田園。

  日日有酒,夜夜歡聚,又有老成健談的海疏陪著消遣,指天道地,談古論今,倒也讓一行人等長了許多見識,各覺受益匪淺。

  第三日向晚時分,海疏照例在望樓雅閣中鋪擺下筵席。已然熟稔,也便不再客套,眾人紛紛落座之后,自然又有一陣觥籌交錯,闊論高談。

  酒興高處,迢遠(yuǎn)再度開口,向海疏央求道:“今夜風(fēng)清月明,正好湊趣閑談,海經(jīng)略見多識廣,可有何等趣聞軼事,不妨說來讓我等聽聽。”

  “有趣之事……”海疏依言,抬手撓了撓頭,便即說道:“妖魅之事可算有趣?”

  只因在熾谷境內(nèi)已見魍魎魑魅多次,迢遠(yuǎn)多有不解,待到向伯父問起之時,伯父又多是蜻蜓點水,似乎不愿過多提及,此時聽海疏主動說起妖魅之事,迢遠(yuǎn)自然喜出望外,急道:“最好不過,請海經(jīng)略快快講來!”

  海疏見這番馬屁終于拍對了地方,不由立刻來了精神,稍稍沉吟一下,再而輕咳一聲,隨即問道:“公子可知,從此往南乃是何處?”

  “經(jīng)略前日便已講過,自然便是蓬澤屬地,魅幻沼澤,難道還有別個說法不成?”迢遠(yuǎn)嘻嘻出聲,似在譏笑海疏健忘。

  不料海疏卻是斬釘截鐵說道:“自然有的!”

  “有什么?”迢遠(yuǎn)急問。

  “別個稱呼!”海疏干脆答道。

  “叫什么名字?”迢遠(yuǎn)又問。

  “魄海妖域!”海疏再答。

  “何意?”迢遠(yuǎn)再問。

  “顧名思義,便是魂魄之海,妖種之域咯!”海疏說道,“魄海二字由來,小人也不曉得,但這妖域之說,倒是略知一二?!?p>  “莫非此處真的有妖不成?”迢遠(yuǎn)驚問。

  “嗯,雖然妖蹤難覓,卻是常有非人之聲傳出,黑夜之中常有鬼火瞳瞳,妖氣漫漫,著實可怖的很!”海疏說完,便抬頭環(huán)視一周,見人人側(cè)耳,個個專注,海疏立時正襟危坐,同時將聲音壓低,往下講去,“更為可怕的是,前年初秋之時,小人便曾親眼見過,咱們船上一名舵手忽然不明不白的落入水中,從此再也不見了!”

  “既是落水,必是溺水淹死了,再被水下暗流一沖,指不定便漂去了哪里,這又有何大驚小怪!”尕二不以為然道。

  “尕二兄有所不知,我迢瀚水路商隊之中自有規(guī)矩,凡入商隊者,必得精通水性,或是天生,或是后學(xué),但無論如何,如無翻浪逐波之能,便不能登船行商,只能被退回原籍去了,因此那人肯定不是溺水而亡!”迢遠(yuǎn)卻于此時分解道。

  “公子英明,想我水路商旅一門,不管有氏無氏,必得有游魚一般的水性方可登船隨行,漫說此處江流平和,便是洶涌大海之中,也必能游上幾個時辰,卻不至淹死!”海疏點頭,話中更有幾分自詡之意。

  “哦,可如若不是淹死,難道是被大魚拖下去吃了不成?”尕二猜道。

  “這位朋友好生有趣,浴月江中雖有大魚無數(shù),卻也不至大到能把一個活人整個吞下,而且若是被魚吃了,總要有些血沫碎肉漂上水面才是,如何便能做到無影無蹤?”海疏剛剛陪著多喝了幾杯,此時酒意泛起,說起話來便不如方才那般恭敬,已然不知不覺有了幾分不屑。

  尕二卻是自小生在沙匪群中,早被呼來喝去使喚慣了,自然聽不出話中之音,反而晃晃腦袋,再次胡扯道:“總不會是被水妖拖走了吧?”

  “正是如此!”海疏突然正色答道。

  “??!”

  尕二被海疏冷不丁的一答嚇了一跳,不由汗毛乍起,猛地起身,險些將案上酒壇碰落下去,好在伸手及時,這才堪堪扶住。

  一番忙亂過后,尕二卻是仍舊心有余悸,臉上陡然變色,小聲問道:“海經(jīng)略可是在說笑?”

  “并非說笑,句句屬實!”海疏答道。

  “有何憑據(jù)?”尕二追問一句。

  “呃……尚無實據(jù)可以拿出!”

  海疏臉上頓現(xiàn)一絲尷尬之色,用力撓撓頭之后,卻又解釋道:“雖是如此,但海疏再也想不出其他可能,而且,后來聽到其他船上兄弟說起,近兩年來,這等不明不白的墜江之事已然出過不下十次,除此之外,更有三條交接蓬船的走舸舢板也是莫名消失不見了,而且全部都在這段臨近魄海妖域的江段之中!”

  “竟還有這等蹊蹺之事,難道無人仔細(xì)查過嗎?”迢遠(yuǎn)話語之中已然生出幾分不悅。

  “自然細(xì)細(xì)查過,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便連呼救之聲也無半點傳出,據(jù)那幾個曾經(jīng)一起值夜之人說起,那些人似乎都是自己投入水中去的,并非一時大意!”

  海疏意猶未盡,繼續(xù)說道:“若是微小人身落水之后難以尋見,還算情有可原,但如此之大的走舸突然無影無蹤又作何解?公子自然清楚,咱們商隊中的走舸足有八丈長短,遍體輕浮木料打造,又有赤金鍛條箍住整個船身,既有不沉之能,又有不可摧折之堅,可為何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見了,這……如若不是妖物作怪,誰又能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哦,原來如此,不過……”迢遠(yuǎn)囁喏了半天,最后卻也發(fā)現(xiàn)這事除了妖魅之談以外,便再無更好說法,于是只得打個哈哈遮掩了過去。

  許是這番談?wù)撎^陰森之故,剛才還是暖意融融的夜風(fēng)陡然送來一絲涼意,見夜色已深,早已失了興致的迢遠(yuǎn)索性起身,準(zhǔn)備回艙歇息。

  其他人見了,也便一同站起,各自與海疏道聲安置,便紛紛起身往回走去。

  本是一番熱鬧景象,不想被自己一番話語攪了個冷清,海疏只得討個沒趣,苦笑一聲,便要自去船上各處巡察。

  但就在此時,風(fēng)中送來一陣悠揚歌聲,雖然含混不清,聽得不甚真切,卻是婉轉(zhuǎn)悠揚,沁人心脾,令人心生向往流連,分明便是一位女子嬌柔聲音……

  所有人都被歌聲吸引,不禁停下了腳步,就連正在值守的舵手槳工也都放下手中伙計,轉(zhuǎn)而循著歌聲來處側(cè)耳細(xì)聽。

  歌聲并不甚高,若隱若現(xiàn),似乎只有曲調(diào),卻無詞義,但聲聲皆能觸動心尖,或如輕聲呢喃,或似閨中幽怨,又或竊竊私語,款款柔情,令人心中立生萬千憐愛,不忍就此離去。

  不知不覺間,除去同是女子的阿莎之外,所有聽者臉上均已露出微笑,眼中更泛出一抹詭異迷離之色,竟如酒醉一般。

  無聲無息中,并未有人覺察,蓬船已在慢慢轉(zhuǎn)向,向著南岸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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