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地?!”鬼鴦柳葉妖媚眼緊盯阿瑜,其中還是有懼色。
“嘿,姐妹慌甚,帶我和我郎君過去,找這血城變亂核心處?!?p> 她把鬼鴦拉起來,狐媚輕笑著,捏著的手爪轉(zhuǎn)為輕撫,眼神里可藏著針。
……嘖,女子啊……
司馬師這時叫住阿瑜,過來湊著她耳朵:
“太初還在那邊昏眩臥著?!?p> 她愣了一下,微微羞歉,但思忖了下,像是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在這盯著她,我看看再說。”他折回那石屏后,夏侯玄的暈臥處。
只見他半睜開眼,靠著石墻虛弱地坐著,看起來意識卻已清醒。
“子元,這是在……?”
略作交談,原來他中了那木板陷阱后,便被這些相柳手下的褐衣鬼人迷倒綁至此,為何要取他作血祭儀式自是不明。
司馬師告訴他相救的過程,夏侯玄只感剛才一片迷糊,毫無所憶。
“那個助你的女子,卻是何人?”他忽然問子元。
有些語塞,司馬師考慮下,心覺現(xiàn)在不宜把阿瑜的底細(xì)告訴他。
“鄴城我父親府下的將官之女,機靈武藝強,一直隨邸中效命深得我家所喜?!?p> 夏侯玄喔了一下,沒有再多思的樣子。
“太初兄,看你受那些妖人迷毒,現(xiàn)下虛頹至極,而那邊我們已近異變之源,你看該是……”
他試著撐了下身子,絲毫無氣力,沉默了半晌對司馬師言道:
“無妨,你先行去,我自覺魄力已在恢復(fù),避在這里沒有大礙。只是記得,在去到的妖途上,最好給我留些可尋的記號?!?p> 夏侯玄現(xiàn)如同廢人,強帶著也屬實更兇險,司馬師便和他相約,以校事府的刻石暗號來作印記。
回到祀壇這邊,阿瑜和鬼鴦還在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冷嘲熱諷。
“汝這狐貍,真是頗為愚腐,竟還想著守圣人之道,可笑?!?p> “妖孽蠢障,天圣道才為永恒,你若悔過,我倒是可助你重回得正途?!?p> 司馬師打住她們,示意女妖快前行帶路。
走到深處通道前,子元和阿瑜一怔,一頭兩層閣樓高的怪毛野豬立在那里,呼呼喘著妖息白氣。
之前鬼鴦來時的沉重震響,原是此物所故。
她上去輕摸下巨大豬鼻,這妖怪晃晃獠牙哼唧兩聲,就讓開了道。
妖姬帶著他倆,順著異化的樓堡深廊下行,連過好幾層長梯后,他們到達一扇黑褐巨門前。
門上雕著兩個孔武雄健的將軍,一左一右,栩栩如生。
子元走了兩步,腳下踢到金屬叮響,低頭一瞧,正是外面魚怪傳散僵尸毒的那“相柳庵荒”鐵板。他用劍尖挑起來觀察,還散發(fā)著邪熱,竟像是新鍛而成。
再一細(xì)看,武雕巨門前堆滿了這種鐵板,淡淡銹腥混著妖氣之味。
鬼鴦到門前一拍上面的銅叩環(huán),空靈的脆音傳蕩出去。
很快,沉悶重聲再起,震動由遠(yuǎn)至近。
一時之后,就見那巨豬怪,從另一端的寬闊淵道下來到得這里。
它緩慢搖著肥碩身軀,踱到大門之前,然后用寬頭對門扇用力一頂。
滯澀的擦地聲響,重門被巨豬頂著,一點點向內(nèi)洞開。
最終露出門后,一團青黑與血紅相間的霧墻漩渦。
女妖姬對著司馬師他倆伸出手,作出“請”的姿勢,青面上帶著輕視神色。
羊徽瑜突然發(fā)難,小跳過去猛一發(fā)力,把鬼鴦先推進了那片霧門里。
她剛尖叫一半,全身就瞬隱沒其中。
阿瑜細(xì)看幾下確定沒詐,便拉著司馬師也跟著一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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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掛滿街中,暗冷風(fēng)中卷著雪花,天穹血暗,他倆穿過那門后又回至血城街坊。不過,這次是到達了原本鄴城中,最深側(cè)的腹地。
此處沒有外城那邊過重的妖潮濃霧,而且還聽到,此起彼伏的隱約幽樂。
司馬師心想壞了,在樓堡沒有刻石作記,但又估摸以夏侯玄之能,恢復(fù)后應(yīng)是能探來。
他低身撿起一塊碎石,刻上校事間聯(lián)絡(luò)的記號,放于穿過霧門的落地處,并用旁邊一片起裂的青磚蓋上固定。
然后他與阿瑜開始探索周邊,在轉(zhuǎn)進的最近一條小街巷盡頭,他們望見一座五重樓閣式佛塔。
接近后,只覺風(fēng)寒雪冷加劇,周圍氣息凝沉下來。
兩人從邊墻縱入,寺內(nèi)空蕩死靜,但司馬師已感到無形的潮邪。
天上彎月從黑霧云中探出,灑下一片淡微霜光在院中,怪異的雅樂謠聲漸近,濕霾浮生。
……來了……
火光和重響從遠(yuǎn)方接連發(fā)出,空中稀月下,顯現(xiàn)許多模糊妖影。
……血海之潮沉降……
司馬師清楚地感應(yīng)到,排山倒海急速而來的邪氣,令空氣都在異顫。
如萬鬼夜行。
靜謐古塔下,黑氣開始凝結(jié),天空之上,被突生血火映成深紅,整個異境之城,融進一片炎獄色彩。
黑色靈氣在佛寺院落中,凝化成一個個人形,司馬師和羊徽瑜隱在院舍墻后,悄聲看著。
這些人形現(xiàn)出后,皆佩重盔黑甲,身披暗紅斗篷,腰別狻猊紋長劍。
他們衣甲竟是魏軍形制,鎧面上有神秘鼎文刻印,這些士兵目生黑芒,靈肅威武。
領(lǐng)頭一人沒有帶盔,一頭披散的半白長發(fā),雙肩甲上雕有虎首,這群靈兵靜默恭候在他身后。
院內(nèi)陰霧潮濃,月光黯淡幾無視野,這將者側(cè)身背對佛塔,司馬師無法看清其容貌。
在其身旁,是一紅袍面具人,遮面上飾鹿角,袍下也是鼎文黑甲。他手持一柄玉長杖,靴履下泛著血色渦流。
帶頭將領(lǐng)一揮手,士兵整齊列隊前進,向城遠(yuǎn)端血火震天處,疾奔行軍。
散發(fā)將者掠在陣后,動身跟著縱去。面具人則停留了半晌,舉起玉杖,對那佛剎塔頂一指,一片淡白妖魂居然就被從無形中扯出。
這些魂靈形似各種惡鬼,似是潛附于此但被面具人識破,哀嚎著被吸入那杖中。
然后他靜立片刻,若有若無向院舍這邊轉(zhuǎn)了下臉,便也隨之離去。
待得全無動靜后,子元和阿瑜才從隱蔽中出來,出院探看他們離去的方向。
就短短這段時間之內(nèi),院外居然就已是血城獄臨之景,兩人不禁怔立。
異境鄴城的木石建筑與街道,此時皆被染潮紅,極似水生血火焚燒,形成奇燦的鬼域煙花之景。
奇在血火燃映中的房屋,均絲毫無損,仿佛它們在這血城映像里,本就是如此綺麗模樣。
妖嘯鬼嘶連天,夜穹染成同樣妖異興奮的赤色,月亮消失不見,只有漫漫透著血紅的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