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驚變
宴席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尾聲。
柳云秋已經(jīng)喝的有些微醉，本來她酒量也不錯，但今晚卻是經(jīng)不住考生們的輪番勸酒。
她平素嚴(yán)厲，冷眉冷眼，氣勢威壓，若放在往日，眾考生斷然不敢硬勸，但今日有膂力教頭薛滔的插科打諢連番起哄，再加酒精烘托，眾考生也就大起膽子輪番勸酒。
柳云秋不想冷了眾考生心意，也是來者不拒，一不小心也喝的有些過頭。
她平素也有喝多時，只是有些頭暈，不過今天有些奇怪，不但頭暈，手腳似乎還有點些許乏力，莫非是這酒后勁大？
眾考生大都也已經(jīng)喝多了，有幾個都已經(jīng)站立不穩(wěn)、東倒西歪了。柳云秋掃一眼宴席，準(zhǔn)備傳令結(jié)束。
她正要開口，心中卻是悚然一驚，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像蛇一樣猛然竄上心頭。
這種感覺沒有什么來由，是一種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對危險的本能直覺。
桌下，她手悄悄按住佩劍，全神戒備。她有個習(xí)慣，劍不離身，哪怕睡覺時也放在枕邊。
小蠻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主人的異常。今夜主人并未像往日一樣帶護(hù)衛(wèi)親兵，而是輕車簡隨，只帶了她自己。她負(fù)有保護(hù)主人的重任，所以宴席上堅決拒絕了所有人的敬酒。
哪怕薛滔兩次三番規(guī)勸，她也始終滴酒未沾。
小蠻也悄然按劍在手，俯身悄聲問道：“小姐，有什么不對勁嗎？”
柳云秋掃了一眼宴席，略一沉吟，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最后三個離席的考生，一個都沒有回來。”
小蠻一直伺立在主人身邊，酒席下面的情況一覽無余，誰離席一清二楚。
柳云秋的話雖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但小蠻略一回想，便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缺席的三位考生都是去上茅房的。雖然都喝多了，但卻并沒有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尤其是倒數(shù)第二個出去的考生，她記得那考生并不喜酒，喝的不多，根本不至于走不回來。
三人出去了好一會，如今卻是一個都沒有回來，這是個非常不好的信號。
小蠻一念及此，頓時緊張起來。若是此時此刻敵人突襲，當(dāng)真是防不勝防。這里離柳府甚遠(yuǎn)，哪怕發(fā)出求救信號，親兵護(hù)衛(wèi)短時間內(nèi)也無法趕到。
附近五六里處倒是青州兵的軍營，但柳云秋向來治軍甚嚴(yán)，沒有她的將令親至，晚上兵丁是嚴(yán)禁出營的。可是若敵人處心積慮突襲，又怎么會從容放他們?nèi)鲗⒘睿?p> 小蠻有些慌亂，額頭有涔涔冷汗冒出。她倒不是怕自己有危險，而是怕自己保護(hù)不了主人。
柳云秋卻是不動聲色地凝視著門外的黑夜，她久歷軍容，見慣大風(fēng)大浪，所以并不慌亂。
她也意識到自己不利的處境，如今自己勢單力薄，身邊可用的人手，除了小蠻，就是坐在下面的考生?？忌鷤冸m然很多武藝也不錯，但大都沒有沙場真刀真槍殺敵經(jīng)驗，何況如今大都已經(jīng)醉的人仰馬翻，似乎也站立不穩(wěn)。
看來對方是覬覦許久，專候自己勢孤的時候動手。
不過她并不是太過擔(dān)心，畢竟她可是一流的武者，哪怕對方人多勢眾，她也可以一戰(zhàn)。
她坐在主位上，不動如山，靜靜地逼視著門外的黑暗，身上慢慢涌起強(qiáng)大的戰(zhàn)意，寶劍也緩緩出鞘。可手一動就感覺到一絲異常，那劍似乎比往日沉重了些。
她心中一凜，難道不是自己的佩劍？
她低頭一看，手中握的依舊是自己的那把千仞劍，可觸手感覺怎么會不一樣？
難道被人暗暗做了手腳？她再一次仔細(xì)查看，卻發(fā)現(xiàn)劍并無異樣，劍身玲瓏，劍刃鋒利，完好無損。
她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劍本身沒問題，問題出在她自己身上，她這會手臂酥乏，提不起力氣，所以才感覺劍身比往日沉重些。
她心下暗驚，抬眼再掃一眼場下“醉酒”的眾人，再低頭看看面前的酒盞，頓時明白了，酒被人動了手腳，被人下了藥。
這藥量顯然是精心算計過的，如果加的多，會導(dǎo)致酒里帶著一絲苦味，她自然會察覺。對方太過狡猾，估計是小量多次，每桶酒中都下了一丁點，雖然藥效打了折扣，卻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她一向小心謹(jǐn)慎，沒想到還是著了道。
若是往常，哪怕敵人再多，她也足可以一戰(zhàn)?？扇缃瘢齾s有些保不準(zhǔn)。
眾考生也留意到主將表情的變化，都不知所措地安靜下來，宴席上氣氛頓時變得凝重。
柳云秋的直覺越來越強(qiáng)烈，她的直覺從來沒有出錯過，當(dāng)下心電陡轉(zhuǎn)，寒光一閃，抽出寶劍，大聲喝道：“有敵情，沖出去?！?p> 如今他們所在的房間是個絕路，敵人萬一用弓箭堵住前后，縱火燒屋，相當(dāng)于甕中捉鱉。為今之計，唯有拼死一搏，去外面的空闊地方才有逃生的可能。
變起倉促，考生們大腦還在發(fā)懵狀態(tài)，但離門最近的兩個身影卻是立馬跳起來，然后踉踉蹌蹌抄起兵器，朝門外沖了出去。
有人帶頭，其余人也趕緊七倒八歪抄家伙跟上去。大部分考生并未帶兵器，有的踹翻桌椅，把桌子腿掰下來當(dāng)做武器，有人干脆拎著酒壇當(dāng)武器。
眾人的反應(yīng)沒有柳云秋敏銳，這會劇烈運動，方才感覺手腳酥軟的不同尋常。
最先沖出去的兩人是宋明和柴世勇，聽到柳云秋的命令后，又一瞧她冰冷果決的表情，就知道情況有變，二話不說，立馬去執(zhí)行指令，充分體現(xiàn)了一個優(yōu)秀武者的素質(zhì)。
柳云秋和小蠻也隨著眾人沖出房屋，卻正與黑暗中正悄悄合圍的一群黑衣人碰個正著。
黑衣人本想完全圍住后，然后再現(xiàn)身，沒想到對方竟然察覺，而且當(dāng)機(jī)立斷沖了出來，一時也有些發(fā)愣。
雙方短暫的僵持住。
為首的黑衣人越眾而出，沖著柳云秋敬佩道：“柳將軍果然名不虛傳，沒想到反應(yīng)如此之快。”
柳云秋冷冷道：“卑鄙小人，竟然酒中下藥。”
這時，眾考生才明白，原來手腳酥軟并非全是酒精作用，竟然是對方下藥，一時群情激奮，罵不絕口。
為首黑衣人道：“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束手就擒，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p> 小蠻挺起手中利劍道：“你做夢，有種就放馬過來?！?p> 眾考生也是群情激奮，他們?nèi)缃穸际俏湔?，以后是要沙場效力的，骨子中自然有好?zhàn)的因子，初始的慌亂過后，也都平靜下來，準(zhǔn)備決一死戰(zhàn)。
“不見棺材不落淚，上?！睘槭椎暮谝氯艘粨]手，身后的人群就紛紛涌上。
“小姐，你抓緊走，我來斷后?！毙⌒U說完，揮著利劍迎上前去。
眾考生也自覺圍成一道人墻，把他們的主將緊緊擋在后面。
小蠻當(dāng)先與一個黑衣人纏斗起來，她是家生的丫鬟，從小跟隨柳云秋習(xí)武，自然功夫不弱。但對方的黑衣人功夫也是了得，兩人一時之間竟然斗了個旗鼓相當(dāng)。
宋明和柴世勇迎著另一位黑衣人上去，兩人本來功力不弱，但因為吃了帶藥的酒，手腳乏力，幾招下來，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幾下就被踹飛。
柳云秋自是可以抓住這難得的機(jī)會借機(jī)逃走，但她若自己逃走，恐怕這些部下就兇多吉少。況且她向來不齒戰(zhàn)場上主將獨自逃生的行徑。
眼下強(qiáng)弱分明，越纏斗越對己方不利，只有先行暫避。她強(qiáng)撐著身體，越眾而出，凌空一揮手中寶劍，攔下追擊宋明的黑衣人，然后連刺兩劍。
她劍法高超，那劍神出鬼沒，不離對方咽喉。對方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她中了藥還能用出如此精妙劍法，一時手忙腳亂格擋，同時急退兩步暫避。
柳云秋看擊退當(dāng)面之?dāng)常洲D(zhuǎn)向小蠻一方，從斜刺里向黑衣人一劍刺去。雖然有些不太光明，但當(dāng)務(wù)之急也顧不得了。對方正在纏斗，沒有防備，一下子被刺中肩頭，也忙退去。
雙方暫時擺脫了纏斗。小蠻還要追擊，柳云秋一拽她肩頭，低聲喝道：“快走。”
小蠻還要猶豫，柳云秋柳眉倒豎，厲聲道：“聽令！”
小蠻向來唯小姐之命是從，當(dāng)下看小姐發(fā)怒，不再猶豫，立馬招呼眾人快走。柳云秋揮著劍跟在眾人后面斷后。
柳云秋的戰(zhàn)力令為首的黑衣人一愣，他沒想到對方吃了藥，竟然還能有如此功力，當(dāng)真不可小視。但如今誰都沒有退路，他喝道：“速戰(zhàn)速決，絕不能讓對方跑了?！?p> 柳云秋且戰(zhàn)且退，她剛剛的幾招雖然凌厲，但卻已經(jīng)用了全力，這會手腳更加酥麻無力，卻是強(qiáng)撐著不敢倒下。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旦露了怯，對方一定會像群狼一樣撲上來。
因為眾人突然沖出，外出的路沒有完全封死，但也只有后山方向可走。一行人且戰(zhàn)且退，直退到了校武場的最后一個小院。
之后退無可退，要么進(jìn)入小院，要么翻墻進(jìn)入后山。進(jìn)入小院，很可能就被甕中捉鱉。但墻高兩丈，徒手一時難以翻越。
小蠻急道：“小姐，事情緊急，請你先走?！?p> 宋明等人也道：“我等疊成人墻，愿送柳將軍先走?！?p> 柳云秋呵斥道：“臨陣殺敵，主將怎能舍棄部下先逃，今日眾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眾人聽聞，都是心生感動。
黑衣人一波又一波沖上來，柳云秋左支右絀，氣血翻涌，腳下也有些踉蹌，手臂也中了一劍，鮮血直淌，漸漸不支。小蠻也受了傷，一時之間失去了再戰(zhàn)之力。
最終，眾人被逼到了墻角。
為首的黑衣人提著手中長槍，對柳云秋道：“柳將軍，我們并不想殺你，只需要你配合，打開青州城的大門?！?p> 柳云秋這才明白，對方的目的并不是取她性命，而是這青州城，她冷哼一聲道：“讓我配合，不可能！”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已經(jīng)沒了退路，那就別怪我等不客氣了?！睘槭缀谝氯艘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