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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衣使

第七章:晚風

繡衣使 箋俞 3252 2019-07-01 00:07:22

  清晨,當人們出門忙活生計,當游蕩的野貓重回昨日曬毛的墻頭的前一個時辰,一輛板車悄悄離開了嚴闊住宅的后門,車上還堆著剛出土的青菜;板車離開了錢塘城,直奔郊外。

  臨江樓,三樓。

  嚴闊與丁琢席地而坐,小二捧著剛剛買來的早點,在小幾上擺好。

  沒等丁琢發(fā)話,劉晟已經(jīng)拿著一個包子吃了起來。

  嚴闊邊吃邊告訴告訴丁琢昨晚遇刺的事,刺客兩人已經(jīng)被解決了。

  丁琢聞言挑了挑眉——他不在意嚴闊能孤身對付兩個刺客,他在意的是有人刺殺嚴闊。這說明有人已經(jīng)知道了嚴闊的真實身份,就算不知道,也隱約感覺到嚴闊是個很麻煩的存在,必須除之。

  繡衣使的身份是嚴格保密的,嚴闊的身份在錢塘只有他丁琢知道;平時人手調(diào)度雖是他安排的,卻從未讓嚴闊出過面,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刺殺讓他警覺起來。

  這是警告,還是對方計劃的第一步碰巧就是除掉嚴闊?

  更令他頭疼的是自己的前途——嚴闊并非專職的暗樁,本來是司里負責內(nèi)紀的,不知為何被調(diào)到了錢塘府,說是貶職也不為過;他們二人并非上下級的關(guān)系,嚴闊有直屬上司,一旦此事被寫進文書里,他丁琢日后免不了要被問責。

  繡衣使里能混的好的都不是善茬。

  “我平素與你接觸最多,能猜出我身份的最有可能是你這兒的人?!?p>  “嗯?!倍∽烈е鴾鼞?yīng)了一句,他不好直接回絕。

  “方便查嗎?”

  “我手底下人不少,要說有心人能猜出你的身份也不一定通過我手下的人,平日里還有臨時在我這幫工的。

  你我二人一直以密信會面,非必要不會面談。從我這里泄密的可能性不大……或者說根本沒可能?!?p>  嚴闊不以為然:“上月不是被一個新來的給撞見了?”

  “他……出了些事”丁琢給嚴闊沏了杯茶,“他父親病重,我給他假讓他早些回去。”

  嚴闊:“然后呢?”

  “遇上了劫道的,可惜了?!?p>  客間內(nèi)只剩嚴闊嚼東西的聲音。

  “那就是湊巧有人要我的命了?”嚴闊嘆了口氣,“現(xiàn)在是兩個,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派更多的人來?!崩^而又罵了一句,想想也不好說什么。

  “他們這是被逼急了么?”丁琢說道。

  “不然呢?”

  “我們現(xiàn)在實際掌握的只有人證,物證遲遲沒有找到。他們現(xiàn)在派人刺殺實在是一條下策?!?p>  嚴闊多少明白了丁明琢的意思。如果他是對方的首領(lǐng),除非局勢已經(jīng)無可挽回,漏洞堵不住,否則絕不會在未知的情況下派人刺殺,這樣做只會讓對方更謹慎,更快追查。

  “他們應(yīng)該不會這么蠢吧?!眹篱熣f道。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猜測,既然他們先動手了,我們也不能不做點什么。我已經(jīng)派了幾個親信去查了,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的?!?p>  嚴闊點點頭,繼續(xù)吃他的早點。忽然他猛地抬頭。

  “怎么了?”丁琢問。

  “既然他們會懷疑我的身份,那劉晟會不會也被他們盯上了?他只身一人去了下江區(qū),只怕不好對付?!?p>  丁琢想了一下覺得有理:“我這就派人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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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晟一個人走在山里,腳下是一片凌亂的雜草。

  這不是他踏出來的,在他腳下是一大片被壓倒的雜草,一叢壓著一叢,說明在這堆放過不少的東西,扒開雜草還發(fā)現(xiàn)了周圍凌亂的車轍痕。

  找到這片草地實屬偶然。那天傍晚他回到客棧之后有問過客棧老板,這間客棧是鎮(zhèn)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棧后面有一塊空地專供投宿的客人停放馬車。而老板告訴他從沒見過有大批的車隊經(jīng)過鎮(zhèn)子,這本來就是人煙較少的地,別說車隊,幾天內(nèi)也不曾見過一輛馬車。

  回到房間他好好地思索了一下,既然鎮(zhèn)子上沒有車隊經(jīng)過,那極有可能是將軍械屯放在其它的地方,再找人運走了。當然也不排除分批次運走的可能性,不過這樣的話時間上實在是緊張,如果對方并不著急的話。

  這鎮(zhèn)子周圍基本是開闊地,但離山很近,倒很適合藏東西。

  第二天天一早劉晟出了門,直奔最近的一座山。山上的路相對平坦,且也寬敞,很適合小一些的騾馬車經(jīng)過。劉晟打聽過前幾天這一片下過雨,山間道路泥濘,很容易留下車痕。到了半山腰,路上的野草漸漸多了起來,沒過了小腿,看來這條山路很久都沒人走了。不過劉晟還是注意到了地面的凹凸感,仔細看過之后他知道他找對了。繼續(xù)往上尋找最終發(fā)現(xiàn)了那一大片被壓倒的草地。

  除了凌亂的車轍痕,劉晟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窩棚。一塊竹制的小牌子被落在了這,牌子上刻了一個“張”字。

  劉晟也沒指望在這找到什么,沒想到能找到這個,這塊牌子能成好多事。

  回到住處已是午時。老板正在記賬,小二將擦過了的沒人用過的桌子又擦了一遍。

  “客官留步。”老板放下手中的筆,從賬臺走出來。

  “掌柜的有什么事嗎?”

  “這有您的一封信?!崩习鍙膽牙锾统鲂欧膺f給劉晟,“來人比您晚了一步,說是很急,讓我等您一回來就就交給您。”

  “多謝。”

  劉晟上樓了,回到房間,拆開信封匆匆一閱。字不多,簡要說了嚴闊遇襲一事,并告訴他注意周圍,小心提防,如若查不到什么,盡快回去。

  劉晟點了信紙,看著紙張慢慢燒成灰。原本到這是想能從這查到軍械的下落,現(xiàn)在看來除了確定軍械由人用車馬運送,其它的是什么也查不到了,與其呆在這倒不如回去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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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塘的東二街內(nèi),還是那間賭坊。幾個人圍坐一圈,氣氛有點壓抑。為首的吳老四坐看著面前的幾個人,默不作聲。

  過了半晌他說道:“今天叫你們過來不為別的,我就是想問問是誰出的好主意,讓人去刺殺那個繡衣使的?!?p>  眾人低著頭,無人回答。

  “說啊,怎么,敢做不敢當嗎!”吳老四一拳砸在桌上,震的茶杯“叮當”響,“愚蠢至極!”

  還是葛廣平答道:“當家的,這事我已經(jīng)查清了,那兩個兄弟是受了幫里的指派,但是根本不是我們發(fā)出的指意?!?p>  “什么意思?”

  “有人偽造了幫里的私印?!?p>  眾人看著葛廣平,葛廣平從懷里掏出一張紙,紙上只蓋了一方巴掌大小的印,印章的圖案是三條游曳的魚,由大到小分別是鯨,鯊,鯉。

  葛廣平將紙鋪平,展示給眾人,說道:“這印章仿造的很精細,連鯉魚身上的暗紋也復(fù)刻了出來。只不過有一小處沒有復(fù)制好,不去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是偽造的。”

  有人問:“哪一處?”

  “是當家的特意留的一處暗紋?!彼麑⒓堈哿藥椎?,原本方方正正的印記折成了一個魚形,有頭有尾,栩栩如生。

  “幫里的印章是用模具鑄造出來的,為了方便驗偽我們還在幾處刻意做了斷痕磨損。

  這方印記的圖案經(jīng)過折疊雖可組成一尾魚,但是請看——這條魚的花紋線條不僅好幾處與幫內(nèi)的印記對不上,而且該斷的地方?jīng)]斷,順著斷處連筆可成字,每個幫口的字都是定好的。對方定是沒想到斷痕是我們刻意為之;但是仿造的還是很精細?!?p>  這兩處暗紋,一個用作一般防偽,另一處則是檢驗印章是否被偽造,只有幫內(nèi)的幾位才知道怎么折出來,更別提磨損防偽這一招;可經(jīng)葛廣平這么一說,那位偽造的不僅技術(shù)精妙,連兩處暗紋也了解透徹,顯然是有人泄了密。

  是誰?一時間在場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變得古怪起來。

  “燒了吧?!?p>  “當家的,你說什么?”

  “我說,燒了。留著這張紙也沒什么用,這印章是當初托人鑄造的,一大批各種圖樣的就選了這一個,也沒有刻意去保密。若有人得了初版模具去復(fù)刻也不是不可能。”吳老四站起身繼續(xù)說道,“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眼下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廣平你注意盯著點,別再出什么岔子了?!?p>  “是!”

  “都散了吧。”

  吳老四先出了房間,余下幾人也陸續(xù)走了出去。葛廣平拿過油燈,點著了手里的紙張;就在那張紙剛燒了一個角時,他想了想,滅掉了火。

  他將余下折好揣在懷里,隨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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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晟回到了錢塘城,嚴闊早已在住處的門口等著,邊抽煙邊跟熟識的人打招呼,臉上笑嘻嘻的,很是隨和。

  “在衙門的時候我可沒見你這么笑過?!眲㈥勺呱锨埃捌綍r底下的人都說你是石面鬼?!?p>  “我還有這稱號?”嚴闊故作驚訝。

  “多新鮮啊,內(nèi)紀司的二把手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嚴闊撓了撓頭,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笑。

  有時候連劉晟都看不透面前這個男人,明明長了一副尋常人的臉,見人就堆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但任何深知他的人都清楚這個男人手段,衙門里的人說那都是從惡鬼處學來的,因此這個男人的笑從來就不能信。

  劉晟看了一眼街上來往的行人,看起來嚴闊的人緣不錯,認識的人不少,連小孩也笑嘻嘻地請他吃糖,真不曉得將他真實身份報出去會是一副什么景象。

  “想什么呢?”嚴闊問。

  “沒什么,說起來你找我有什么事?”

  “進去聊,在這站著不合適。”

  “行?!?p>  劉晟沏了一壺茶,兩人就坐在庭院內(nèi)聊了起來。

  “你去下江區(qū)查到什么了嗎?”

  劉晟掏出那塊竹排子:“就只找到這個。”

  嚴闊打量了一會:“還行,也不算沒有收獲,回頭我交給老丁讓他去查查。”

  “正有此意?!眲㈥稍掝}一轉(zhuǎn),“聽說你遇刺了?”

  “來了兩個,被我給宰了?!?p>  “從他們身上查到什么了?”

  “兩個碼頭的幫工,早幾天前說是突然離開了碼頭,連工錢也沒結(jié);想來是受人指使,伺機尋找下手的機會。”

  “就這么這些?”

  “只能查到這么點。這兩個人是勞工里的老人了,平時為人老實,誰會想到竟會是刺客?!?p>  “人心難知啊?!?p>  “說的對?!?p>  嚴闊吹了吹茶上的浮葉,飲了一口。

  殘陽西斜,晚風漸涼。劉晟忽然覺得有點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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