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易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看了看手上的血跡,看來在聚英樓那會兒,自己中了妖人的毒針,慌亂之下,撞到了桌腳。
“弟兄們,辛苦?!崩滓椎吐曊f道。毒已經(jīng)解了,走路還是有些踉蹌,渾身使不上勁。不由心里有些后怕,如果那毒針能反復(fù)使用,被有心之人得了去,勢必會造成無謂的傷亡。
“頭兒,你且堅持一會,馬上就到老太爺府了?!绷幼咴谇懊?,打著一盞黃燈籠引路。路上行人見了紛紛閃避。一行人匆匆忙忙,趕往都督府。
雷易點點頭,垂下了腦袋,一是頭昏腦脹,有些反胃。二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等恩相幫我去除毒針,讓他老人家看看是不是能重復(fù)使用?!崩滓仔闹羞€惦記著這事,但他誰也沒告訴,只是推脫自己身體不適。因為他冥冥覺得,此事有蹊蹺。
路上雷易反復(fù)的琢磨,從到了聚英樓發(fā)生的事,一件一件的從腦海中掠過,還是見了老爺子請教吧。
五軍都督府,大門緊閉,門外立著四個力士目不斜視,門前兩側(cè)燈火通明,時不時有快馬來到門前,來人下馬走偏門,形色匆匆。
這時偏門里出來一個管家模樣打扮的中年人,體態(tài)偏胖,帶著個小夜帽,打著黃燈籠,撩著袍子快步走了出來。
四位力士行了一禮,管家連忙道辛苦。下了臺階,翹首以盼,像是在等什么人。
過了大約一柱香,六子來到了跟前,“管家爺,我家頭兒從后門進了府了,讓我來和您告?zhèn)€歉?!?p> 陳管家擺擺手,“不礙事不礙事,雷班頭到了便好。”
六子連連稱是,“頭兒交待我,每次回老太爺這兒,都倚仗管家爺門前相迎,這次實在是沒臉從正門跨進去了,管家爺,您要是惦念我家頭兒,去看看他吧?!?p> 陳管家一聽雷易吃了虧,當(dāng)下拉著六子就往內(nèi)宅走去。
雷易躺在軟榻上,屏退了左右之后,低聲對眼前的老人說道:“恩相,今夜所發(fā)生的事,讓我想不明白,您先施妙手,給兒子除了身上的毒針吧?!?p> 那老人,身穿天斗服,頭戴一頂官帽,身材高大,看兩鬢之間,斑斑點點;眉宇之上,如紫電青霜。
曹無量,五軍都督,官府鎮(zhèn)撫使,為人正直,素來是身在京師,便能震懾朝中宵小。從小學(xué)醫(yī),精通醫(yī)術(shù),著有《撥云方》,《無甘集》,流傳甚廣,被大夫們奉為藥王在世。
自四十歲執(zhí)掌五軍,訓(xùn)練軍士,興修軍事設(shè)施,和軍器監(jiān)研制的鑌鐵煉法,極大的提高了軍器的質(zhì)量,現(xiàn)在軍中,已經(jīng)普及了鑌鐵兵刃、器械。和當(dāng)朝大工匠于家傲并稱為軍中玉柱。
這個老人,開明通達,老成持重,在軍中威望極高,雖不擅武藝,但眾將士都聽之信之。
此時曹無量轉(zhuǎn)過身來,無名指和中指間捏著一柄細長的銀刀。
“來,讓我看看,”曹無量來到榻前坐了下來,“剛才搭過脈了,你服用了解藥,已經(jīng)沒有大礙,休息兩天便可,只是這個毒刺扎進去挺深,你忍一忍,我直接把它取出來?!?p> 雷易咬咬牙,說道:“來吧。”一撩衣服露出結(jié)實的后背來,在左后腰那里,有一點白色在皮膚表面。
老爺子點點頭,小拇指按在了患處二寸遠,接著食指搭在另一側(cè),手腕撐了起來,兩根指頭一用力,在白色針尾邊劃開一道小口,還沒聽到雷易出聲,另一只手抹了一下,取出了毒刺來。
放下銀刀,拿起金瘡藥來,敷在傷口上面,吩咐雷易就這么晾著后背趴著睡。
雷易看著老爺子將銀刀在火上過了過。一邊擦拭著一邊數(shù)落著他,聽的莫名有些心酸,恩相今年六十三了啊,這兩天一定沒休息好,原來濃密的頭發(fā),多了些淺色的斑駁。
“恩相,您說這毒刺,能反復(fù)使用嗎?”雷易覺得趴著有點喘不上氣,又不想麻煩恩相,就這么甕聲甕氣的說著話。
“你小子給我好好趴著。”曹無量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將銀刀放回鹿皮醫(yī)袋。坐在椅子上,拿起剛才取出的毒刺來,上面黑黝黝的有些發(fā)亮,沾上了人的血氣,像是吸收了一般,微微有些膨脹。根部發(fā)白,應(yīng)該沒毒。
“易兒,這毒針,通過吸食人的血氣,保持毒素的滲入?!倍敬提橆^黑的發(fā)亮,像是夜里最親近的色,尖銳,又緩慢。
“只有這一根?”曹無量放下了手里的毒刺,用絲綢布子包了起來,放到聽診箱的小木盒里面。
雷易嘆了口氣:“恩相,你附耳過來?!?p> 將今晚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包括白衣大漢斬了雷二,楊班頭血濺聚英樓二樓。
老人捏著自己的胡子,靜靜的聽著。
“這么說,符宗也出手了,如果沒有鹿先生相助,恐怕今晚妖人奪了聚英樓,必然會造成永安街的動亂?!辈軣o量瞇著眼睛,一句一句的說著,他的語速倒是不快每個字都印在雷易眼里,“這個毒針是可以反復(fù)使用的,并且再次使用的條件是吸取人的血液?!?p> “那么雷二,他武功如何?”
“武藝一般,短刀是一絕?!?p> “那楊小子呢,怎么回事?”
雷易低下了頭,“我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僧?dāng)時樓上沒有打鬧的聲音。他只能是被偷襲。”
“接著說,”曹無量立起了身子,“你的弟弟,還有楊小子,都是中了那毒刺。”
雷易想了想,確實,沒有人可以無聲無息將他身邊武藝過人的衙役干掉,如此說來,就是先中了毒,才輸了這著。
心里不由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對家人,怎么面對楊兄弟的家眷。
“你說的有一個白衣大漢是么?”曹無量抬了抬眉毛,問道。
雷易回應(yīng),“沒錯,刀法嫻熟,我敵他不過,此人武功極其了得,步法迅捷,慚愧我只能招架,還不得手?!?p> “我問你,你弟弟被殺,是你和大漢出手之前,還是之后?”
雷易瞪大了眼睛,沒錯!是之前!王掌柜大叫一聲,退回了大堂,接著他提刀出去,便看到大漢收刀而立,手里提著雷二的人頭。
剛才恩相說過,衙役們訓(xùn)練有序,不可能在面對面讓人無聲無息的干掉。
那只有一個可能,雷二中了毒刺,大漢上前殺了雷二。
白衣漢子和王掌柜,是一伙的,都是妖人!
雷易一骨碌爬了起來,沒想到用力過猛。咕咚一聲掉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只叫喚。
和曹無量說了自己的看法,老爺子點點頭,“你這樣分析,是沒問題。但是我有一個看法?!?p> 曹無量緩緩伸出左手,雷易看到他兩指間,夾著一根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