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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諸邪

第七章

蕩諸邪 叔鼎 2224 2019-07-14 23:25:49

  金戍營,與羽林衛(wèi),無夜軍并稱為京師三御,直屬皇帝統(tǒng)轄。與禁軍同級不同令。不同令的意思就是,禁軍主將有自主的兵權(quán),都是由皇親擔(dān)任。而三御主將直接聽命于皇帝。

  聽萬民之聲,看人間疾苦,便是無夜軍,皇帝的耳目。

  奉圣喻,身著良駒服,查世上不平事,了卻人間仇怨,乃羽林衛(wèi),皇帝的左右手。

  守真龍左右,事無巨細,常備四時之急,八節(jié)之禁,為金戍營?;实鄣慕鸺阻F鎧。俗稱狗腿子…

  金戍營所選將官,都是朝中各王侯大臣子弟,貴胄之后。當(dāng)這些人的主將,真是一件頭疼的事。

  遲璠手扶刀纂,面色冷峻。心里卻想著如何找個借口從皇帝身邊溜走。此刻,遲將軍正跟在皇帝身后,來在明堂之上,昂首挺立,八面威風(fēng)。

  可就算離地五十丈,還是能看到那胡人小販攤前,一鍋熱騰騰的羊蹄髈,咕嘟嘟的響著歌,那蒸汽隨著人群接踵,彎彎繞繞早就到了他的心頭。

  遲將軍心里嘆了口氣,“今晚算是吃不上嘍?!?p>  皇帝的背影永遠是正襟危坐,少帝年僅十六歲,瘦小的身軀中,蘊含著極其堅韌的意志。他從來不會在太陽升起后到達通明殿。

  每次在通明殿暖閣中批閱奏折,遲璠總是殿前守將。他身為主將,可以待在暖閣里,但他除了皇帝召見,不會踏進暖閣一步。

  因為站在通明殿前,一覽禁城的豪邁風(fēng)光,特別是廣闊的殿前廣場,真是個吃朝食的好地方。

  每每這個時候,遲將軍便從袖中摸出一個蒸餅,這是京城獨臂瞎子蒸的餅子,白面夾著些粗面豆面,堿水和面,松軟香甜,加少量鹽水,筋道彈牙。出鍋時撒上炒制好的白芝麻,號稱香滿永安三重巷。

  今早也不例外,遲璠目送皇帝進了內(nèi)殿暖閣,手揣在袖中,隔著油紙,摸著小廝今早三更天跑去給買的蒸餅。

  “殿前廣場是多少步來著?”遲將軍咬了口蒸餅,問著旁邊的將士。

  “稟將軍,小人從天福門到殿前,大約一千八百步。”身后小校吞了吞口水,說道。

  “我問的是東西走向?!边t璠白了小校一眼。

  那將官吞吞吐吐,答不上來。

  遲將軍覺得口里有些淡,從懷里掏出一灰色小包,伸進去兩個手指頭,捻了點粉末灑在餅上。

  又咬了一口,“這個老瞎子,沒給老子放芝麻。”熱騰騰的蒸餅香氣裊裊升起,混合著那粉末清香微微帶著辛辣的氣味,讓遲將軍食指大動,三下五除二吃了個干凈,還津津有味的吸吮了一下手指。

  “你倆吃了么?”遲將軍回頭拍了拍兩人肩膀。

  “稟將軍,小人出門前,已吃過朝食了。”小校低頭回答。

  他不知道,遲璠的手正在兩人肩膀上緩緩揉動——擦手上的油。嗯,老瞎子蒸餅的訣竅就是這豬油吧?香是香,就是不太好擦。遲璠心里想著,又用力拍了拍二人肩膀。

  “你二人,聽我口令,速去宮門外找我小廝馬童,本將出來匆忙,將布防圖忘在了馬隨袋里,速速給我取來,”遲璠望了望四周沒有別人,清了清嗓子說道。

  二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將軍真是愛兵如子啊,見我二人不曾食飯,便讓我們?nèi)ビ贸场?p>  其中一個甚至悄悄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遲璠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摸著自己微鼓的肚皮,笑了。

  他從來不是一個正經(jīng)的將官,正是因為這樣,他的手段,他的處事方式。深得皇帝的信任。

  “遲卿家,”少帝依舊端坐在龍椅上,從酉時開始便擺駕來到明堂,晌午忙著與眾大臣商討西線戰(zhàn)事,不曾小憩,實在是有些乏累。

  遲璠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陛下,臣在。”

  少帝嘴角揚了揚,保持端坐的姿勢,輕聲說道:“卿家,寡人有些餓了?!?p>  遲璠低了低頭,說道:“陛下,臣這就命膳房去做些來,陛下是想吃些糕點茶湯,還是來一碗雞湯面?”

  遲璠例來是最懂皇帝的人。

  無夜軍軍頭丁尋是最明白皇帝意思的人。

  而遲璠,是最了解少帝的胃口。

  年輕的皇帝擺了擺手:“遲卿家,這雞湯面還是你做,得我心。”這話聽的遲璠心中一片暖意。“你且附耳過來,”少帝直了直腰,脖子也微微后傾,遲璠聽到這個少年,說著多年來的口吻,“我聽到你咽口水了,你現(xiàn)在去永安街上,給寡人帶倆羊蹄髈來。我快饞死了!”

  永安街上人頭攢動,有的小攤前圍了一大圈人,有的小販為了吸引顧客,花心思請了雜耍,或是自個練了幾個小手法。耍將起來,惹得人群中陣陣哄笑。

  遲將軍隨著人潮涌動,也不知道踩了哪個門里小姐的腳,撞疼了哪家公子哥的肩,人來人往也不在意,到了胡人小攤前。

  看了一眼鍋里的羊肉,不由得松一口氣,還行,今晚算是吃得了這美味。叫了一聲:“伙計,這幾個蹄髈給我包起來?!?p>  那胡人小伙子,脆生生答應(yīng)了一聲,麻利的扯出一張油紙,那扦子往鍋里一挑,便把羊蹄髈給放到了案板上,一邊轉(zhuǎn)動著扦子,一邊撒著調(diào)料和一種黃澄澄的粉末,像裹了一層干干的皮,使羊肉本身的香味藏匿在里面。等到一口咬下去,真是唇齒留香,滑嫩至極。

  依次撒好了調(diào)料之后,用油紙包成小粽子似的,用細線給串了起來。

  遲璠接過三個小紙包,又讓胡人小伙子切了三斤羊肉,帶上五斤胡餅,給街口巡邏的弟兄們送去。

  給了賞錢,遲璠拎著羊蹄髈,溜溜達達往回走,猛一抬頭,看到謝淵現(xiàn)在房脊上,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

  遲璠抬起胳膊,舉著羊蹄髈,揮了揮手。笑了。

  謝淵也笑了笑,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你們羽林衛(wèi)就是要飯的?!边t璠看著謝淵的麒麟服,劃出了幾道口子,其中靠近靴口的地方,破的都成縷了。伸手取下一個小油紙包,給謝淵扔了過去,“我是打發(fā)要飯的?!?p>  謝淵也不在意,接過了撕開油紙就啃,解下腰后的小葫蘆,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抹抹嘴,罵道:“你們金戍營的,全是狗腿子。一個個好吃懶做,踢寡婦門刨絕戶墳。害的老子天天給你們擦屁股。”

  遲璠緊了緊腰間的跨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揚長而去。

  房脊上謝淵笑瞇瞇的啃著沒多少肉的骨頭。

  屋檐下,雷易被人摻扶著急匆匆走過。

  明堂上,少帝的眼睛里,亮起了不尋常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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