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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渾道章

第三十四章 傳文授學

玄渾道章 誤道者 4051 2019-06-26 10:36:06

  時間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五。

  余名揚穿著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學子衣袍,提著竹書箱,沿著一條平坦蜿蜒的山道往泰陽學宮的高處東臺走去。

  東臺是學宮中僅次于正殿的一處高地,上方修建了三座門庭寬廣的木結(jié)構(gòu)學堂,這里也是學宮傳授一些獨特學問的地方。

  余名揚的專學是安山土著語,這是有數(shù)幾門在學成后需要聽從都堂調(diào)用的專學,因為他的所有學費都是由都護府代付的。

  如果不出意外,在學宮進學幾年之后,他就會被都護府派遣到安山山脈附近的土著部落之中去做駐節(jié)使,負責管理貿(mào)易和維護某個部落和都護府之間的關(guān)系。

  他為此也是做好了準備,可萬萬沒有想到,方才入學沒幾日,居然會被調(diào)來這里學習另一門聞所未聞的土著語言。

  因為關(guān)系到他的未來的,所以他心里也是頗為忐忑,不知道這件事對自己是好是壞。

  走上東臺后,他沿著鮮花簇擁的石板道來到了學堂之外,這里站著兩排學宮護衛(wèi),每個人都是佩槍攜矛。

  見他過來,立刻有人上來檢驗文書名帖,又經(jīng)過了一番嚴格問詢,這才放了他進去。

  余名揚踏上臺階,見面前是一座五柱間隔的開闊大門,他先在外面助役的示意下?lián)Q了鞋,這才走入進去。

  一到里間,發(fā)現(xiàn)這座建筑架構(gòu)獨特,堂中并無立柱,寬敞明亮,視野廣闊,直接可以看到外面雄峻的安山雪峰。

  行走在那幾可鑒人的光滑地板上,他有一種凌駕云頂,與之平齊的感覺,連心境也隨之舒暢不了不少。

  學堂上擺著橫豎六排矮案,相互之間間隔恰好容一人走過,案幾旁邊還有香爐暖手和置物竹架。

  這時他見到這里已經(jīng)坐著一名身形纖細少女,盡管現(xiàn)在師長未到,可坐在那里時,小身板依舊挺得筆直。

  他不敢失禮,到了正面,拱手一揖,道:“淑女有禮,學子余名揚?!?p>  那少女見了,也是站起來,對他一個萬福,道:“少郎有禮,學子安初兒。”

  余名揚這時才注意到眼瞳帶著些許金色,不難看出其人有著安人血統(tǒng)。

  不過他臉上沒有什么異色,因為學習土著語言的人,大多都是混血,像他這樣的天夏人,反而并不多見。

  他看了看四下,選了一個稍稍靠后的座位坐下,將自己的東西都是擺放好,靜靜等著先生到來。

  不多時,外面喧鬧聲漸起,學堂之中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了一些少男少女,一個個都是很有禮貌,互相見禮打招呼。

  原本空蕩蕩的學堂,由于這些學子的到來,也是注入了不少生氣。

  一個矮墩墩的小胖子在余名揚旁邊坐下,他面色紅潤,皮膚白皙,粉嫩嫩的像個面團子,他看到余名揚時,咧嘴一笑,拱手道:“段能。”

  余名揚也是一拱手,道:“余名揚。”

  段能道:“余兄,你來這里之前,是什么專學?“

  余名揚回道:“安人語?!?p>  段能瞪大眼,道:“厲害啊,余兄。”

  余名揚一怔,倒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夸他,他謙虛道:“只是小道。”

  “不不不,”段能湊過來,拍了拍他肩膀,沖他擠了擠眼,道:“余兄,下來小弟就要靠你啰?!?p>  余名揚忙道:“段兄言重了?!?p>  就在這時,眾人忽聽得噔噔噔的腳步聲傳至,隨后就闖進來一名面容精致,眼瞳略帶金色的少女。

  她個子嬌小,然而走起路來卻是氣勢洶洶,身上穿著傳統(tǒng)的天夏淑女服,前額掛著額飾,手上則戴著絲質(zhì)手套,這時她突然被人喊住,于是不耐煩的將腰間的短刀解下,扔給了外面的人,這才往課案處走過來。

  她沒有理會周圍的人,直接走到最前面坐了下來。

  余名揚小心看了一眼學室外,卻發(fā)現(xiàn)有十來個高大侍從出現(xiàn)在了那里,這分明就是那個少女帶來的。

  他心下一思,這個少女明顯有著安人血統(tǒng),但卻能帶著侍衛(wèi)在泰陽學宮里走動,這樣的人,好像都護府內(nèi)只有一家……

  想到這里,他心中不禁一跳,馬上移開目光,不敢再去多看。

  段能看到這少女出現(xiàn),卻是一咧嘴,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嘀咕道:“怎么她也來了?!?p>  外間忽然一聲碎玉碰撞之音傳來,立時有助役道:“噤聲,先生來了?!?p>  所有學子都是停止交談,自座上站起,肅然恭立,敬候師長到來。

  張御邁著緩而有力的腳步,由外間的師道走入了學堂之內(nèi),并至師位上站定。他一眼掃去,見下方一共是十九個學生,人數(shù)不多,不過從氣質(zhì)和姿態(tài)上,能看得出來來歷各不相同,身份也高下有別。

  他早就清楚,來學習這名語言的,不是本身天資杰出,就是擁有極大背景,想在這里面占據(jù)一定利益。

  眾學子這時看見張御,不覺神情愣愣,他們本以為今天教他們土著語言的,應(yīng)該是一位年紀頗大的老學究,可這位老師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其貌有若畫上仙人,神氣高渺于云端之上,凜凜然不可直視,目光到處,立時讓他們心頭直跳,不自覺的低下頭。

  “嗯?”

  張御這時忽然發(fā)現(xiàn),此間除了這些學生和外面那些侍從外,在附近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他心思一轉(zhuǎn),便已了然,卻沒有多說什么,目注堂下,道:“我名張御,此次來此教授‘堅爪語’,各位君子淑女可以安坐了?!?p>  諸學子此刻都是一揖,道:“謝先生?!彪S后一齊落座下來。

  張御把大袖一展,也是在師位之上正坐下來。

  他挪開教尺,把壓在下面的名冊拿在手里,這上面有在座學子的相貌和姓名,只是看了下來,卻只有十八個人,少了一個。

  他對照了一下,立刻就知道,所少之人就是坐在最前面的那個少女,外面的侍從應(yīng)該就是她帶來的,雖然事先沒有人明說,可從其裝扮和排場上,他已能猜到其身份。

  不過既然到他的學堂上,就要講他的規(guī)矩,這也是學宮給予他的權(quán)力。

  他目光移至那名少女身上,后者正在打量他,見他目光一下掃過來,嚇了一跳,急急低頭,可是感覺自己好像太過示弱了,馬上又是挺胸抬頭,不服氣地瞪回去。

  張御不去理會她的小心思,淡聲道:“這位淑女,你名姓為何?”

  “我憑什么告訴你?”這句話只是在少女心里過了一圈,嘴上還是老老實實道:“楊瓔?!?p>  張御微一點頭,對照名冊,對余下學子一一喚名,被點到的學子立時應(yīng)聲。

  不過這里面也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人”,上次那個在文宣堂遇到的少女也在這里面,名冊上的名字寫著“安初兒”三個字。

  待把所有人的名字點過,他也是從各人的回答之中大致了解了每一人的性格。

  他把名冊放下,他先是宣讀了一下學堂規(guī)序,還有他在教授時各人必須遵守的規(guī)矩。

  把這些都是交代過后,他才正式開始講課。

  “在學堅爪語之前,你們需要先了解堅爪部落的神明,在接下來的三天內(nèi),我會從這個部落的神話傳說說起?!?p>  他先講這個并不是刻意放緩進度,而是土著神明的出現(xiàn),往往是與先民的生活環(huán)境息息相關(guān)的,了解神話傳說同樣也是了解其歷史的變遷。

  在之前的申問上,裘學令為什么先問堅爪部落的天地人是如何溝通的,而不是問其他?

  因為他就是在問源起,只有這樣,才知道堅爪部落的文化根基是什么。

  甚至在樣本足夠多的情況下,他由此可以大略推知這些土著最早生存的地域環(huán)境,大概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又經(jīng)過了哪些演變。

  楊瓔自豪道:“我們天夏人從不靠神,靠得是自己!”

  “沒錯,神算什么,皮扒了做神袍!”

  “對,憑什么我們學他們的語言,要讓他們學我們的!”

  底下馬上就有人跟著嚷起來。

  張御頜首道:“說得不錯,有志氣?!?p>  楊瓔臉上頓時得意洋洋,可張御接下來一句讓她為之愕然。

  “楊瓔無故插話,攪擾學堂秩序,記過一次?!?p>  “我不服!”

  楊瓔氣憤無比,她很想把這句話喊出來,可剛吃了一次虧,她還是有記性的,只能在心里憤憤嘀咕:

  “憑什么就我一個人?”

  張御沒有在意她的小情緒,開始緩緩講述堅爪部落的起源神話。

  其實安山山脈附近的部落神話傳說,在場的學子不知聽過多少了,無非就是創(chuàng)世、災(zāi)難,沖突、繁衍、拯救這些東西,而后就是一系列半人半神的英雄經(jīng)受考驗和歷練,除了一些細節(jié),大致都是相差不大的。

  可是這些東西,具體還要看由誰來說。

  張御擁有“語韻”的技巧,說話語聲讓人聽了十分享受,讓那些復雜拗口的神明名字也不那么排斥了。

  不止如此,他把一段本來看著很是平平的創(chuàng)世神話說得壯烈激蕩,熱血澎湃,眾學子不自不覺就代入了情境之中,不止是這些他們,就連外面的侍從受此影響,也是聽入了神。

  等到外面的碎玉聲響起,方才恍然醒覺,這堂講學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所有人都是感覺一陣意猶未盡。

  張御道:“今次的講課就到此吧,我今日所講的東西,你們所有人都要回去默寫,看看你們記住了多少,明天一一交給我看?!?p>  既然教了學生,當然要留作業(yè)了,這也是對學生的負責。

  “什么?還有作業(yè)?”

  楊瓔一拍桌子,橫眉豎目的站起來。

  張御瞥她一眼,淡聲道:“坐下?!?p>  楊瓔臉一下漲紅了,她瞪大眼,捏緊了拳頭,氣哼哼兩聲,然后……還是坐下了。

  幾個侍從站在外面,可卻目視前方,只當沒有聽見。

  張御道:“課已結(jié)束,就不記你的過了,記得規(guī)矩,下次不要再犯?!闭f完之后,他舒開袍袖,站了起來,邁步走了出去。

  他方才走出學堂,卻聽得后面有急切的腳步聲追來,還有氣咻咻的聲音,于是站住回頭一看,道:“安初兒,有什么事么?”

  安初兒跑到他面前,先是對他鄭重一個鞠躬,隨后將手中攥著的一把傘遞上,感激道:“先生,你還記得么,那天你借給了學生一把傘,學生一直想找機會還給先生。”

  張御看了那把傘一眼,道:“這幾天不下雨,難道你一直把傘帶在身邊?”

  安初兒認真點頭道:“是的,學生不知道先生住在哪里,就想著哪天碰到先生,可以把傘還了?!?p>  張御把傘拿了過來,道:“我方才注意到,在學堂上,你是最為用心的一個學生。

  安初兒被夸贊,心下喜悅,認真道:“先生,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嗯,不錯,作業(yè)記得做?!?p>  張御丟下這一句話后,就沿著坡道往臺地下方走去了。

  而此時與學堂一墻之隔的間堂內(nèi),卻有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自里走了出來,他看了看張御遠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從另一處方向走下了臺地。

  他一直來到了學宮西南方的一處僻靜宅院內(nèi),與門前的助役打過招呼后,就毫無阻攔的走到了一處滿是馥郁芳香的花園內(nèi)。

  裘學令此刻正在這里澆花,聽到他的腳步聲過來,頭也不回地問道:“怎么樣?”

  年輕人在他背后站定,合手一揖,道:“回稟老師,這位張輔教講課很是出色,說語言的同時,更是將背后的文化來源剖析的透徹,很容易就能聽懂?!?p>  裘學令道:“很好?!?p>  年輕人這時問道:“老師,需不需要學生把今天的東西復述出來?”

  裘學令擺了擺手,道:“不必要了。我本的來打算,是從他這里設(shè)法套取到堅爪部落的語言,然后先與那個部落溝通一下,這樣我們就可以撇開他了??杉热滑F(xiàn)在他已占了先機,誰都知道這門語言是從他這里開始傳授的,那再繼續(xù)也沒什么意義了,你只需好好聽,等與堅爪部落正式交通的時候,再設(shè)法取而代之就好。

  年輕人微笑道:“是,老師,學生會努力的?!?p>  ……

  ……

誤道者

有幾個小地方要稍微調(diào)整下,今天先一更了。明天繼續(xù)兩更。o(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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