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入宮

　　次日，有兵卒來報，由于風(fēng)雪太大，引發(fā)山石滑坡，阻斷了官道，要等疏通之后才能上路。犯婦們聽聞可以在驛站休整兩天，頓時輕松了不少。

　　采苓服了藥，昏睡了一日。采薇和芳蕊輪流照顧她，相互扶持，倒也度過了這一劫。經(jīng)此一事，三人更加堅信，只要抱團(tuán)取暖，今后的路必定會平安順?biāo)斓摹?p>　　北上的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宣武二十五年開春，她們才抵達(dá)京城。黃奕堯?qū)⑺齻兘唤o內(nèi)廷總管李海，總算是交了差事。

　　李海交代了宮中的規(guī)矩，將眾人按年齡分配工作，再由各局的掌印太監(jiān)領(lǐng)走。采薇和芳蕊年齡相仿，被一同安排去了司苑局，采苓年紀(jì)小，則去了舂米局。掖庭十二局，唯獨舂米局設(shè)在宮外，她們服役于不同的司局，今后想見面怕是不容易了。

　　采苓哽咽地說：“我不想跟姐姐分開。”

　　采薇安撫她，囑咐說：“苓兒，以后姐姐不能照顧你了，你要自強(qiáng)勇敢。少說多做，不要與人起沖突，平平安安過日子。等大赦之日，姐姐就會帶你一起回家。”

　　采苓點頭，依依不舍得被帶走了。

　　司苑局的掌印太監(jiān)王來喜將她們領(lǐng)入掖庭，交給了掌事孫姑姑分配。司苑局負(fù)責(zé)整個皇宮的花草、盆景、樹木，定期除雜草，不同季節(jié)又要擺放花卉，修剪枝葉，遇到宮中的節(jié)日，便會更加忙碌。

　　入宮第一天，孫姑姑領(lǐng)著采薇等人熟悉各宮布局，說：“從今往后，你們要時常出入后宮，該走哪兒，不該走哪兒，都要記清楚，我只領(lǐng)你們走一回，下次就要你們自己辦差了，要是沖撞了主子，仔細(xì)你們的皮。”

　　“是。”

　　大涼國姓趙，當(dāng)今皇帝趙崇佶是開國以來的第四代君王，年逾不惑，文武兼?zhèn)洌钍艹夹欧?。后宮里，皇后吳氏出身名門，端莊持重，統(tǒng)御六宮，被稱一代賢后，現(xiàn)居鳳梧宮。崇佶的妃子寥寥可數(shù)，德妃楊氏，性情溫柔，深得圣心，又生了大皇子趙綿檸，三公主端慧，風(fēng)頭之盛，自不必說，她所居住的翎秀宮也是富麗華貴，堪比中宮。與翎秀宮毗鄰的宮殿是延祺宮，主位汪嬪為人隨和，有四公主端貞傍身，多少也分些圣寵恩澤。

　　采薇等人走在宮道上，忽然迎面遇上了圣駕，孫姑姑連忙斥喚她們靠墻跪拜。沒有人敢抬頭看一眼，只見抬輿太監(jiān)穩(wěn)健的腳步從眼前經(jīng)過。

　　圣駕走遠(yuǎn)了，她們才悉數(shù)站起身。芳蕊挨著孫姑姑最近，問道：“皇上這是要去哪兒啊？”

　　“今天是選秀的大日子，皇上自然是去玉藻閣了，”孫姑姑斜睨了她一眼，又嚴(yán)厲地說：“記住，主子要去哪兒，要干什么，都不是你們這些奴才該打聽的。以后，管好你們的眼睛和嘴巴，該看的，不該看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心里最好都掂量清楚?！?p>　　眾人連連稱是，繼續(xù)聽孫姑姑細(xì)細(xì)的吩咐。

　　玉藻閣內(nèi)，隨著皇帝的駕臨，皇后攜一眾奴才們恭迎。崇佶擺擺手，讓她免禮入座。吳皇后一身玄青色團(tuán)蝠襖子，頭戴扁簪絨花，斜插一支鳳凰戲珠的金步搖，素雅不失尊貴。

　　吳皇后笑得端莊，說：“皇上，這次的秀女都是百里挑一的佳麗呢?！?p>　　崇佶淡然地說：“這些事情，皇后做主即可。朕過來看一眼，一會兒還有軍機(jī)大事要處理。”

　　“好，那就開始吧?！眳腔屎笫沽藗€眼色，殿儀官就開始宣讀名冊了。

　　選秀一輪是五位秀女，共六輪三十位妙齡女子。首輪女子站定，或千嬌百媚，或小家碧玉，真正是美人如畫，看著就賞心悅目。

　　“禮部侍郎之女孟如嬌，年十八……”

　　“掌鑾儀衛(wèi)事大臣之女吳怡宛，年十六……”

　　……

　　崇佶看了眼吳皇后，說：“吳怡宛？”

　　吳皇后輕輕頷首，說：“是臣妾的親妹妹，一晃眼就及笄了。怡宛性情溫和，服侍皇上是最好不過了?！?p>　　崇佶仔細(xì)端看她，眉目清秀，玲瓏剔透，不禁說道：“跟皇后年輕時頗為相似，留下吧，封為惠婕妤?！?p>　　怡宛盈盈拜謝：“謝皇上恩典?！?p>　　崇佶又看了兩輪，都是泛泛之流，直到第四輪，一個笑容可掬的少女入了他的眼。巧笑倩兮，美目流盼，看著很是活潑開朗。

　　崇佶問道：“沈皎皎，皎皎是哪兩個字？”

　　沈皎皎純真無暇，笑說：“明月皎潔，臣女出生時明月當(dāng)空，所以父親給取了這個名字，小名‘小月兒’?！?p>　　小月兒！

　　崇佶目光逐漸深邃，思緒游離了許久，才說道：“留下，封為容華。”他站起了身，又朝吳皇后說道：“好了，朕還有事，就先走了，剩下的，皇后看著辦吧?！?p>　　“恭送皇上?！眳腔屎笏妥吡顺缳ィ瑢⑹Ｏ碌男闩莶菘戳丝?，也無心再選，早早回了鳳梧宮。

　　吳皇后對鏡卸了妝容，左看右瞧，說：“女人過了三十五，一天比一天蒼老憔悴。本宮看著自己臉上又多了道皺紋，白頭發(fā)是不是也多了？”

　　大宮女何穗寬慰道：“哪有白頭發(fā)，娘娘風(fēng)華正茂，昨日兩位公主來請安，奴才瞧著與娘娘竟像姐妹一般?！?p>　　“數(shù)你嘴甜，”吳皇后笑了笑，卻說：“皇上雖尊我敬我，但本宮膝下無子，到底是矮人一頭，這年歲大了，即使容貌看著年輕，身子卻大不如從前，留不住龍?zhí)チ??！?p>　　何穗心頭一緊，說：“娘娘好端端的，怎么說這話了。這么多年，娘娘圣眷不衰，皇上怎樣待娘娘，奴才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小小姐又入了宮，封了婕妤，娘娘如添羽翼，將來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吳皇后感慨說：“今天見了怡宛，讓本宮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真好。父親將她送入宮，也是想她早日承恩，生下皇子。到底是嫌棄本宮無用，生不出皇嗣。”

　　何穗替她梳頭，說：“娘娘想多了，老大人或許是擔(dān)心娘娘一人在宮中，無人照應(yīng)，所以讓小小姐進(jìn)宮陪伴娘娘。”

　　吳皇后拍拍她的手，說：“你啊，總是想著法子讓我寬心。不過，本宮卻沒料到今天還有一個漏網(wǎng)之魚?！?p>　　“娘娘是說……沈容華？”

　　“小月兒”，吳皇后嗤聲一笑，說：“那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她德妃倒是膽子大，敢在虎口拔牙。不過，鄂爾斯的公主即將入宮，皇上早已擬旨封了貴妃，德妃該忙起來了?！?p>　　何穗一邊服侍吳皇后就寢，一邊又說：“鄂爾斯公主初來乍到，怕不是德妃的對手吧?！?p>　　吳皇后笑了笑，說：“我大涼戰(zhàn)敗夔門，鄂爾斯首領(lǐng)也是見風(fēng)使舵，竟將皇上心尖上的明月公主送給了金國大汗做側(cè)福晉，卻把明珠公主送入宮?；噬献匀幻靼?，他這是有意制衡我大涼和金國。只要明月公主在金國，皇上將來必定會討伐，不會坐視金國壯大，他鄂爾斯也可偏安一隅，坐山觀虎斗?；噬弦S護(hù)西北部的穩(wěn)定，即使不喜歡明珠公主，也要寵著她，這才封了四妃之一。我們且看這位公主如何在宮中站穩(wěn)腳跟吧。”

　　何穗欽佩道：“還是娘娘看得深遠(yuǎn)，不似德妃她們一個勁兒的想著眼前。不過，新晉的妃子如何安排住所，還要娘娘定奪。”

　　吳皇后略微一想，說：“貴妃安排在麟趾宮，那就讓沈容華去陪她。貴妃遠(yuǎn)道而來，本宮怕她閑下來思鄉(xiāng)情切，這沈容華看著聰明討巧，也好讓麟趾宮熱鬧些。至于怡宛，你讓人將咸福宮收拾出來吧。”

　　咸福，取自《易經(jīng)》咸卦，主陰陽交合，福澤綿延之意。咸福宮離皇上寢宮又近，自然是一塊風(fēng)水寶地。

　　何穗一一應(yīng)承，說：“娘娘待惠婕妤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