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鎮(zhèn)陽侯府

　　“大舅母，二舅母不必?fù)?dān)心，這里是菡兒的娘家，哪能受什么委屈??！”明菡嘴角上揚，動作不緩不慢的燙著茶。

　　聽著這話，大夫人眉間閃過一絲憂慮，有些心疼的看著她。明菡拿這兒當(dāng)自己娘家，可是這娘家人盡做些腌臜事，處處克扣嫡女。

　　鎮(zhèn)陽侯府世代所出都是男丁眾多女子稀少，到了老侯爺這一代竟只有葉柔一個嫡女。這葉柔本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從小都是嬌嬌柔柔的養(yǎng)大，誰知其性格倔強，非明振遠(yuǎn)這個寒門學(xué)子不嫁。

　　話本子上人人稱道的才子佳人在葉柔這兒，才起了個頭，就沒有了后續(xù)。佳人香消玉殞，才子另娶他人。徒留明菡這一個小可憐，從小還不知受了多少冷落。

　　二夫人狠狠地嘆口氣，看著明菡窩窩囊囊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抬起手拍在明菡胳膊上，“你呀你！你好歹是我們鎮(zhèn)陽侯府的外孫女??！怎么這么沒脾氣啊！讓那李氏都狂的騎到你頭上來了。”

　　這二夫人是個潑辣的性子，護(hù)短的很，最是見不得自家人受委屈。那李氏想克扣明菡嫁妝的事，雖說沒落得世人皆知，可是這些個大戶人家都有自己的暗中消息渠道，她這克扣嫡女嫁妝的行為，早在上層人士的后院傳遍了。現(xiàn)在滿京城大部分夫人都不愿與其深交，就怕惹得一身騷。

　　尤其是這消息傳到鎮(zhèn)陽侯府中，更是氣壞眾人。還好大夫人明事理，壓下這消息沒傳到老侯爺耳朵里。不然，以老侯爺那一根筋的脾氣只怕要跑到御史府里鬧了。

　　二夫人的力道并不大，明菡知道這是她恨鐵不成鋼，只是手上動作頓了頓，委屈的看著她，然后虛靠在二夫人懷里，“二舅母，菡兒可從來沒吃虧??！”

　　二夫人顯然喜歡明菡的親昵，輕輕撫著明菡的胳膊，嘴上卻是不饒人的說：“哦？光不吃虧就行了？你是御史嫡女，她李氏再怎么厲害也只是個側(cè)室，比你低一頭，哪能讓她把你欺負(fù)去了?！?p>　　“好了好了，你少說兩句，在菡兒面前說這些做什么。”大夫人佯裝嗔怪的看著二夫人。

　　然后又看著明菡，嘆了一口氣，“如今菡兒這婚事……”說著停頓了一下，“家里人合計這祁王實在是…唉……且不說別的，這么多年，祁王一直深居簡出養(yǎng)病在家，可是也不知這病是什么病，還能好的了么。”

　　大夫人的話是說一半留一半，明菡當(dāng)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無非就是怕自己嫁過去后，祁王有一天撐不住，一命嗚呼了。

　　明菡坐正身子，正色的看著大夫人，“外公家的憂慮菡兒清楚，只是菡兒再怎么說還有外公一家人可以依靠，不管發(fā)生什么，舅母都不必為菡兒擔(dān)憂。”

　　祁王從來都不問世事不理朝政，完全是一個內(nèi)無患外無憂的閑散王爺，至于傳聞身嬌體弱什么的明菡就更不放在心上，自己還不是被傳無能千金，這傳聞傳來傳去能有多大可信度。祁容好歹是個王爺，吊了這么多年都活的好好的，肯定不會輕易就嗝屁。

　　其實明菡并沒有對嫁人有什么別的感覺，只是從這人人不待見的明家搬到祁王府罷了，自己從小在這府里過得如履薄冰，還不是都長這么大了。換到祁王府也一樣，希望這祁王能是個好相處的人。

　　最主要是前世經(jīng)歷的太多，心實在是累了，沒有精力去折騰，自己不求別的，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完這一生就好了。

　　看著她面容平靜，眼中一片古井無波，仿佛一個經(jīng)歷了世事的老人。大夫人隱下眼底的心疼，只當(dāng)是明菡受盡了委屈。

　　“菡兒??！這些是舅母從家里過來的時候，你舅舅們要給你置辦的嫁妝，咱們也沒法把房契地契什么的直接給你，所以，就給你全換成銀票你拿著。”二夫人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塞明菡手里，打開一看里面用紅繩綁著一捆粗粗的銀票。

　　這個朝代的房契地契是需要去衙門公審才能過戶，比較麻煩。只是這么粗一捆銀票，光是打眼一看就有些讓人驚訝。

　　明菡抬起頭看向兩位舅母，還未說話就被二夫人打斷，“你可要收著這些，好賴是我鎮(zhèn)陽候府的人，該說不說的都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出去。”這回大夫人沒有打斷，而且還頻頻點頭，讓明菡聽話，把這些銀票收好。

　　“可是，這也太多了……”

　　“菡兒！”大夫人面露不滿的看著她，把錦囊往明菡懷里一放，“這點錢算什么，咱們家世代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還能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你盡管收著，成親后多和家里來往著，有什么困難就來鎮(zhèn)陽侯府便是了。”

　　明菡被二位舅母的一番操作弄得頗為無奈，只能點頭作罷。

　　兩位夫人不好在明菡這里坐太久，交代了一些事宜，便走了。

　　卻說這幾天忙碌的李氏，聽到下人說鎮(zhèn)陽侯府的人來了，而且根本沒有通知她，直接去了明菡哪里。這讓李氏心里越發(fā)的不自在。只得安撫好家中訪客，帶著一眾婆子丫頭浩浩蕩蕩的向后院去。

　　只是剛到半路上，就看見鎮(zhèn)陽侯府的兩位夫人已經(jīng)走到了小花園處。李氏挑了挑眉，仰頭挺胸的迎了上去。

　　“喲！原來是葉家兩位夫人吶，我只當(dāng)是誰呢。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啊，咱們也沒來的及好好接待一下?！崩钍系年庩柟謿獾目粗齻?。

　　鎮(zhèn)陽侯府本來對這個側(cè)室無感的，只是這次她竟讓想私吞明菡的嫁妝，一下就敗壞了路人緣。

　　尤其是兩位夫人更是看不起她，再是教養(yǎng)良好的女人也不喜歡自己的丈夫有二心。

　　而這李氏，既不善解人意，也不賢良淑德，作為側(cè)室總是欺凌嫡女，心胸狹隘。一點都不得人好感。

　　大夫人根本沒有看李氏，她根本不將李氏放在眼里。

　　此時二夫人開口說道：“李夫人言重了，咱們今天來并無大事，只是看看自家快出嫁的孩子。聽聞最近明府賓客絡(luò)繹不絕，怎敢勞煩您再接待??！”

　　李氏話中帶刺，可這二夫人也不是好惹的，三言兩語的就把她懟回去，還順帶嘲諷一下她，自家嫡女出嫁，不幫著準(zhǔn)備嫁妝，反倒將外來賓客安排的一波接著一波。

　　聽聞此話，李氏的面上顏色變了又變，旁邊的大夫人臉上也帶著淡淡的微笑，眼光都沒有往這邊瞟一下，仿佛同意二夫人說的話。

　　李氏冷哼一聲，斜眼看著二夫人，“咱們最近也正給菡兒置辦嫁妝呢，而且已經(jīng)把生辰八字送去欽天監(jiān)了，我身為御史府里唯一的夫人，自然會給菡兒安排妥當(dāng)。倒是勞煩兩位夫人這么上心了?！?p>　　二夫人捂嘴一笑，看了一眼李氏，眼中有一絲不屑，勾著大夫人的臂彎，“李夫人說笑了，正因為如此侯府才要幫襯著呀！咱們可做不出克扣嫡女嫁妝的事，唉…就是委屈咱家菡兒，堂堂御史嫡女、鎮(zhèn)陽侯府的親外孫女，被這……”剩下的話沒有說完，只是看著李氏的眼神卻非常明顯。你一個側(cè)室，見我們家明菡好欺負(fù)，真以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聞言，李氏的臉色更加難看，袖中的手死死地掐著。

　　“你少說兩句吧！”許久未說話的大夫人對著二夫人開口嗔道。后轉(zhuǎn)過頭看向李氏，“實在對不住，我這妯娌心直口快，您別往心里去。這菡兒的婚事有您操勞咱們也放心，若是您實在忙不過來，侯府上下也能給您幫襯著。說實在話，要是我鎮(zhèn)陽侯府的姑娘受了什么委屈，家中的老侯爺也是不會答應(yīng)的?！?p>　　這二夫人年紀(jì)稍小，說話從不遮掩，像刀子似的戳人心窩。而這大夫人又穩(wěn)重明事，言語漂亮，卻明里暗里的奚落你，像軟鞭子一樣，抽人身上都要帶起一點皮肉。

　　李氏看著眼前二人一唱一和的配合的好，只是恨得咬緊了牙，太陽穴的青筋直冒，卻不得不搭上滿臉笑意，“不操勞，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咱們一定不會讓菡兒受委屈，二位夫人就放心吧?！?p>　　看著李氏終于服了個軟，大夫人眼中的笑意更加，“有您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相信李夫人肯定不會像外界所言虧待正室嫡女。咱們就先替老侯爺謝謝您了，”

　　李氏連聲不敢，只是側(cè)過身子，給兩位夫人讓了路。

　　看著兩位夫人離去的背影，李氏的臉色慢慢扭曲，眼中透漏著惡毒和不甘。

　　坐在內(nèi)屋的明菡正整理著舅母送來的銀票，這一數(shù)心中更是驚駭，這些銀票加在一起竟然比自己本來的嫁妝更多。

　　旁邊的春芙小臉紅撲撲的，眼中透漏出機靈，正在跟明菡說剛才花園里發(fā)生的事。

　　“小姐你不知道，夫人被說的臉一下就黑了，哈哈…太解氣了?！贝很绞治枳愕傅谋葎澲?p>　　榻子上的明菡眼中帶著笑意，靜靜聽著。心中卻升起暖意，自己還好有外祖父家可以依靠，有這么一群家人關(guān)心著自己。

　　“菡兒??！”李氏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明菡不急不緩的收拾著榻子上的銀票。

　　看見李氏進(jìn)來了，明菡順勢放下手中的東西，微微做了個禮，“夫人，您怎么來了？”

　　看著散亂一榻子的銀票，李氏怔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間發(fā)直，又迅速恢復(fù)正常，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也沒什么大事，才聽下人說鎮(zhèn)陽侯府的兩位夫人來了，結(jié)果還是來晚了一步?！?p>　　明菡眼中一片嘲弄，剛剛李氏的神色她都看在眼里，只是表情淡淡的道：“兩位舅母剛走，就是來給菡兒囑咐一些事宜，另外再給一些零花錢而已。”

　　零花錢？！

　　誰家的零花錢這么多，明菡這分明就是告訴李氏，鎮(zhèn)陽侯府給的錢，休想作假充到嫁妝里去，自己的嫁妝，該出多少，一分錢都不能少。

　　李氏當(dāng)然聽懂了，面色一沉，她剛才確實有這個打算，看著那么一堆銀票，恐怕比本來的嫁妝都豐厚。

　　只是明菡這話既然說了，就只能作罷。遂皺著眉頭責(zé)怪道：“你這孩子，都快出嫁了，花錢還是這么大手大腳的，以后嫁人了可怎么辦，這要讓人家說咱們御史嫡女不懂持家之道，你爹的面子可往哪放啊！”

　　這一番話說的聲情并茂，聽起來是為御史府的名聲著想，實則是說明菡是個不體恤父親的敗家女。

　　明菡眼波流轉(zhuǎn)，直直的看著李氏，“夫人，舅母說這些錢是讓菡兒嫁人后打點夫家的下人，只要出手大方，菡兒在夫家也說的上話。舅母還說了，若是這些銀票用完了，鎮(zhèn)陽侯府會再給菡兒一些的。多謝夫人體恤。”

　　舅母說舅母說，明菡三句不離舅母，這明擺著是拿鎮(zhèn)陽侯府壓她。

　　明菡是在告訴李氏，鎮(zhèn)陽侯府給的錢，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著。而且我有一個強大的后盾，即使我沒錢了，也會有人給我送。用不著你在這裝老好人。

　　李氏心中一塞，她感覺自己今天真是點背，一個兩個的都給她添堵。當(dāng)然她以為這些話是明菡的舅母教她說的，因為這么多年，不管自己怎么冷落這個嫡女，她都是一聲不吭。

　　所以在李氏的印象里，這個嫡女就是性格軟好拿捏的人，只是好像從賜婚后，就越來越不好掌控了。

　　想到這，李氏看明菡的眼光有些嘲弄，還真以為自己嫁給祁王就高貴了？她心中對這嫡女越發(fā)的討厭?！澳阋詾橛辛隋X什么事情都能解決？不要以為嫁了祁王就金貴了。老爺平生最注重自己的名聲，到夫家后可不會像咱們家人人都容忍你。我勸你還是安分點好?！?p>　　看明菡只是笑而不語點點頭，李氏心里終于舒暢了點，還好，這個明菡還是和以前一樣頭腦簡單。

　　李氏也不愿繼續(xù)在明菡這呆下去了，轉(zhuǎn)身便走，只是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榻子上一堆銀票，心中更是妒忌叢生，只是這次她也沒了其他手段斂財，只能憤憤離去。

　　李氏走后，春芙湊上來，“小姐，你剛才怎么不將銀票收起來?。∧憧捶蛉四茄凵?，太害怕了，感覺要把你吃了?！?p>　　明菡只是輕笑一聲，搖搖頭，重新坐回榻子整理銀票。

　　剛才她是故意讓李氏看見銀票的，看著李氏那想得又得不到的眼神，真是大快人心。她倒想看看，這李氏的胃口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