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備嫁

　　雖然祁王只是個廢物王爺，但到底是大晉唯一的一品王爺，所以平常對明菡不甚關心的明御史還是將明菡招來說話。

　　“菡兒給父親請安。”明菡到了御史大人平常處理公事的正安庭，父親明振遠已經在上座了，旁邊的椅子上坐著李氏。還有二小姐明靖也倚在李氏旁邊。

　　真是闔家美滿的一幕，自己這個嫡女進來反倒像個外人。

　　“坐吧！”明振遠表情絲毫沒有熱絡，倒像是待客之道一樣。

　　瞥了一眼坐在父親旁邊的李氏，明菡斂下眉眼，并沒有說什么，踱步走到旁邊坐下。

　　李氏被明菡那漫不經心的一眼嚇得心漏跳了一拍。老爺旁邊這個位置本來不該是她這個側室坐的，而應該是原配，可是葉柔已經去世多年，明振遠又沒有那么多心眼，所以自己便自作主張坐在這，從來都沒有人說過什么。

　　看到明菡坐下后，李氏一臉溫柔的笑道：“老爺，菡兒被指婚給了祁王，這可是咱家的頭等大喜事?。　?p>　　明振遠并沒有接李氏的話，而是神色復雜的看著明菡，“菡兒，你以后可是要當祁王妃的人了，出門在外一定要行事妥當，不能落了咱們家的面子，要做好為妻之道，千萬不能讓祁王瞧不起咱家。”

　　明振遠是皇上的心腹，素來與祁王不對付，皇上將他的嫡女指給祁容的動機和心態(tài)本來就有些耐人尋味，現下他說給明菡的這一番話同樣也很費思量。

　　明菡點點頭，垂眸看著地面，面上恭敬的說：“多謝父親教誨，菡兒明白?！?p>　　看著明菡溫順乖巧的模樣，明振遠有些滿意的點點頭，看向旁邊的李氏，“菡兒的嫁妝夫人可準備妥當了？”

　　本來只是公事公辦的這么詢問一句，但是李氏卻扭過身子，面色為難的看著明振遠道：“老爺，這府中有四個丫頭一個小兒子，現下不光是菡兒要出嫁，靖兒也到了年齡，再過兩年還有芝兒也要擇人家，只怕……”

　　明振遠皺了皺眉，他不懂這些持家之道，想了想道：“菡兒雖說日子沒定下來，但畢竟是已經指婚了的，先緊著菡兒來。菡兒的嫁妝你是怎么打算的？”

　　把明菡嫁于祁王確實是別有用心，就算現在的祁王是個廢物王爺，可百年的家族底蘊也不是他這等新起之秀能比的，這嫁妝一定要給的起祁王府面子，千萬不能馬虎。不然那些世代愚忠祁王府的人只怕會有話說。

　　李氏本以為明振遠會像以前一樣，不過問這些瑣事，可沒想到他問的如此直接，神色有些慌張，沉吟片刻才說：“老爺，近些年府上人口越來越多，這花銷也大，后面還有幾個姑娘沒出嫁，將來明哲娶妻也要銀子，實在是有些…”

　　明振遠不當家，只當是府里真的拮據，有些頭疼的問道：“那夫人覺得應當如何？”

　　聽到明振遠的話，李氏松了口氣，看著明菡笑道：“妾身合計了一番，菡兒畢竟是要嫁給王爺的，嫁妝也要體面點，從府中公款拿出一千兩置辦，還有兩個莊子兩間鋪子，再有妾身自己的嫁妝里也拿出一間鋪子?！?p>　　即使明振遠再傻也聽出不對勁來，“這嫁妝是不是薄了點?！?p>　　明菡坐在底下并未搭話，只是眼中神色嘲諷，何止是薄了點，這簡直就是克扣，自己好歹也是嫡女，嫁妝攏共才兩個莊子三間鋪子，明振遠再怎么清廉，畢竟是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府中絕對不可能就這么點家底。

　　被明振遠一反問，李氏立刻面露委屈，絞著手上的帕子，“老爺，妾身實在是沒辦法啊，咱們府中一年比一年緊張，這后面又有這幾個小的，妾身再不濟，也要做長遠打算，總不能嫁了菡兒，就讓這府中上下都喝西北風吧！”

　　看著明振遠的眉頭皺的都快打成了結，李氏眼珠轉了轉，把手搭在他胳膊上，輕聲道：“妾身是想著，是不是等祁王的聘禮送來了再做打算？”這意思就是將祁王的聘禮挑一些好的再給當嫁妝補進去。

　　聽到這，明振遠猛地抽回手，面色一凌，沉聲道：“不行，絕對不行，不能落了我明家的名聲?！?p>　　李氏可真是好打算，將聘禮當嫁妝送回去，整個大晉怕是都沒有人敢這樣做，這種不要臉面的事也真敢想。

　　“父親，還有夫人不必為難。”明菡抬頭看著上座的兩位。李氏聽到后，心中有些放松，看著明菡。這些年來明菡一直不爭不搶沒脾氣，她便以為明菡是個性格懦弱的人，以為她要退讓。

　　只見明菡臉上帶著笑，緩緩道：“母親雖去世已久，可是從小帶我的嬤嬤卻跟菡兒提過，母親當年嫁給父親時，外祖家陪了十五個莊子十間鋪子，還有五片林地，這些都是留給女兒做陪嫁的，至于其他的物件兒，就按夫人說的置辦好了?！?p>　　“什么？那怎么行？”李氏睜大眼睛，忍不住說道：“那些是……”

　　作為鎮(zhèn)陽侯府的嫡女，當初葉柔嫁入明家的嫁妝十分豐厚。然而這些年李氏掌管家務，花錢大手大腳，對自己的幾個兒女更是揮金如土。更何況那些嫁妝中不乏有些好地段的，她還打算留給自己的兒女呢。哪里還能拿出跟葉柔當年一樣的嫁妝。

　　明菡眼神詢問看著李氏，“怎么了？母親的嫁妝都是留給菡兒的，不光奶娘嬤嬤知道，菡兒幾個舅母也都知道?！?p>　　李氏的面色有些難看，她當然知道葉柔的嫁妝都是給明菡留的，而且葉柔當年在家極為受寵，即使嫁人了娘家也對她很是上心，那幾個小姑子都不是好對付的。

　　可是，李氏這些年沒少掏府里的補貼自己娘家，剩下的也都分配好了給自己的兒女?，F在被明菡這樣直接的提出來，就是讓她把吃進去的全吐出來，她怎么可能舍得。

　　提起自己的原配夫人，明振成的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神色，當年他也確實是滿心喜歡著葉柔，可是婚后沒過一段時間，葉柔就懷孕了，生明菡的時候難產便去世了。

　　無奈府中不能沒有女主人，他即使萬般不愿還是納進了李氏一個，這么多年卻并沒有將她扶正。

　　妻子死后明振成痛苦萬分，便將一切過錯放在明菡身上，所以從小他就不太待見這個女兒，尤其是女兒越長大越像母親，他每每看到明菡那張臉便想起了亡妻。索性一直冷落這個女兒。

　　看著女兒乖巧安靜的坐在下首，明振成心中也有些愧疚，這些年確實是忽略她了，抬手止住了李氏，“好了，既然柔兒給菡兒留有嫁妝，那你就不用操心了，外加從公中撥一萬兩銀子給菡兒置辦嫁妝?！?p>　　一萬兩跟一千兩可差的遠了去的，聽著這明顯偏袒向明菡的話，李氏心里疼的在滴血，正要發(fā)作，身旁的明靖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抬頭看著自己寶貝女兒給了一個眼神搖搖頭，她只能調整呼吸，咬著牙子，順從的點點頭：“是，老爺?！?p>　　明菡順勢站起身來，朝父親微微一拜，“多謝父親……”抬眼看了看李氏，再開口道：“也勞煩夫人了?！?p>　　這一幕落在李氏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挑釁，可是她并不敢說什么，只是絞緊了手上的帕子，眼中恨得快滴出血來。

　　從正安庭出來，明菡才放松了身體，其實她對于嫁妝多少并沒有概念，只是母親留給自己的東西，不能這樣白白便宜了李氏。

　　雖然從小到大沒有感受到母親在身邊的陪伴，但是卻也改變不了葉柔是她母親的事實。尤其是自己一出生便有了前世的記憶，她到現在還清楚地記著，在葉柔瀕死之際，嘴中卻說得是，一定要菡兒活。

　　這種無私的母愛深深地刻在明菡心里，即使她并不迷信鬼神，可是這離奇的事實卻讓她不得不信葉柔是一命換一命的，不然自己前世明明已經死了，為什么還能帶著記憶再重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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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家后院有個最大的院子，是李氏現居的麗芳苑。

　　李氏面色鐵青的坐在軟塌上，發(fā)泄般的將矮桌上的茶杯瓷器掃到地上，杯盞叮哩咣當的碎了一地。

　　身材纖薄的明靖安靜的坐在李氏身旁，冷眼看著母親發(fā)泄怒火。

　　“娘，您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贝钍系呐鸢l(fā)泄的差不多平靜下來，明靖才攬過李氏的胳膊說道。

　　李氏喘著粗氣，回過頭來，看到乖巧的女兒，心中更不是滋味了，眼中盛著淚水，“我可憐的女兒?。《际悄餂]本事，給我兒爭不到東西，我辛辛苦苦把持這么多年家業(y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娘平時待她不薄，何時委屈過她了，她現下要嫁人了，便要把府里掏空帶走，她心里還有沒有這幾個弟弟妹妹??！”

　　明靖拿起帕子，動作輕柔的擦了擦李氏的臉，“娘，咱們幾個姊妹都是庶出，人家當然瞧不上眼了，女兒委屈些并無大礙，那嫁妝人家要，咱就給吧，讓外人知道了，也能給娘落下個大度的名聲，不會虧待原配的女兒不是么？”

　　道理雖懂，可是李氏現在也是有苦說不出啊，御史家底是不薄，光是明振遠每年的俸祿就不低，再加上近幾年皇上大力提拔明振遠，賞賜不斷，其他的官員也經常送禮到明家疏通關系，所以明家要拿出幾個女兒的嫁妝是很輕松的。

　　可李氏被納進明家這么多年，上無公婆管制，便大肆的將夫家的錢財往娘家斂。那些莊子鋪子更是明里暗里的讓娘家人接手。

　　現在一下要她把給娘家的再要回來，怎么可能辦到。就算可以，她也不想讓那個賤人的女兒輕松的拿走那么多嫁妝，想都別想！

　　李氏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一臉的隱忍委屈，抬手摸了摸明靖的臉蛋道：“靖兒放心，娘不會讓我兒受委屈的，娘以后還要我的靖兒風風光光的嫁良婿，定不能少了你的?！?p>　　明靖的小臉微微泛紅，害羞的窩在李氏懷里，悶悶的說：“靖兒不嫁人，要一直陪在娘身邊?！?p>　　李氏拍了拍明靖的肩膀，心中已有了對策，“娘絕對不會讓明菡輕輕松松帶走那么多嫁妝過門?！?p>　　而藏在李氏懷里的明靖，眼中一絲憤恨和狠毒劃過。

　　從不出名的御史嫡女突然被賜給祁王，雖然主角兩個都是有問題的，但是從表面上看還是沒什么毛病的。

　　祁王畢竟是百年榮耀世家，御史近年又頻頻被皇上提拔，已然是皇上的心腹，現在又攀上了祁容這個女婿。來明府拜訪的名門貴人也絡繹不絕，門檻都快踩斷了。

　　而府中又只有李氏一個夫人，讓她出門交際還能簡單應付，可是接待這些達官貴人卻著實有些吃力，畢竟她只是一介婦人。

　　近日里李氏忙的團團轉，自然也沒有時間與明菡掰扯嫁妝的事。

　　既然老爺發(fā)話了。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挑了十五個莊子十間鋪子，還有五片林地，之后，又從家中公款撥了一萬兩銀子，讓管家?guī)椭棉k嫁妝。

　　這種行為一點都不上心，要是擱別人早就不滿了，可是明菡知道李氏真得拿出銀子后，也就不想管這事了，反正讓外人置辦她還放心一點。

　　“小姐，鎮(zhèn)陽侯府的兩位夫人來了。”

　　明菡放下手中的書本，趕忙站起身來，自己的兩個舅母已經進了內屋，“大舅母，二舅母，你們怎么來了？”

　　兩位夫人現在皆是保養(yǎng)有宜，都是出身書香世家，身上流露的氣質也都是優(yōu)雅得體。

　　大夫人上前拉過明菡的手，語調溫柔道：“菡兒??！一轉眼，你都快嫁人了，時間可過得真快?。　?p>　　明菡邀請兩位舅母坐下，親自斟了茶遞給她。

　　“嫁人了也好，嫁了就不用再呆在這受委屈了?！倍蛉诵宰蛹保f話也心直口快。

　　大夫人看了一眼二夫人，遞過去一個眼神讓她少說幾句。

　　其實明菡要嫁人鎮(zhèn)陽侯府又是欣喜又是擔憂，欣喜的是明菡不用再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待在明府，擔憂的是要嫁之人是祁王。

　　自從當今圣上登基之后，便處處針對老臣，能拉攏的就拉攏，拉攏不了的便打壓。鎮(zhèn)陽侯府世代都擁護正統(tǒng)，可是并不是愚忠，當今圣上心眼太小，格局也太小。所以，鎮(zhèn)陽侯府一直都處中立，這便惹惱了皇上，經常暗暗給其施壓。

　　鎮(zhèn)陽侯府現況是只能保全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與皇權抗衡。再者，皇上要賜婚的消息根本沒有一點苗頭，讓他們連準備應付的時間都沒有，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