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的懷中抱著朱文圭,跟龍少爺一路奔行了好幾個時辰,終于來到了一棵大榕樹下。龍少爺這才用袖子輕輕擦拭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的汗水,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沈茂抬眼四顧,卻不知這茫茫四野究竟是何處。
“龍少爺,咱們不是去見龍頭老爺嗎?”沈茂喘著粗氣問道。
“不錯?!饼埳贍旉帎艕诺卣f:“龍頭老爺就在此處?!?p> “哦?”沈茂四下張望著,越發(fā)覺得蹊蹺:“這四下無遮無攔,卻不知龍頭老爺在何處棲身呢?”
“哼哼,在這里!”龍少爺話音剛落,回身就是一指。這一指是火云指中的絕命殺招,疾如閃電,狀若奔雷。這一指,便點中了沈茂的咽喉要害。
“啊!龍……”沈茂驚愕的雙目圓睜,嘴巴還沒有合攏,整個軀體就倒在了地上一陣痙攣。
龍少爺一把奪過他懷中的朱文圭,笑道:“沈莊主,多謝你這份厚禮了?!?p> 沈茂望著眼前的這個孩子,想說話卻怎么也出不了聲來,只能睜著那充滿恐懼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龍少爺。
龍少爺走到榕樹邊上,在一塊凸起的地方按了一下。樹干的一側(cè)忽然現(xiàn)出一道窄門來。他走了進去,門再度合上。沈茂的眼神充滿了驚駭,表情也漸漸凝固了。
他進得門來,里面是二十多級臺階。雖然沒有日光,但兩側(cè)都燃有火把。龍少爺抱著朱文圭緩緩走了下去。之后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盡頭是一扇石門。
龍少爺瞅了瞅懷里并不哭鬧的朱文圭,深吸了一口氣。,便向石門的方向走了去。
當(dāng)他剛走到石門跟前的時候,“嚯”地一聲,石門向內(nèi)轉(zhuǎn)動了少許,現(xiàn)出了一條縫隙。
“是龍兒回來了嗎?”里面?zhèn)鞒鲆粋€極為怪異的聲音,似鷹隼的悲鳴,又似潛龍的呻吟。那聲音聽上去既尖銳又蒼涼,既雄健又老邁。
“是?!饼埳贍攽?yīng)了一聲,說道:“孩兒帶朱文圭回來了?!?p> “哈哈哈……”里面?zhèn)鞒鲆魂嚧潭男β暋_@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沈茂沒有騙我們,朱文圭真的在他那。朱文圭的那幾個護衛(wèi)也和他在一起?!饼埳贍斦f道。
“嗯……那是自然的。”里面的人稍頓了一頓,問道:“你和他們交過手了嗎?”
“交過手了。元齊的擒拿手和諸葛弘的形意拳果然厲害。孩兒不得已使出了玄火神功,這才迫退了他們?!饼埳贍旑H為自責(zé)地說。
“無妨。你不吃他們的虧就已經(jīng)是極為難得的了?!崩锩娴娜苏f。
“多謝義父夸獎。只是不知義父要如何處置朱文圭?”龍少爺問道。
“朱文圭嘛……我要讓他做我的衣缽傳人!”
“哦?!饼埳贍斞鄄€低垂,顯是十分沮喪的。
“龍兒,你是個練武奇才,他日必定會有所大成?!崩锩娴娜苏f道:“可是,你卻不能做我的傳人。”
“這是為何?”龍少爺問道。
“玄火神功本就考驗人的內(nèi)功修為,你小小年紀,根基尚淺,卻能將玄火神功的威力發(fā)揮近半成。我還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奇才、怪才。”
龍少爺默然不語。
“顧此必然失彼。你天賦異稟,可以做一派宗師,卻無法統(tǒng)領(lǐng)江湖群豪?!?p> “是,孩兒記下了?!饼埳贍敍]有辯駁,又默默地問:“不知義父要傳授朱文圭什么功夫?”
“我不傳他功夫?!崩锩娴娜苏f。
“那誰會來傳他功夫呢?”龍少爺皺眉問道。
“武當(dāng)。”里面的人一字一頓地說。
“武當(dāng)?”龍少爺更是詫異,問道:“義父你神功蓋世,為何不親自傳他玄火神功,反而要送去武當(dāng)呢?”
“我的武功雖然高深,卻從不被武林正道所容?!崩锩娴娜烁尚α藥茁?,繼續(xù)說道:“呵呵,我要朱文圭去學(xué)武當(dāng)派的玄門正宗,好過學(xué)我這旁門左道。”
“孩兒明白了?!饼埳贍斦f道:“想那紀庭之、沈萬三都曾是武當(dāng)派的記名弟子。尤其是紀庭之,號稱劍術(shù)、輕功、暗器獨步武林。哼哼,孩兒真想會他一會?!?p> “明日,你親自帶朱文圭去武當(dāng)山?!崩锩婺莻€蒼老的聲音說:“對了,要告訴那幫道士們,這是皇子,也是我未來的傳人?!?p> “是,孩兒記下了?!饼埳贍斁従徴f道。
諸葛弘、元齊和趙三娘已經(jīng)追蹤了大半天,卻追不到半點蹤跡。
趙三娘心急如焚,說道:“弄丟了朱文圭,要是庭之回來了,我可怎么向他交代呀?!?p> 元齊舉目一望,望見不遠處有棵大榕樹。榕樹之下似有具尸體。
三人拔足奔去,走到眼前才看得清楚,那是沈茂的尸體。而且中的正是龍少爺?shù)幕鹪浦浮?p> “看來那個龍少爺不簡單,一定是他殺死了沈茂,搶走了太子?!痹R皺眉說道。
“好小子,別讓我逮著他,不然我非把那小子剝皮拆骨不可!”諸葛弘氣得來回踱著步子。
“龍少爺咱們?nèi)遣黄鸬??!壁w三娘忙說道:“他是龍頭老爺?shù)娜?。在江南,誰要是得罪了龍頭老爺都不會有好下場。咱們該想個萬全之策?!?p> 元齊定了定心神,說道:“咱們?nèi)司退慵悠饋砜峙乱膊皇驱埳贍敽妄堫^老爺?shù)膶κ??!?p> “可咱們不能不管呀。”諸葛弘說道。
元齊微微一笑,說道:“可你別忘了,咱們還有大哥和三弟呢。只要他們兩個回來,憑咱們五人之力,勝算或許會大些。”
“不錯?!壁w三娘也說道:“咱們不妨兵分兩路。我和諸葛兄弟繼續(xù)打探龍少爺?shù)娜ヌ?;元兄弟,煩你去一趟南京,快快把庭之和你們的大哥尋回來?!?p> “嗯,我也正是這個意思?!痹R說道。
天色已暗,頭戴斗笠的元齊混進了南京城。好大的一座城,元齊茫然四顧,沒有任何的頭緒。
皇宮依然是那般莊嚴肅穆,巡邏的侍衛(wèi)每隔一炷香的時間會繞皇城走上一圈。就在那間隙,一條黑影一縱而過,躍上了奉天殿的屋檐,此人正是夜探皇宮的元齊。
此時的奉天殿燈火通明,人聲喧鬧。元齊輕輕伏在屋檐上,從磚瓦的縫隙中向里面望去。
樂工正在演奏動人的音樂。宮女們將一道道菜肴端上來放在桌上。朱棣高坐于龍椅之上,底下是兩排桌椅。分別坐著錦衣衛(wèi)指揮使紀綱、朵顏軍統(tǒng)帥胡氏兄弟、寧王朱權(quán);對面坐著的是云隱子、通海和尚和賞金獵人哈里瑪。只是不見姚廣孝。
通海和尚雙手裹著厚厚的繃帶,顯然是受了傷。眾人也都愁眉不展,聽著這美妙的音樂卻也提不起半點興趣。
朱棣含笑說道:“諸位英雄、愛卿,大家?guī)兹諄矶夹量嗔恕?,朕敬諸位一杯。”說著就端起了酒杯。
眾人也都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皇帝陛下,齊泰是從我的手上弄丟的,我也一定會把他抓回來。請陛下寬心。”哈里瑪站起來說。
“哈哈哈,哈先生不必如此介懷?!敝扉Ψ怕暣笮?,說道:“此次靖難成功,大家都有功勞。哈先生的賞金,朕也絕不會吝嗇?!?p> 哈里瑪面上發(fā)燙,卻也不好說什么,只好深鞠一躬坐下了。
朱棣又將目光落在了紀綱的身上,說道:“紀愛卿前日告訴我,我的侄兒朱允炆摔下深谷死了。”
紀綱面露愧色,答道:“正是?!?p> “不過,我也聽說朱允炆逃到海外去了?!敝扉φf著。
紀綱冷汗直冒,急忙出列跪倒,說道:“臣也聽到了這個傳聞,但朱允炆跌下深谷是臣親眼所見,胡思漢將軍可作證?!?p> 朱棣哈哈大笑,說道:“紀愛卿,朕沒有降罪于你。不過,這坊間的傳聞卻是不可不管?!?p> 朱棣環(huán)伺一圈,繼續(xù)說道:“我已命人去建造大型的艦船,準備出海去尋訪朱允炆?!?p> 眾人心頭都是一震。出海尋人,不僅要忍受那顛簸之苦,而且隨時都有葬身魚腹的危險。大家都生怕這差事落在了自己頭上,不禁都互相瞅瞅,慌亂至極。
朱棣猜到了眾人的心思,心里暗暗好笑。但他依然正色說道:“大家不必驚慌,船隊的指揮朕已經(jīng)選好了,便是我這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馬三寶?!?p> 旁邊的馬三寶應(yīng)了一聲:“是。”
“呵呵,你既然替朕出海,那便是皇差了,馬三寶這個名字忒小氣了點,朕幫你改了?!敝扉?cè)臉對馬三寶說:“你就叫鄭和吧。鄭者,正也,取正大光明之意;和嘛,取人和之意。望你此去,湊齊天時地利人和,馬到成功?!?p> 馬三寶跪下謝恩,說道:“奴才謝陛下賜名。”
眾人都是狐疑滿腹,卻都沒人說話。
朱棣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齊泰被劫,叛逆猖獗。朕還需諸位英雄、愛卿的鼎力相助啊?!?p> 說罷,又舉起了酒杯。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朱棣當(dāng)著他們的面給馬三寶改名,命他出海,其實是給他們這些武林高手吃一顆定心丸。意圖讓他們明白,雖然外界有各種流言蜚語,但你們只需要幫我處理“猖獗的叛逆”,至于出海尋人就不用你們管了。
這時,姚廣孝從外走了進來。他向朱棣深深施了一禮,說道:“陛下,兩位貴客都已經(jīng)請到了?!?p> 朱棣滿面堆歡,說道:“哦,對了。我要為大家介紹兩位朋友?!?p> 屋頂?shù)脑R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客人值得姚廣孝親自去請呢?
那兩人都是一身錦服,并排走了進來。元齊仔細觀瞧,不禁大吃一驚,頓感冷汗浸肌。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崇和紀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