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接受了神農(nóng)氏交代的任務(wù),鴻必須立即跟榆棢去尋找濮部主君布蠻等人了解有巢部的情況,才能知己知彼,更重要的是這才能彰顯出對神農(nóng)氏的敬畏與忠誠。
因此,這個時候,鴻本來是要拒絕嫫的,但榆棢卻若有所思地恍惚一下,便轉(zhuǎn)身走回來,笑道:“確也可,鴻,你放心去吧。”
鴻看了看榆棢促狹的神情,又看了看嫫調(diào)皮的神態(tài),心中頓時有些狐疑,似乎這次嫫邀請他去方相城,并非只是要讓他研究方相城的構(gòu)造,難道還有其他的事?
帶著滿心狐疑,鴻在上城作別了榆棢與父親少典氏雄等人,便跟著嫫一路去了下城,憑著嫫的鐵木令牌出了陳城的主城炎城后,立即往東北方向的方相城奔去。
此時,鴻才驚見嫫的強大,這豹頭少女一手拉住鴻的胳膊,身子猛然縱起,便將鴻帶上了半空,宛若踏著空氣流云,一路向東北方向飛奔。
鴻的身體內(nèi)顯露不出薩滿之力,先前被釋放出的白熊之力,此時被壓制在體內(nèi),波瀾不驚,毫不存在似的,以至于他此刻的身體與普通人無異。因而被嫫拉扯著飛行在半空,只覺得狂風(fēng)撲面,冷氣交加,片刻間已經(jīng)凍得渾身顫抖。
但嫫渾然不覺,一邊笑著給他介紹下方的景觀,一邊加快了速度。這少女的本事頗大,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便拉著鴻來到了距離炎城十里外的方相城。
兩人從半空中落下,來到城門邊,“鴻,到了,你看……”嫫轉(zhuǎn)過頭來笑說,但剎那間就愣住了,只見鴻此時暈頭轉(zhuǎn)向,濃密的短發(fā)樹立起來,宛若一朵熊熊的黑色火焰,眼睛迷迷瞪瞪地看著嫫,卻對她所說的話渾然不覺。
霎時間嫫就明白了原委,想起鴻并無薩滿之力的保護,如此速度對他來說,幾乎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于是趕忙把雙手搓熱,隨后按住鴻的兩側(cè)臉頰不停地揉搓,又將白皙的手塞進(jìn)鴻的衣襟里,用力揉搓。
這一幕看得守衛(wèi)城門的兩個女卒目瞪口呆,她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你看,公主帶回一個男孩來?!?p> “嗯,這個親密程度,估計兩個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深了?!?p> “唉,公主竟然喜歡上了人……”
“而且好像沒有薩滿之力的普通人……”
“這下主君可要發(fā)火了吧……”
她們倆交頭接耳,眼看著通過嫫的一系列揉搓,鴻的身體漸漸回暖,終于緩過神來了,才瞪大了眼睛,如夢方醒似的吐了口氣,“太刺激了……”
“哈哈,你真逗!”嫫被鴻的一句話逗樂,一巴掌拍在鴻的胸口上,只聽砰的一聲,鴻倒飛出去百米,轟然落地,又在地上滾了幾滾,這才停下來。
鴻趴在地上,努力地想爬起來,可剛挺起了身子就覺得五內(nèi)翻騰,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顯然已經(jīng)被嫫一巴掌拍成了重傷。
“哎呀,這人這么不經(jīng)打,還敢跟公主在一起,說不定處著處著就死了呢……”兩個女卒立即倒吸一口涼氣,很為鴻的未來而擔(dān)心。
嫫也慌了,連忙跑過去把鴻扶起來,“你沒事吧……”
“我……沒……噗……”鴻又噴了口血,顯然以他普通人的身子,對于嫫隨手拍出來的一巴掌,也是毫無抵抗之力。
嫫看到鴻的情況極為嚴(yán)重,連忙從腰間的獸皮袋中摸出一粒藥丸,塞進(jìn)鴻的嘴里,“這是榆棢哥哥給我備用的止血藥,你快吃了,看能不能好。”
隨后,她又立即扭頭瞪向守衛(wèi)城門的兩個女卒,對左邊的那個吼道:“還愣著干什么?快去通稟我母親!”
“是!”左邊的女卒立即轉(zhuǎn)身往城里飛奔,與此同時嫫見鴻不再吐血,也立即把他背在背上,一個健步竄入城中,如一道黑色的流光閃電,直奔最高處的中城而去。
與在炎城覲見神農(nóng)氏不同,這方相城是陳城三衛(wèi)之一的方相氏居所,作為方相氏唯一的女兒,也自然就是方相氏的繼任者,因而嫫并沒有拾級而上,而是一路在半空中飛行,用她苗條的后背和肩膀為鴻擋住瑟瑟寒風(fēng),片刻之后已經(jīng)來到了方相城主君內(nèi)庭。
此時,那領(lǐng)了她命令的女卒早已飛奔到此,也不知她腳力為何如此迅捷,竟比嫫的飛行還要快上幾分,待到嫫背著鴻落在內(nèi)庭時,方相氏主君芷蘿已經(jīng)站在庭院中,看到嫫背上的鴻時,一雙鳳目不禁微微內(nèi)斂,目光如寒霜似的凝向鴻。
“這就是少典氏的兒子?”她的語氣極有威嚴(yán),宛若冬日里的冰凌落地,但一剎那又化作濤濤洪水,這磅礴的氣勢震得鴻肺腑又一陣翻騰,嘴角沁出了一絲鮮血,他用虛弱的目光望去,卻驚見眼前站著的竟是一個美婦人,頭戴鳳翅高冠,云鬢流光水滑,面色白皙如映日荷花,長眉鳳目頗有傾國傾城的姿色。
哪怕是重傷在身,鴻也不禁好奇,為何如此美麗的母親,竟然生出了一個豹頭的女兒呢?且方才在城門處所見的那兩個女卒,也是一副人類的模樣,這方相一族到底有何奇異之處?
嫫的神色有些慌亂,她本來早已想好的措辭,卻因誤傷鴻而無法說出,此時見到母親隱隱作怒,心中也難免有些驚駭,但一想到鴻的傷勢,就只好鼓起勇氣,對母親說道:“母親,先救他。”
“唉……”雖然表面上無比威嚴(yán),但方相氏芷蘿在內(nèi)心里,卻對女兒有著深厚的愛,眼見此情景,知道這小子在女兒心中的分量不輕,若是耽擱了救治,只怕會成為女兒心里難以抹去的傷痕。
于是輕嘆一聲,又冷著臉低聲喝斥:“進(jìn)去吧?!?p> 嫫如臨大赦,連忙將鴻背進(jìn)了自己的臥房,把他輕輕地放在榻上,讓他平躺好,又怯怯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母親。
方相氏芷蘿的身形高大,要比苗條的嫫高出一頭,但身段勻稱,又頗有一副端莊的姿態(tài),因而看上去比女兒更有幾番風(fēng)情。
此時,她鳳目冷視,盯著躺在床上的鴻。鴻已經(jīng)察覺眼前這位中年女子并不喜歡自己,雖然不知為何,但心中也因自尊而有了一些冷漠。
方相氏的目光仿佛能夠洞穿這一切,不禁冷笑起來,“我不知嫫為何會看上你,我且先把你的傷治好,此后你立即離去,不要再糾纏了?!?p> “……”鴻心中暗恨,他雖然早年在部族中被人嘲笑成廢物,但如今經(jīng)過一系列的狩獵和遷徙,他早已成為部族中少年獵手的領(lǐng)袖,自尊也漸漸地在他的內(nèi)心里牢固,因而聽到方相氏的話,難免會產(chǎn)生些許怒氣。
于是,他掙扎著從榻上坐起,“不勞方相氏費心,我這就走?!闭f完,他就提起一口氣,努力地站起身來,往門口的方向走去。此時他身體無比虛弱,肺腑中的疼痛令他渾身發(fā)寒,但因自尊的支撐,他咬著牙忍受這一切的疼痛,不讓自己倒下,憋在喉嚨里的一口悶血,說什么也不肯吐出。
他不想再讓人看扁了。
然而少年的叛逆,卻令方相氏勃然大怒,她低斥一聲“無禮”,霎時就伸出手,嫫根本來不及去阻擋,她的手掌就已經(jīng)按在鴻的后背上,“我說治就得治。”
說話間,一股柔和的力量透過鴻的后背進(jìn)入體內(nèi),仿佛一股暖流,順著鴻的經(jīng)脈直奔他心肺的傷處而去。
但片刻,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從鴻的身體里爆發(fā)出來,宛若熊咆龍吟,震撼的這低矮的木屋都不斷顫抖,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響,與此同時,那股巨大的力量更如洪流一般抵擋住方相氏芷蘿的薩滿之力,瞬間將那力量逼出鴻的體外,其巨大的反彈令方相氏腳下不穩(wěn),如同被掀翻似的朝后面仰倒,好在嫫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母親,繼而四道驚訝的目光齊齊地看向鴻。
鴻也好不了多少,被那巨大力量的反作用直轟出門外,落在內(nèi)庭的院子里,眼前一黑就昏死過去了。
看著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邊沁出了一大團鮮血,嫫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說他不是死了吧。
芳心慌亂不堪,她連忙一個健步?jīng)_出門外,身后傳來噗通一聲,以及母親的叫罵:“小混蛋,有了情郎忘了娘,你倒是先把我扶穩(wěn)了再走?。 ?p> 可嫫根本聽不到母親的怒斥,她已經(jīng)來到鴻的身邊,蹲在鴻的面前,伸出手指落在鴻的鼻息間,這一瞬她仿佛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吁出了口氣——他只是昏過去了,沒有死——而后她立即想起方才的情景,顯然母親被鴻體內(nèi)的力量轟退了,難道是鴻體內(nèi)的白熊之力?亦或是封印白熊之力的那股力量?
鴻身體里薩滿之力的奇異存在,讓嫫感到驚奇,卻也隱隱有所擔(dān)憂,若是不能及時用薩滿之力止住傷勢,恐怕鴻還是難逃一死。而若是因為自己的一掌導(dǎo)致鴻的死亡——想到這里,她卻不敢想了。
這時方相氏芷蘿也走了過來,臉色蒼白,目光驚疑,呢喃道:“這少典氏的兒子體內(nèi),怎么有如此強大的薩滿之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白熊之力?可他看上去怎么就是個普通人呢?”
此時此刻,方相氏芷蘿的內(nèi)心被表面更加驚愕,她暗忖,這股力量若是全部釋放出來,恐怕連她也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