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佩佩你，可中意憨厚老實？”
“翕娘！”
她口沒遮攔，惹得齊佩佩嬌嗔一聲，“你慣會欺負我。”
衛(wèi)翕似笑非笑的樣子讓她的臉皮像被火燎，羞惱地低下頭，不敢抬眼。
“好了，不逗你了?！毙l(wèi)翕手肘杵著，皓腕上翠綠玉鐲斜掛著。
“我見過精明能干的、忠誠堅毅的、聰明伶俐的，就是沒見過什么憨厚老實的。等下見著這位憨厚老實人，我且會會，看看他長幾個腦袋、幾條胳膊、幾條腿。”
有衛(wèi)翕插科打諢的幾句話，齊佩佩放松不少，開始頂嘴了。
“翕娘你就會哄我，世上哪有人會長兩個腦袋、三條胳膊、三條腿的?！?p> “誰知道呢。”管他常春茂是否有三頭六臂，敢使心眼兒，有多少腦袋胳膊，她砍多少。
閑聊二三句，冷不丁衛(wèi)翕坐直身子，面上換上一副嚴肅正經(jīng)。齊佩佩疑惑，順著她的視線回頭望一眼，原來是祖母來了。
齊老夫人早年為修容太后的貼身宮婢，后嫁給遠濟將軍齊遠昭。
那時的齊遠昭只是個小小的游擊將軍，兩人相互扶持，一路走到如今，其中坎坷曲折，非三言兩語能道盡。
衛(wèi)翕、齊佩佩兩人雙雙走出飛檐亭，在春山軒外候著。
“見過祖母?！?p> “蘇嬤?！?p> 于輩分，于品階，齊老夫人都不必跟她行禮。
好生打量了一番衛(wèi)翕的動作姿態(tài)，微微點頭，臉上露出絲笑意，“還算像樣，好歹沒白病一場，”
衛(wèi)翕暗暗呼口氣，的確沒白病一場。
這次見著蘇嬤，總不用看她恨鐵不成鋼的臉色了。
只是簡單的問安，齊老夫人只在一層的軒敞處歇下，沒上二層。
堂中一方桌案，齊老夫人居高位，衛(wèi)翕、齊佩佩對面而坐。
衛(wèi)翕極為規(guī)矩地跪坐著，比齊佩佩的動作姿勢還要嚴謹一分。
“太后和景春終于舍得對你下狠心，看的出來，你苦練了一番，費了些工夫?！?p> “是，翕兒頑劣，給太后和元姑姑添了不少麻煩。”
衛(wèi)翕心下一滯，見著蘇嬤下意識就想規(guī)矩些，忘了自己的禮儀學得差。
蘇嬤的眼神一如既往的老辣，好在不常相與，能幾句話敷衍過去，否則她無法解釋自身的異樣。
一是她無法解釋，二則夢中亂神一類事，蘇嬤從不相信。
她只信人心魑魅，得生魍魎。
問過宮中太后安，叮囑兩人謹言慎行幾句，齊老夫人道，“行了，時辰也不早了，去你母親那兒吧。”
一出春山軒，確定出了蘇嬤的視線，衛(wèi)翕拔直的脊梁瞬間彎曲，肩頭耷拉著，姿態(tài)不雅的用手扇風。
“可算是過關了，下次真不來你府中玩耍，蘇嬤太可怕了?！?p> 齊佩佩看她夸張的樣，眉眼彎彎，“祖母溫婉賢惠、知書達理，怎在翕娘口中，像是一只要吃人的老虎？”
衛(wèi)翕心有戚戚，“確實如你所說，蘇嬤溫婉嫻靜的名頭誰人不知，可我一對上她平靜似水的眼就不禁打怵，不可言說不可言說啊?！?p> 她從見蘇嬤的第一眼起，莫名就害怕這個女人，哪怕知道她對自己并無惡意，甚至飽含關切。
平時頑劣，恨不得把天捅個窟窿的人，在蘇嬤面前，乖巧的不成樣子。
自己一面害怕，一面又想靠近，搞得自己有點糾結崩潰。
日頭漸高，遠處天邊褪去橘紅薄紗，清風劃過水面，波光粼粼。
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齊府大門外，停著一輛輛馬車，人頭攢動，整條街道站滿了齊府的奴仆。各房主子在婢子的扶持下，上了馬車。
打頭的率先揚起馬鞭，“啪~”在半空中打個響。
衛(wèi)翕打馬混進車隊里，與齊佩佩的馬車緩步并行。
過青雉大道，出了京南門，沿著盤江河堤一路往東，往羅香山的方向去。
羅香山是皇家圍獵的場地，山腳有千畝草場，山腰建有狩獵駐地，山頂則是福云宮。
福云宮為歷代豐朝皇帝行宮，每年順安帝都會帶著焦、鹿兩位夫人到此住上十天半月。
衛(wèi)翕跟著來了數(shù)次，對羅香山甚是熟悉。
一眾車隊緩緩前行，逐漸接近籠川一帶，周遭行人多起來。
羅香山山腳下的籠川是一處長約十七公里的平川，地肥水美，林木繁盛，每每踏青野游的最佳去處。
達官貴人多在此處置有私園，衛(wèi)翕自己在這兒便有處名為“秋山苑”的園子。
齊府的私園在秋山苑對面，中間隔了條復江，她與齊佩佩倒也算得上是兩兩相望的鄰居。
而焦、鹿兩位夫人舉辦宴會的地方，則是在籠川北面的暢游原上。
暢游原上有座宅院，原是前朝宰相的私園，占地極廣，院內(nèi)湖泊花園、假山朱閣應有盡有。
據(jù)說兩位夫人為舉辦上巳宴飲，雙雙至順安帝跟前兒求賜籠川的宅院。
帝允，命兩位夫人自行挑選。
在一眾宅院中，兩位夫人同時挑中了這座。
相互僵持，誰也不肯退卻，最后鬧至順安帝面前。
為后宮安定，順安帝大手一揮，將宅院一分為二，分賜名“游春”、“明春”。
焦國夫人住游春園，鹿國夫人住明春園。
白墻紅門，街道上排著一輛輛馬車，皆是入兩園參加宴會的客人的車駕，正等著入馬廄。
衛(wèi)翕最不耐煩這般人擠人、馬腿踩馬蹄的場景，腳下輕拍馬肚，噠噠跑到游春園的朱漆大門。
閽室里的仆人遠遠見著綏陽郡主騎馬過來，眼睛漸漸瞪大，最后見她停在自家門前，咽幾口唾沫，笑臉迎上去。
“郡主您里邊請?！?p> 馬夫在旁候著，等著牽衛(wèi)翕的馬。
“派一隊人開道，齊府的馬車要進去?！?p> 仆人忙不迭地點頭，招來一隊翊衛(wèi)挪出一條道，剛剛好夠馬車通行。同時派了人給焦國夫人的貼身侍女傳話，告知綏陽郡主上門的消息。
齊府的馬車停罷，齊夫人率先走下馬車，立刻有兩位婢子上前引路。
衛(wèi)翕翻身下馬，與齊佩佩會合，一同進入游春園。
與此同時，焦國夫人已經(jīng)得知衛(wèi)翕進府的消息，眉梢忍不住跳了兩下。
這孽障怎生上了門，今年不是應該去禍害隔壁那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