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里恩草草吃了幾口午飯，已經(jīng)離開去照料收拾馬匹了，所以艾現(xiàn)在說話中也沒有刻意地掩飾什么。
出京以來，艾沿途順便打聽消息的同時，也曾在某些特定的地點親自出動搜尋過線索，但都一無所獲。
亞瑟自離開京城之后，仿佛就突然消失了一樣，再也找不到半點消息。
可艾毫不在意。
他已經(jīng)確定亞瑟的目標何在，沿途所為，只不過是無聊中順帶的事情。
“倒是你，這兩天反反復(fù)復(fù)地看那些從圣堂帶出來的書，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
艾問?芙雅。
他自知不是個耐心的閱讀者；從圣堂帶出來的十幾本書里面，只有少數(shù)是傳記式的，艾還看得比較仔細；其余大多數(shù)的，都是些史書式的事件記載：某某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幾句話而已。
這些事情，都是幾百年前的發(fā)生的了；或許在當年，算得上是轟動一時的事件了，但過了幾百年，背景和細節(jié)早就湮沒無存，沒頭沒尾的，艾看得糊里糊涂的。
?芙雅生怕錯過其中的關(guān)鍵，所以這兩天逐字逐句地細看，望能有所發(fā)現(xiàn)。
搖了搖頭，?芙雅輕聲答道：
“沒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只是，有一段內(nèi)容好像我在以前看到過，有些印象。待會回到車里，我指給你看看?！?p> 兩人正在聊著的時候，酒館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抬頭往門外看去的時候，只見得一隊幾十匹犀龍馬從街道當中疾馳了過去；領(lǐng)頭的騎士一身素色的銀甲，赫然是一名圣騎士。
隊伍中間，在騎士們的重重保衛(wèi)之下，還有一輛純黑色的馬車，同樣以罕見的犀龍馬為駕。
騎隊所到之處，街上人群如潮水般往兩旁分開，但卻沒有什么畏懼害怕的表情；而是追逐著騎隊往前通過街道，像是在看什么熱鬧似地。
“雪神祭！”
“對了，又到了雪神祭的年份了！”
“好快，一下子又是六年了，今年的雪神祭又來了?！?p> 隨著騎隊的出現(xiàn)又消失，酒館內(nèi)的眾人哄地一聲，開始議論紛紛，內(nèi)容大都離不開雪神祭這三個字。
眼見著騎隊消失在視線之中，艾的眼睛驀然瞇了瞇。
就在剛才一剎那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但只是轉(zhuǎn)眼，艾的表情便恢復(fù)了正常，他轉(zhuǎn)頭，看向?芙雅：
“雪神祭？那是什么？”
?芙雅柔聲解釋道：
“雪神祭，是向北東極地，最北方，圣山的發(fā)源地進行獻祭的一種習(xí)俗；以祈求圣山庇佑，雪神庇佑，保護極地不受暴風(fēng)雪破壞。據(jù)說，幾千年前就有這種風(fēng)俗了；凱尼恩大帝建立帝國之后，派遣圣騎士駐守最北方，并將雪神祭固定下來，每年一小祭，每六年一大祭；大祭會由圣京指派圣騎士參與，并獻上圣京收集來的祭品?！?p> “你還真是博學(xué)?！?p> 艾笑著說道。他自己是從未去過北東極地，在圣京也只是呆了零零碎碎的一小段時間，自然從未聽說過這雪神祭。
不過，娑倫才控制圣京，百廢待興，就毫不耽擱地派遣圣騎士參與，顯然這雪神祭在北方，在極地，是十分重要的活動。
聯(lián)想起剛才的感覺，艾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
“有趣了。”
就在艾和?芙雅兩人路上邂逅主持雪神祭的圣騎士的時候，同一時間，北東極地的最北方，人跡罕至的山嶺深處。
山嶺的背后，是高聳于天際，終年不化的綿延雪峰。據(jù)說這雪峰是圣山的起源之處，又說是圣山的終結(jié)點。
視線往下，直到山腳，依舊是皚皚的白色。在這里，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這一種顏色。
一隊騎士沖風(fēng)冒雪，從山嶺深處馳了出來。
騎士們胯下的并不是罕見高貴的犀龍馬，而是北東極地常見的雪犀獸。
只不過，這些雪犀獸明顯更高大，更粗曠，也更擅長在沒有路的雪地里奔馳。
天上并沒有下雪，但凜冽的狂風(fēng)是這里永恒不變的主題。
咆哮的狂風(fēng)在山嶺間，峽谷間和低矮粗壯的針松林間沖撞，肆虐，卷起漫天的殘雪，如雨霧般籠罩在奔行的騎士周圍，讓人看不清他們的長相，只能依稀分辨出些身體輪廓。
那是同樣高大粗曠的輪廓。
靠得近了，才看得見，雪犀獸上的騎士們反穿著清一色的厚厚白熊皮襖，頭上也是遮得嚴嚴實實的白熊皮帽，幾乎沒露出半點縫隙，以遮擋無孔不入的風(fēng)刀雪箭。
只有眼部的位置，露出來兩個深深的黑色窟窿。
除了領(lǐng)頭的騎士。
那是個特別高大的身影，騎在一匹特別高大的雪犀獸之上。
同樣是厚厚的熊皮襖，頭上卻沒有戴著皮帽。不過也差不太多，因為那顆碩大的頭顱上，毛發(fā)濃密，卷曲的虬髯和披肩的卷發(fā)幾乎將整張頭臉全部遮蔽，因為表層凝滿了冰雪的緣故，遠看上去，白蒙蒙蓬松的一團，和毛茸茸的白色熊皮帽看上去幾乎一樣。
騎士們奔行的方向上，不遠處，是一座突兀的高山。
這山峰，其實和身后的圣山山脈是連在一起的，說他突兀，是因為，過了這坐山峰之后，地勢就平坦得多了，再沒有肉眼可見的高山峻嶺。
這山峰，就是綿延數(shù)萬里的圣山山脈的終點。
山峰壁立千米，幾乎垂直，通體為冰雪覆蓋，而山巔之上，依稀有座寒冰鑄造的城堡。
這就是騎士們的目的地。
片刻后，騎士們便來到了這山峰腳下。
站在這山腳下，抬頭仰望，益發(fā)顯得山勢陡峭險峻；亙古不化的寒冰凝結(jié)在筆直的山壁上，狂風(fēng)又將新下的雪一層層地吹凍其上，形成新的冰殼。
往上看，山巔完全隱沒在彌漫的風(fēng)雪之中；山腳下，已經(jīng)堆積起了厚達數(shù)尺的深雪。席地而至的狂風(fēng)在山峰碰壁之后，沿著山腳崩散開來，將未凍結(jié)的霰雪吹卷入山勢后側(cè)的幽深峽谷內(nèi)去。
這樣的山峰，即便是化身為猿揉和蒼鷹，也無法攀援飛擎而上。
騎士們放緩速度，操控著胯下的雪犀獸，避開山腳下堆積的厚厚積雪，沿著山勢，走入峽谷，繞到了山峰的背面。
山體在那里有一個裂縫，下方形成了一個天然幽深廣闊的山洞，上方則是一條人工開鑿出來的石階小道，蜿蜒曲折，依稀直通最上方的寒冰城堡。
走到山洞口時，領(lǐng)頭的那個特別高大的騎士跳下雪犀獸，山洞中早有人迎了上來，給了領(lǐng)頭騎士一個熊抱。
來人同樣一身厚厚的白熊皮襖，身材魁梧，不過在領(lǐng)頭騎士的身邊就顯得有些嬌小了。
“老大，回來啦？！今年的雪潮情況如何？”
領(lǐng)頭的高大騎士將雪犀**給隨后從山洞中走出來的人手上，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哂笑道：
“雪潮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左右和去年差不多吧。吩咐下去，按去年多一成的樣子儲備物資，全軍團狩獵隊二十天內(nèi)做好首獵準備。”
“倒是你小子，不待在城里，巴巴的趕到冰堡，有什么重大消息嗎？”
來人嘿嘿笑道：
“果然瞞不過老大你，京里又傳來了幾條有趣的消息，副軍團長大人吩咐第一時間向你匯報，我已經(jīng)在這里守了三天啦?！?p> “哦，知道了。不要在這里啰嗦了，上去之后再說。”
說畢，高大的領(lǐng)頭騎士當先沿著如細線般長而曲折的洞頂階梯，往上方走去。
冰堡，真名是極北冰堡，又稱極冰之堡。
這里，據(jù)說是人類在大陸上最北面的建筑，再往北，再無人煙。
整座冰堡，建立在千米孤峰的絕巔，正面前方的圣山，以及，沿著圣山而來的暴雪狂風(fēng)。
冰堡很小，一道沿山崖而砌的外墻，兩個哨樓，十幾幢房屋，最多容納不過百余人。
整片建筑借用山巔的坡度，以人力用極大毅力手工開鑿；整座城堡外墻和多數(shù)房屋，真是就地取材，以不化的寒冰砌成。只有在最內(nèi)層的幾間房，才是開鑿在山體里面。
雖以寒冰砌成，在極北之地冬季的酷寒之中，冰屋之內(nèi)，比之外界卻要溫暖得多，可以住人，所以這冰堡雖小，也算是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