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游離這么一打岔，楊凡已取出一瓶“茅臺酒”，給朱青山和青蓮各倒了一杯，自己卻端碗盛飯。
酒是楊凡自釀，名自然也是他取，朱青山也曾問他“茅臺酒”可有深意，楊凡只說是因為思念。
看他神色憂傷，朱青山便不忍細(xì)問。
朱青山舉起杯中酒打趣道：“你要不要來一點(diǎn)？”
楊凡擺手搖頭道：“不了不了，酒量差，惹人笑?！?p> 青蓮接口道：“你不惹人笑，我們笑什么？說真的，你啊，喝醉之后是可愛又可笑哦。”
楊凡白皙的臉上不由一紅。
朱青山哈哈大笑，“沒想到你一個七尺男兒竟然也會臉紅。”
楊凡狡辯道：“誰說男人不能臉紅？再說我不是七尺男兒，我是七尺半了。”
朱青山啞口無言道：“你的邏輯可真跳脫?！?p> 青蓮贊道：“你的菜做的真好吃，要不然你以后就跟著我們吧，你給我們做美味佳肴，我們帶你行走江湖?！?p> 楊凡不假思索的搖搖頭，卻不解釋。
朱青山眉頭微蹙，卻很快的掩飾過去，笑道：“這雞可真好吃，你厲害啊，一個菜，天天換著花樣做，還每次都這么好吃?！?p> 楊凡道：“這自然好吃，這可不是地上的雞，而是天上的雞?！?p> 朱青山和青蓮兩人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問道：“天上的雞是什么？”
“蒼鷹！”
朱青山和青蓮的筷子一下子定格在了空中。
蒼鷹和信鴿是民間的重要的傳訊方式。信鴿是民間廣泛用于傳播信息的重要工具，它雖然不能同快馬一般，夾帶信件文書，卻可越河過林，空中直行，具有快捷、便宜、迅速的優(yōu)勢，缺點(diǎn)便是飛的低易被射殺。
蒼鷹傳信的方式始于牧辰國，它彌補(bǔ)了信鴿的高空優(yōu)勢，因為它具有高空飛翔、長途跋涉、速度迅捷的優(yōu)勢，逐漸被朝廷看中它的軍事價值，漸漸的演變成官家的通訊部門，成為了官方的重要的傳信方式。
民間自然也有人用蒼鷹傳信，只是蒼鷹昂貴難訓(xùn)，飼養(yǎng)不易，一只蒼鷹的身價起碼要100兩左右，而一匹戰(zhàn)馬也不過是60兩而已，這如何是普通人能承擔(dān)的呢。
朱青山夾起一個爪子，打量起上面的印跡，雖已成為香氣撲鼻的熟食，還是依稀可見那淡淡的綁痕。
吃自然是好吃，可就是貴啊。
朱青山苦笑道：“凡兄，下次還是不要射殺蒼鷹了?！?p> “為何？”
朱青山：“因為這是官府的傳信鷹?！?p> 楊凡大奇道：“鷹還能傳信，我還以為只有信鴿可以呢?！?p> 這就讓朱青山和青蓮無言以對了，如此常識，竟不認(rèn)識？
朱青山道：“你可知道，一只蒼鷹如果要成為一只合格的傳信鷹，需要從出生開始訓(xùn)練最少一年，加之它飼養(yǎng)不易，又桀驁不馴，所以身價起碼是百兩打底。江湖人士或平民若是射殺了官方傳信鷹，被官府抓到，要么入獄兩年，要么罰沒八百兩，沒有第三個可能?！?p> 楊凡突然站起，端起菜盤便走。
朱青山和青蓮自道他是驚慌害怕了，便笑笑不說話。
見楊凡遠(yuǎn)去，青蓮無奈搖頭：“怪不得這兩天沒有書信呢，我只以為是無事，不曾想是信鷹出了事。”
朱青山苦笑道：“隱衛(wèi)他們也是的，這么些人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們掌握的通訊力量也不過是600鷹，大半還是正在訓(xùn)練的?！?p> 不多時，楊凡便臉色平靜的走回來。
朱青山安慰道：“其實你也不用害怕。”
楊凡道：“怕什么？”
朱青山：“你不怕為何慌慌忙忙的端走吃食呢？”
楊凡：“爺爺在時，總對我吹噓自己吃過多好多貴的美味，說他去過神鷹帝國，吃過320兩一盤的‘龍鳳呈祥’，說他在巴漢國吃過那280兩的‘福壽延綿’，說他在牧辰國一次性花500兩烤了300只‘洋洋得意’，所以我把那‘天雞’端給他做了祭品，跟他說這是八百兩一盤的‘大鵬展翅’?！?p> 朱青山和青蓮哭笑不得，卻感到非常。
朱青山問道：“你爺爺去過很多地方？”
楊凡道：“的確是個旅行家。”
“旅行家這詞倒是稀奇。”
楊凡道：“旅行家哪有家？就是因為沒有家才口口聲聲說四海為家。”
朱青山：“何解？”
楊凡：“若家鄉(xiāng)沒有苛捐雜稅，勞役暴政，而是百姓富足，鄉(xiāng)風(fēng)樸實，那便沒有人削尖腦子想往外走的，就算真有那么些人念著發(fā)財闖蕩江湖，發(fā)跡了也肯定是要回故地的。畢竟不榮歸故里，如錦衣夜行。若沒有家族苛責(zé)誤解，謾罵嘲諷，父母可以言傳身教，愛如至寶，誰會天天想著遠(yuǎn)走高飛，一走便是一輩子？所以說，家不好，才想離家出走，家鄉(xiāng)不好，才想遠(yuǎn)走高飛，這兩則都不好，自好四海為家咯?！?p> 活這么大，楊凡是唯一一個可以讓朱青山認(rèn)真聆聽的人，不僅是因為他觀點(diǎn)犀利，言辭獨(dú)特，更因那脫俗的的視角，人性的通達(dá)。
朱青山：“這些都是爺爺跟你說的嗎？”
“不是。”
朱青山：“那你怎知這么多？”
“會對你說的是經(jīng)歷，不會對你說的才是心事。正因為他從來不提家與家鄉(xiāng)，我才知道那些于他來說并不是美好?！?p> 朱青山：“你爺爺可曾告訴你，他是哪里人？”
楊凡說道：“不曾，他熟悉神鷹語，聽的懂牧辰話，會說那么幾句巴漢腔，我覺得他不是神鷹帝國人便是朱朝本地人。”
朱青山在楊凡面前難得有賣弄學(xué)識的機(jī)會，終于遇到自己知道而楊凡不知道的時候，怎能錯過機(jī)會？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三百年前，大陸是一個大一統(tǒng)國家，有158個民族，三百種語言，而朱朝文字和語言正是大眾用語，后來王朝覆滅，分崩離析，分裂出無數(shù)國家，你來我往的打了百來年，最終崛起了神鷹這種多文化的聯(lián)邦帝國。所以你爺爺熟悉朱朝話，還真不能以此推斷為朱朝人。而且，這百多年來，我們朱朝雖說不上多么興旺，可確實沒有苛捐雜稅啊?！?p> 楊凡反問道：“那看來是神鷹帝國的可能性很大咯？”
朱青山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
“我不管，我和爺爺?shù)母谥斐?，我覺得這挺好的，所以這就是我的家鄉(xiāng)，這就是我的故國?！?p> 朱青山笑了，笑的無比的開心。
“那些機(jī)關(guān)術(shù)和乘法口訣都是你爺爺教你的吧？”這是讓朱青山眼饞已久的東西。
青蓮知道，也正是這些東西才讓朱青山久久未曾離去。
楊凡早已注意到朱青山常常看著乘法口訣表盯著著那些機(jī)關(guān)，緩了緩：“想學(xué)，我教你啊?！?p> 朱青山驚喜若狂道：“真的？”
楊凡：“那還有假？”
越是高貴的人，越是真正的了解什么才貴重。將田地糧食看重的，那是平民；將房產(chǎn)錢財看重的，那是商人；將百姓民生看重的，那是官吏；將武藝兵法看重的，那是將軍。
看重文化的，才是真正的貴人?？?、孟、朱、王之所以被世人尊為圣，正是因為他們德才兼顧。
朱青山起身躬身行禮，大呼：“先生！”
楊凡忙去攙扶，說道：“你對我救命之恩，照料之情，教你一些東西當(dāng)不起先生一詞，而且你還比我年長，你這樣的大禮倒是給我打臉了?！?p> 朱青山：“天地君親師……”
楊凡連忙打斷：“別別別，千萬別之乎者也，簡單的東西不要復(fù)雜化，你們兄弟相稱可好？”
朱青山靈光一閃，說道：“不如我們結(jié)拜為異性兄弟吧？”
楊凡欣然應(yīng)諾。
不多時，楊凡便備好五祭三品，五祭為雞，牛，羊，魚，素，對應(yīng)天地君親師；三品為香、爐、酒，對應(yīng)的是忠義勇。
“我朱青山今日與楊凡結(jié)為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同心協(xié)力，不離不棄?；侍旌笸?，實鑒此心！”
楊凡：“我愿意。”
朱青山詫異的看了看楊凡，接著說道：“兄弟結(jié)義，死生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天地作證，山河為盟，一生堅守，誓不相違！”
“我愿意?！?p> 朱青山笑道：“凡弟！你未免有點(diǎn)簡單了吧？”
楊凡道：“你細(xì)品，愿有心，意有心，愿意皆有心?！?p> 朱青山笑了，還真是如此。
兩人一拜天，二拜地，三拜靈堂。兩碗互碰，一干為敬。
這就是真正的感情深，一口悶；感情鐵，干到底。
禮成則誓成，誓成則情結(jié)。
“二弟！”
“大哥！”
好嘛，這結(jié)拜碗不同于杯子，一碗的份量抵的了三杯了，又是一口干，只是片刻，楊凡便面紅耳赤，天旋地轉(zhuǎn)。
朱青山關(guān)心的問道：“感覺如何？”
“我感覺我又醉了。”
青蓮忍不住輕笑，因為這時的楊凡才是最可愛的。
朱青山笑道：“能說自己醉的，便是沒有真醉的。我知道你的酒量，你是三碗不下場，今日我們高興，我們再喝一碗?！?p> 楊凡可不聽勸，指著北邊道：“二?！庇种噶宋鬟叺溃骸八??！庇种噶四系溃骸傲！弊詈笾钢鴸|道：“八。”
朱青山不由的心里一緊問道：“二弟在數(sh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