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仁眉飛色舞的說道：“我兄弟姓王，叫王石。你聽說前些時候。”
“伍兄弟快過來幫我算賬，我要去后廚炒菜了?！蔽槿试拕傉f到這里還沒講完，被王石打斷了。
伍仁道：“你沒看見我正和這位兄弟說話嘛？”
王石從柜臺里走過來沖著楊露露一抱拳：“不好意思哈，店里忙，一會兒有空了你們再聊?！闭f完便伸手拉著伍仁的手，往廚房去了。王石把伍仁拉到廚房僻靜處小聲低言道：“你沒看出來，那位公子是個女的嗎？”
伍仁張大了嘴巴滿面驚疑：“女的！沒看出來呀！”
“你小聲點(diǎn)，別讓她聽見了?！?p> “你怎么看出她是女的？”
“胸！你沒看見她胸脯聳的高高的。臉生的那么秀氣?！蓖跏贿呎f，還用雙手在胸前比劃出胸的樣子。
伍仁這才恍然大悟：“哎呀！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那你說她干嘛要女扮男裝？”
“你想想這兩天，金陵城里出過什么大事！”王石這是在提醒伍仁青衣會麻古仁的事情。
伍仁思索了一會兒：“你是說青衣會！”
“還算不笨，你也不想想，青衣會這次吃了這么大的虧，肯定要派人來探聽消息，這一位女扮男裝的女子，走路步履矯捷，目光中英氣逼人。再看她所騎之馬，頭至尾長一丈，蹄至鞍高八尺，渾身火炭一般赤，沒有半根雜毛，有名喚做火龍駒。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蹬山渡水如履平地，騎著此馬能下海斬蛟龍，上山擒猛虎?！?p> 伍仁聽的目瞪口呆：“你是怎么知道的，以前也沒聽說你會相馬呀?！?p> “我前些日子認(rèn)識了涼州馬家堡北腿門一位好漢，叫做蹬云虎，曹建仁，此人精通相馬之術(shù)。我也跟他請教了不少關(guān)于馬的知識。”
伍仁疑惑的問：“你說那這女子是干嘛的，難道他是青衣會的人?！?p> 王石道：“青衣會中只有一個女子，那便是排行第二的冷血?dú)⑹?，峨眉女俠，楊露露?！?p> 伍仁聽了嚇出一身冷汗：“那咱們怎么辦，要不要馬上去衙門喊人來抓她?！?p> 王石看著伍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笑道：“你不用緊張，只要她不知道是你去衙門告的密，就沒事。在外面碰見她，要自然一點(diǎn)，裝出很忙的樣子，不要和她多說話，若是她去衙門探聽，你就把她岔開，這幾日，你多在衙門里走走?！?p> 伍仁連聲答應(yīng)。王石交代過了，叫伍仁出來守柜臺，這時候楊露露已經(jīng)出去了。伍仁正在心里打鼓，從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中年人，身背長劍，頭戴一頂白范陽氈笠，外穿一件青布長衫，扎了一根黃絲絳，身長七尺，跨步進(jìn)門，順手把頭上氈笠往桌子上一放。店小二尚小乙趕忙過去招呼：“客官吃點(diǎn)什么？要住店嗎？”
青衣人沉著臉道：“來一壺好酒，半斤牛肉，在炒幾個時鮮菜蔬。不住店，吃了就走?！?p> 話說這個青衣人是誰，此人便是天山派掌門，天池神劍，鐘伯期。五十歲年紀(jì)，丹鳳眼臥蠶眉，面如重棗，因?yàn)楦咴貐^(qū)長年紫外線強(qiáng)，所以他整個臉兩邊都是紅彤彤的一片。你再看他身上背的寶劍，劍鞘上刻有一只鳳凰，此劍有名喚做，鳳鳴劍，這鳳鳴劍先用天山寒鐵鑄成劍身，在寒冰中浸七十二日，取出擇吉日由鑄劍大師西門雪重新打造。此劍刃長三尺三寸，按三十三周天之?dāng)?shù)，從尖至柄分三段，按天地人三才。劍刃有放血槽三百六十一條，按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前闊八寸按八節(jié)，后闊四寸按四時，厚二寸按兩儀，夾金為刃，玉為飾。劍身鑄有十二銘文，此十二字訣便是十二劍招，第一字，響字訣，以內(nèi)功運(yùn)至劍身，人劍合一，鳳鳴九天。聞之者立死。西門雪當(dāng)時鑄此劍時還同時鑄了一口龍吟劍，龍吟劍為雄，鳳鳴劍為雌。因鐘伯期與西門雪兩人是莫逆之交，顧將雌劍鳳鳴相贈。
伍仁當(dāng)時在柜臺里看鐘伯期臉上紅的好看，便在哪里邊看邊好笑，一會兒王石把菜炒完了出來，看見鐘伯期就猜到了他是天山派掌門，因以前聽秦文講過，天池神劍鐘伯期有一口寶劍名叫鳳鳴劍，劍鞘為紅花梨木，上雕有一只鳳凰做鳴叫狀，這紅花梨木被譽(yù)為木中之極品貴勝黃金。王石假裝往門外走，從他身邊路過仔細(xì)一望，果然和秦文所講一模一樣。心里狐疑，這天池神劍鐘伯期，來金陵干嘛。真是多事之秋！
鐘伯期吃完了飯，算還了酒飯錢徑直帶上白范陽氈笠，大踏步出門去了。
楊露露在店里沒住幾天也走了。
又過了一月有余，眼看就到了臘月天，外面飄飄灑灑下起了鵝毛大雪，店里冷清，沒有客人，王石自覺到無聊，伍仁去了衙門沒回來。便信步出店門往甘露寺走去，心里思量能不能遇到朱春芳也未可知，說不定她又去寺里上香呢。在街上獨(dú)自行著，看看雪越下越大，把整個頭頂都積滿了雪花，王石從小生長在南方，很少見到如此大雪，一邊看著雪景，心里止不住興奮起來作詩曰：瓣瓣飛雪花嬌艷，玉質(zhì)冰肌冷霜寒。
九天降下冰美人，玉潔嬌柔人夸羨。
兩邊街上家家關(guān)門，處處閉戶，絕無人聲，都躲在屋里烤火去寒。相比平時車水馬龍嘈雜喧囂，卻是別有一番韻味。王石一路迤邐前行走到甘露寺來，寺門卻關(guān)著，用手輕扣了幾聲，里邊一個老和尚把門開了一條縫，探出頭來：“施主上香嗎?！?p> 王石抱拳施禮道：“正是！緣何今日不開門?！?p> “今日如此大雪，人都沒有一個，都躲在家里烤火避寒，誰來上香，故而把門閉了。這天寒地凍的，那個似施主這般虔誠！”
王石心下暗道：此老和尚說話真是刁鉆，笑著說道：“師傅說笑了，平時生意忙抽不開身，難得今日天降大雪，店里沒有客人，正好來廟里上香。”
老和尚把門開了，放王石進(jìn)來。王石從天王殿開始禮拜，然后轉(zhuǎn)過大雄寶殿，一路向后，進(jìn)觀音殿，地藏殿，把里邊菩薩拜了個遍，出來買了些香蠟紙燭，在前邊祭壇里燒了。從正門出來拜辭了老和尚，一路左轉(zhuǎn)，忽一抬頭，已經(jīng)到了荷花塘正街朱福宅子門口。心下想道：左右無事不如進(jìn)去與許得喝兩杯酒去去寒。走到門口用手拉起門環(huán)來輕扣了五六聲，里邊一個老頭的聲音不耐煩的說道：“誰呀！”
王石道：“小生王石，請幫忙通稟一聲，我來拜會侍衛(wèi)總管許得。”
老頭道：“這里沒有什么許得。你找錯地方了?！?p> 王石有些焦躁，心里暗思，這門子，肯定是因?yàn)樘旖荡笱?，怕冷躲在里邊烤火，不肯與我通稟。也有些怒氣的說道：“你這老家伙，如此無禮，若是被朱大人知道你這么懶惰，定要打爛你的屁股。”
只聽門內(nèi)老頭說道：“你說的是朱大人手下的許得吧，還是一個月以前，就跟隨朱大人搬走了?！?p> 王石追問道：“搬去了哪里？”
“不知道，朱大人因?yàn)楸槐I賊追殺，帶著家眷一夜之間全走的無影無蹤，留下我在這里看守宅院。不知道他們?nèi)チ耸裁吹胤??！?p> 王石聽了悵然神傷，望著宅子看了好一半天才離開，剛沒行多遠(yuǎn)，走到裱紙店王掌柜家門口，鋪?zhàn)娱T關(guān)著，王石上去輕扣了幾下。只聽王掌柜在里邊問道：“誰呀，來啦來啦。”一邊起身來開門一邊在口里嘀咕：“這大雪天也有人來裱畫。真是夠了。”
王掌柜開門打一看哈哈笑道：“是王老板，快請進(jìn)屋來烤火?！?p> 王石進(jìn)門抱拳施禮，笑道：“今日外面下雪，店里冷清，沒有客人，我出來走走，剛巧走到了這里，想著進(jìn)來討杯熱茶去去寒?！?p> 王掌柜把王石讓在火盆邊上坐著烤火，又吩咐媳婦湯了一壺?zé)峋?，擺下幾樣菜蔬來。二人對酌了五七杯酒，閑聊了半日。王石告辭出來。信步往回走，此時天上兀自大雪未停，下了這半日，街道上厚厚的積下了一層雪，走在上面噗呲噗呲直響，走回店中時天已經(jīng)麻黑了，剛一進(jìn)店門，用手把身上的雪拍落，伍仁從柜臺里迎出來埋怨道：“你這半日去哪里了，外面下這么大雪，還出去瘋，受了風(fēng)寒可不是鬧著玩的?！?p> 王石道：“在外面去走走，難得看到如此美的雪景?！?p> 伍仁去廚房湯了一壺?zé)峋疲愿拦⒍３戳藘蓚€小菜，切了一碟子醬牛肉。和王石對酌了幾杯。又吩咐尚小乙在桌子下生了一盆炭火。王石道：“二牛，小乙，你二人也過來一起烤火飲酒，去去寒氣。反正店里也沒客人?！?p> 四人喝酒到更深才各自回房去睡了。大雪下了一個星期，這些天鬼都沒有一個上門的。盼著天氣晴明了生意能好些，漸漸的到了臘月二十八，天氣是晴了，還是沒有客人上門，外地客商都回鄉(xiāng)過年去了。那有人走動，臘月二十九，一大早起來，街上或遠(yuǎn)或近鞭炮聲此起彼伏，家家忙著過春節(jié)，王石把耿二牛和尚小乙叫到柜臺前：“這是你們的工錢，春節(jié)這幾天，店里也沒有生意，你們拿錢回去過了年，出了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再來店里上工?！惫⒍：蜕行∫业懒酥x，笑著回房去打了包袱出門回去了。店里就王石一個人冷冷清清的聽著外面鞭炮聲，心里真是愁腸百轉(zhuǎn)，走到門口，看著街左街右，人人歡天，個個喜地，小孩子在街上奔跑嬉戲，放爆竹，點(diǎn)煙花。不禁有感于懷，低吟道：孤身仗劍游天涯，兩眼茫茫落淚花。
陰陽兩隔思雙親，唯有夢中膝前話。
正在門前感傷，伍仁從衙門回來：“這大冷的天不在屋里烤火卻在門口站地?！蔽槿室贿吚跏昀镒撸骸懊魈炀褪谴汗?jié)了，你我弟兄也別無親眷，咋哥兩做一桌子酒菜也好好吃酒過年?！?p> “兄弟說的是，我這就去廚房炒菜，你來幫我燒火?！倍嗽趶N房一通忙活，弄了一桌子酒菜，王石在桌子下生了一盆炭火，湯熱了酒，兩人對飲，勸過了七八杯酒，秦文從外走了進(jìn)來：“哈哈，我去悅來客棧尋哥哥，老板說你走了，我問了好些人才問到這里。今天家母命我來邀請王大哥去舍下吃酒?！?p> 王石笑道：“你來的正巧了，我正和伍兄弟吃團(tuán)年飯，快來坐，一同吃幾杯。”
秦文笑道：“那真是趕了巧了?！北阍谙率鬃恕Ｈ藙窳宋辶?，王石道：“前些時候我看見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生的面色棗紅，穿一身青衣，背了一口寶劍，劍鞘是紅花梨木做的，上面雕刻了一只鳳凰做鳴叫狀，那人可是你說的天池神劍？”
秦文喝了一杯酒，說道：“此人正是天池神劍，鐘伯期?！?p> 王石追問道：“他來金陵干什么？”
秦文夾了一筷子牛肉一邊吃一邊說道：“還不是因?yàn)樗麅合眿D娘家，被人滅了門，當(dāng)時鐘伯期的兒媳婦獨(dú)孤鳳正在娘家。也被殺死在內(nèi)。鐘伯期的兒子，清風(fēng)劍，鐘子月聽說媳婦被人殺了，怒氣沖沖的，來到金陵四處打探，找來找去也沒找到仇人。消息傳回天山，掌門人，天池神劍鐘伯期，因?yàn)椴环判膬鹤?，隨后趕來金陵?！鼻匚恼f到這里就停住了。
王石追問道：“那他們找到仇家了沒有。”
秦文呷了一口酒說道：“仇家早就躲起來了，上哪里去尋，后來鐘伯期帶著兒子清風(fēng)劍鐘子月回天山去了，聽說獨(dú)孤鳳給她生了一個女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歲了?！?p> 伍仁道，：“我怎么沒聽說此事，那獨(dú)孤鳳家住在哪里？”
秦文道：“獨(dú)孤鳳是金陵城南滴水村獨(dú)孤雷的獨(dú)生女。這獨(dú)孤雷早年曾憑著兩把鐵錘縱橫江湖，少有敵手。因好打抱不平，結(jié)了不少仇家。”
伍仁道：“我也沒聽說滴水村死了人啊，怎么沒人來報官?！?p> 秦文道：“江湖上的事情是不會讓官府插手的，江湖事江湖了?！?p> 三人吃酒到旁晚，秦文起身告辭，王石因想到此處相去不遠(yuǎn)，便親自送秦文到家門口，怎耐被秦文死死拽了進(jìn)去。把王石讓到廳上，歐陽修正在廳上和兒子敘話，旁邊坐了歐陽靜，秦文高興的喊道：“王大哥來了?！睔W陽默，歐陽修，歐陽靜，起身抱拳施禮。王石抱拳回禮，分賓主落了坐，歐陽默道：“上次愚兄一時莽撞得罪了賢弟，多少時候不來府上相會，今日愚兄在此給你賠個不是?！惫χo王石一抱拳。王石趕忙回禮道：“言重了，也是小弟當(dāng)時有了幾分酒，便有些小家子氣?！睅兹苏f笑了一回。歐陽修命擺上酒菜，相引到后堂，推杯換盞，飲酒到了更深，便就留王石在客房睡了，第二日王石執(zhí)意要走，歐陽靜使秦文親自送出門外，二人抱拳作別，王石一路回來，伍仁去衙門了，門關(guān)著，掏出鑰匙把門開了，進(jìn)門生了一盆子炭火，烤的暖和，近晌午，伍仁推門進(jìn)來。二人一起吃過了中午飯，也閑著沒事就論論槍法講講拳路。不知不覺如此悠忽過了半個月，出了十五，看了花燈。正月十六耿二牛，尚小乙來店里上工了，王石給二人分別封了五錢銀子的紅包。
開了年生意還是沒見到什么起色，到三月份天降暴雨一連下了半個月，長江流域四處水患頻發(fā)，淹沒了大片田園村莊，導(dǎo)致房屋倒塌，接著又引發(fā)瘟疫蔓延。十室九空。大量災(zāi)民涌入城中，一時之間填街塞巷。
這一天王石大早起來開了店門，只見門口坐滿了災(zāi)民，衣衫襤褸，面色枯黃，見王石出門來，都哀求道：“大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我們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求求你了?！?p> 王石看見這些災(zāi)民心有不忍，雖然坐在門口把鋪?zhàn)佣级伦×?，還是狠不下心去趕他們走，便回身招呼尚小乙和耿二牛道：“你二人快去支起大鍋來熬粥，多下點(diǎn)米?！?p> 然后又把災(zāi)民讓進(jìn)店里坐著，不一會粥熬好了，把鍋抬到大廳，讓災(zāi)民們自己拿碗舀食，不一會就在店門口聚集起百十災(zāi)民。王石站在鍋邊，讓他們排好了隊，一個一個舀不允許爭搶。這些災(zāi)民聽說石頭客棧在舍粥，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天的功夫，石頭客棧門口擠滿了災(zāi)民，耿二牛和尚小乙在一旁抱怨道：“如此舍粥，店非被吃垮了不可?！?p> 一上午這些災(zāi)民就吃光了五鍋粥，王石見粥完了，吩咐耿二牛道：“粥都吃完了，你們趕快去熬啊。”
尚小乙道：“老板，今天上午我們都熬了五大鍋粥了，缸里都沒米了?！?p> 王石道：“還有這么多災(zāi)民等著吃呢，你快去隔壁糧店買米。”說著從柜臺的抽屜里拿了五兩銀子遞給尚小乙。
伍仁從衙門回來看見門外站滿了災(zāi)民，直搖頭，一邊分開人群擠了進(jìn)來，見大廳中間放了一口大鐵鍋，王石背著手站在鍋邊。伍仁說道：“你這是在施粥，如此一來，那就更沒有客人上門了。這店里全是難民。”
王石苦笑道：“如此之多的難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F(xiàn)在這么多難民涌入城中，難道官府就不開粥棚？”
伍仁道：“這個倒是沒聽說。”
王石每日施粥，堅持了一個多月，城里糧價上漲，王石看看有些支撐不住，幸喜知府衙門，申奏朝廷，發(fā)下賑災(zāi)糧以到，在城里開了粥棚。全城災(zāi)民都涌了過去。
雖然王石不用在舍粥了，但是本錢也吃空了，加之，客人稀少，轉(zhuǎn)眼就到了八月份，這一日，王掌柜，來到店中：“王老板！”笑呵呵的抱拳施禮。
王石正在柜臺里坐著發(fā)愁，抬頭看見王掌柜進(jìn)來了，便走到大廳相迎，兩下坐了，王掌柜道：“我這鋪?zhàn)幼饨o你也有一年了，當(dāng)時可是說好了，要給我分紅利的?！币贿呎f，一邊從口袋里掏出文契。王石看了笑道：“我自從開了這店，投了不少銀子，怎奈生意不好，實(shí)在冷清，本錢都沒賺回來，那有紅利分。”
王掌柜滿臉不悅，沉著聲音道：“這也不能憑你口說，把賬本拿來看。”
王石起身去柜臺把賬本拿過來放在他面前，王掌柜仔細(xì)看了這一年的賬簿，確實(shí)沒見到盈利，又疑惑是王石在賬面上做了手腳。：“即是當(dāng)時有文契約定了，我就不難為你，不過現(xiàn)在你若是打算把這店還繼續(xù)開下去，我就要收你的租金了。不然我就要收回鋪?zhàn)印！?p> 王石道：“你要多少租金?！?p> “不多！不多！一年五百兩銀子”
王石皺眉道：“就目前這個生意，別說一年賺五百兩銀子，能賺百兩銀子也難。我現(xiàn)在手里也沒這么多錢。你看能不能少點(diǎn)?！?p> 王掌柜板著臉沉默了好一會才把手一伸豎起一根手指：“就給你少一百兩銀子，算我倒霉！”
王石心里暗思，就是一年四百兩銀子也不少啊，但是這店面裝修花了四五百兩銀子在里面，也舍不得丟開。便說道：“四百兩就四百兩，不過我暫時沒有那么多錢，能不能到明年這個時候，我在給你。”
王掌柜一聽就更不高興了：“租鋪?zhàn)佣际窍冉诲X的，沒有說是等租期到了才收銀子，要是明年到期了，你不聲不響的走掉了，我上那里去尋你。這不行，必須馬上交銀子。要么就立刻走人?！?p> 王石也有些惱了：“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怎么就不能通融一下。要不，你看這樣，我每個月給你五十兩銀子，一月一付?！?p> 王掌柜沒說話，沉著臉，王石繼續(xù)說道：“你如果同意，我就先把這個月的租金付了。你看如何。”
王掌柜聽說有銀子，臉上約約舒緩了些：“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可是親兄弟明算賬，生意歸生意交情歸交情。既然你一時周轉(zhuǎn)不過來，我也不能趁人之危，那就按你說的辦?！?p> 王石起身去柜臺里拿出五十兩銀子遞給王掌柜，兩人有扯了幾句閑話，王掌柜便出門回去了。
一個月轉(zhuǎn)眼就到了，這天王掌柜一大早便走進(jìn)店里，伍仁剛從衙門點(diǎn)了卯回來，坐在大廳的桌子邊上吃早飯。王掌柜走到柜臺邊：“王老板！生意可好啊?！?p> 王石正在算賬，抬頭一看是王掌柜，心里一驚，暗道：這老小子又來收租金了。如何打發(fā)他好！勉強(qiáng)堆下笑臉來：“王掌柜你可真早啊，這一大早是要上哪里去?！?p> 王掌柜笑著說道：“我還能上哪里去，這不是一個月到了嘛，我來收九月份的租金?！?p> 王石說道：“這個月大，今天才三十，明天才八月三十一日，還沒到月底呢?！?p> 王掌柜道：“不就是差一天嘛，多一天少一天還計較的這么清楚?！?p> 伍仁在桌子邊上聽得他二人說話，心里火起，怒道：“你這老狗，那有一大清早來收租金的道理，在不滾出去，老爺我打爆你的牙！”
王掌柜被伍仁嚇了一大跳，見他穿著公差的捕快衣服，嘴里囁嚅的道：“你們不交租金還這么兇，大不了，我把鋪?zhàn)邮栈厝ゲ蛔饨o你們?！闭f著就要往門外走。
王石一邊埋怨伍仁，一邊上前去一把拉住王掌柜，滿面賠笑的說道：“我這兄弟，脾氣不好，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我在這里給你賠個不是。”
王掌柜還是氣呼呼的要回去，口里只是嚷著要收鋪?zhàn)?。王石趕忙說道：“今天是我們不對，我這就去給你拿銀子?！蓖跽乒衤犝f要拿銀子就停下了。王石快步走到柜臺里，打開抽屜左右搜尋，找來找去，只找到了三十兩碎銀子，和兩吊銅板。便對伍仁道：“你身上還有沒有銀子？”
伍仁道：“我房間里還存了幾十兩?！?p> “好兄弟，你快去取二十兩來給我救救急?！蔽槿手坏闷鹕砣シ块g拿了二十兩碎銀來，王石一并把來給了王掌柜。
好說歹說把王掌柜打發(fā)回去了。王石回到店中，坐在柜臺里發(fā)楞。伍仁道：“如今遇到災(zāi)荒年，這生意就更難做了，不如關(guān)了店吧?！?p> 王石道：“在支撐一月，實(shí)在不行，也就只好把店關(guān)了，眼看房租都付不起了。哎?！?p> 到九月底，王石一早正在算賬，仔細(xì)核算，九月份扣除了各項開支，房租錢，還剩下四十兩銀子，考慮到還有兩個月便是臘月，想到去年冬天下雪的光景，也沒什么生意可做的，便打定主意索性不交房租，這樣一來，就有九十兩銀子，在把店里的桌子板凳家伙什物來賣了，總能賣個十兩銀子吧，正在這里盤算，王掌柜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王石不等他說話，先開口說道：“王掌柜，你來的正好，我正打算去你家呢?！?p> 王掌柜笑道：“是要去給我送房租嗎。”’
“王掌柜說笑了，這店自從我開張就沒賺到過錢，我早先聽你說原來是棺材鋪便不打算租了，你偏要我租，害我耽擱了一年多時間，錢一點(diǎn)沒掙著，到折了幾百兩銀子裝修錢，你還每個月跟催命似的要房租。這鋪?zhàn)游也蛔饬四忝魈靵硎珍佔(zhàn)影??！?p> 王掌柜驚疑的說道：“那下個月的房租呢…….”
“鋪?zhàn)游叶疾蛔饬?，生意也不做了，那來的房租給你。”
王掌柜聽了氣呼呼的走了，王石把耿二牛和尚小乙叫到跟前，一人給了一兩銀子，：“你們兩個也看到了，這店里生意太差了，賺不到錢，我決定把店關(guān)了，這點(diǎn)銀子你們拿著，別尋一個活去吧。”
二人接過銀子道了聲謝，各自去房里打起包袱出門去了。不一會兒伍仁點(diǎn)了卯回來，王石道：“我決定把這店關(guān)了，現(xiàn)在帳上還剩下九十兩銀子，看看有沒有別的什么生意可做?！?p> 伍仁道：“這災(zāi)荒年月，那里還有什么好生意可做，我在衙門一個月也能掙個十幾兩銀子，咱們哥兩生活不成問題，哥哥就是不做事情，我也能養(yǎng)得活你。店不開就不開了吧?！?p> “兄弟你話雖如此說，也終不能如腐草，甘老于林泉之下吧?！?p> 伍仁聽了問道：“大哥這意思是要出仕，但是現(xiàn)今這朝廷賢路蔽塞。哎！”
王石取了紙筆來用紅紙寫了一則啟示：本店因生意慘淡，現(xiàn)關(guān)門歇業(yè)，店里一應(yīng)家伙什物賤價處理，有需要的。從速購買，只此一日！
寫好以后把來貼在門上，也有幾個來問的，看了以后沒說價錢便走了，一直到晚一張椅子也沒賣出去。第二天，王掌柜便叫了幾個伙計來封鋪?zhàn)?，王石從房里把衣服打疊做一個包裹背了徑回珍珠巷來。在伍仁處住了。過完了春節(jié)，每日只在城里閑逛，偶然也去拜會拜會秦文，聽他講些江湖上的事情。一晃到了初春三月，百花盛開，春日融融，思量要出去走在，老是呆在這里也不是個長久之計，一日去拜訪了秦文在他家吃過午飯，帶著三分酒坐渡船過江往回走，剛走上碼頭，快到南門大街時，看見程光挺著大肚子，搖擺出來，旁邊跟著馮來福，二人正往碼頭這邊來，兩下的打了個照面。
程光走在前面早看見王石抱拳笑道：“王賢弟，多時不曾見你，我們正在找你呢，先聽悅來客棧老板向大漢說，你在河對岸開了個酒樓，我們找過去又打聽得你，把酒樓關(guān)了。正沒地方尋你，沒想到在這里遇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
王石抱拳笑道：“不知二位賢昆仲，尋我何事？”
馮來福道：“說來慚愧，也是我一時眼孔淺，見不到處，現(xiàn)今江面上多有盜賊出沒，盡是流寇，常在洞庭湖口，九江，鄱陽湖，一帶劫掠過往商船，我們上一船貨就被他們劫了去。折了五六百兩銀子的本錢。所以想尋著你繼續(xù)走這路買賣?！?p> 王石道：“我現(xiàn)在無心此事！你們還是找別人吧?！蓖跏闹邪迪耄耗愣水?dāng)初過河拆橋，現(xiàn)在吃了虧又想來拉我入伙，當(dāng)我是夜壺呢，需要的時候就提過來，不需要了扔一邊。想到這里，所以就一口回絕了。
馮，程二人看出王石是因?yàn)橄惹暗氖虑檫€在氣頭上，一邊賠不是，兩人左右攜著手拉進(jìn)悅來客棧叫了一桌子酒肉，兩下的勸了五七杯酒，王石看看天色已晚便告辭出來。馮來福和程光只是苦勸，王石拒絕了。一徑的走回珍珠巷，伍仁從衙門回來又把王石拉到街邊酒館飲酒到更深方才回來歇息，這幾日天天只在醉鄉(xiāng)。
王石看看天日暖和決意要出去走走，聽說BJ大名府繁華富庶也想去看看，這一日伍仁點(diǎn)卯回來吃過了早飯，王石就要告辭起身。伍仁道：“既然哥哥執(zhí)意要去，我也留不住，那今天晚上我給哥哥把酒送行。明日在走不遲?！?p> 王石只得依了，下午，伍仁從衙門回來早早的兩人去酒館點(diǎn)了一桌子酒菜，二人一頓痛飲，喝到更深，王石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明日也起的早，別耽誤了點(diǎn)卯，我明日也要早起，到碼頭乘船去。今日就喝到這里，日后有緣再會?！?p> 伍仁見如此說，只得起身把酒錢結(jié)了，和王石互相攙扶回到家中，睡到五更，五仁起身去衙門點(diǎn)卯，回來兩人吃過了早飯，伍仁把王石送到碼頭上。王石乘了一艘去大名府的貨船，伍仁送王石上了船，兩人灑淚而別。
貨船一路往下走，到旁晚時分，便到了揚(yáng)州，在揚(yáng)州碼頭歇了一晚，第二天船駛?cè)刖┖歼\(yùn)河，一路曉行夜住，看不盡兩岸湖光山色。四處桃紅柳路，船行運(yùn)河中停停走走，在路將及半月有余。四月初船到了大名府碼頭。王石從船上下來，只見碼頭上人來人往真是個熱鬧去處。迤邐向城中行來。走到南大街，看看天色將晚就近有一家客棧，門前掛著兩個紅燈籠，高懸酒旆。
王石肚中正饑，跨步走進(jìn)店中，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放，店小二圍了過來招呼：“客官是打尖是住店那。”
王石道：“先給我切半斤牛肉，一壺酒，墊墊肚子，店中可有潔凈房間?！?p> 店小二道：“潔凈上房盡有?！苯又D(zhuǎn)身就往柜臺那邊對著后廚喊了一嗓子：“半斤牛肉一壺酒。上房一間！”
后邊一個跑堂的伙計用托盤端出一碟子牛肉一壺酒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客官你慢用！”
王石道：“在給我來一缽米飯。”
不一時米飯也端了上來，王石吃了飯，伙計把王石領(lǐng)到樓上一間客房里安歇。
房間不大，卻還整潔，晚上店小二打來洗腳水，王石洗了腳，早早的躺在床上睡下了。直到半夜子時，起來打坐運(yùn)功畢，方才繼續(xù)睡覺。一夜無話，第二日，獨(dú)自一人吃了早飯，便在大名府城中四處觀玩。一直玩到中午走到北新橋，一處大街，正有些肚饑，四處打一望看見前面有一個酒館，快步走進(jìn)去，挑了一副坐頭，店小二過來招呼，王石要了幾樣菜蔬一壺酒，一個人自顧自的吃了起來。正吃到半酣，從門外進(jìn)來一個十七八歲女子，手里拿著兩塊檀板，后邊跟著一個中年男子，身體瘦弱，面色蠟黃。二人走到王石跟前，女子一欠身，道了個萬福。：“我父女二人因家鄉(xiāng)遭了洪水，沖塌了房屋，一家人只逃出我兩人。到這大名府來投奔舅舅，怎知舅舅已經(jīng)舉家搬走到汴梁。身上盤纏無有一分，我給公子唱個曲，還望公子施舍幾文飯錢?！?p> 王石趕忙放下筷子，抱拳回禮：“誰沒有個難處。”
王石仔細(xì)打量這女子，見她穿的襤褸，但是細(xì)看面色秀麗，縱然是破衣爛衫掩不住春光乍現(xiàn)，女子開口問道：“我給公子唱個小曲吧。”
王石這才回過神來，看她父女二人可憐，在酒館里趁兩個賞錢。便回道：“不了，不了?！比缓髲男渥永锩鰞蓚€銅板放在她身后父親手里的碗中。女子道了聲謝，又去問旁邊桌子的客人，見樓下沒人要聽唱曲，便往樓上去了。不一會兒聽見女子在樓上輕敲檀板唱了起來。王石正一邊喝酒一邊聽她唱到：河畔青蕪堤上柳，為何新愁事年年有。
忽然停了，聽見上面幾個男子在嘻嘻哈哈。有聽見唱曲的女子：“??！，”然后又聽見一個男子在哀求道：“他還是個孩子你們幾位老爺就放過她吧。”
其中一個男子高聲道：“大爺我看上她，那是抬舉你們，跟了我，想不盡的榮華富貴。哈哈哈！”接著幾個男子在旁起哄道：“咱們李大爺，那是這大名府里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筘斨?，家有良田千傾。李大爺看上了你家姑娘，那是你家祖墳冒青煙，還不快謝謝李大爺，還哭喪個臉干嘛。跟著享福去吧，哈哈哈、”眾男子在上面你一言我一語，只聽女孩只是苦苦哀求。女孩的父親跪著磕頭求饒，這李大爺那里管那么多，從衣袖里摸出五兩碎銀子，丟在女孩父親面前。喚酒保取了筆墨紙張，就寫下一張典賣文書，幾個幫閑的漢子便上前按住女孩父親把手拖來強(qiáng)按在墨汁里，然后拿到文契上打了一手印。
這李大爺哈哈大笑道：“你閨女已經(jīng)賣給我了，以后跟著我享福，不用在跟你四處唱曲，受那苦處?！币贿呎f一邊就去伸手在女孩臉上摸來摸去。
王石在樓下早就聽得，把店小二叫了過來問道：“樓上吃酒的這李大爺是什么人？”
店小二道：“這李大爺全名叫做李得富，就住在北新橋外李家大宅，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從小嬌身慣養(yǎng)，靠祖上傳下來的家事，在城里胡作非為，街坊上給他取名花兒太歲，專一的勾引良家婦女。平時就帶了這一幫潑皮無賴欺男霸女?！?p> 王石氣憤問道：“難道就沒人去報官，由著他這么胡為？”
店小二道：“報官也沒用，他這兩個弟弟，一個叫做李得發(fā)，一個叫做李得財。在大名府粱中書門下做參將。誰人敢去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