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闕看著那行字挑了挑眉:
“是個能變美的沒用賜福?!?p> 她把卡牌重新揣進(jìn)夾克衫的兜里,將鏡子擦了擦遞給季舒澤。
那鏡子怎么說也是他所得,貪他人財務(wù)之事她還做不來。
季舒澤身子退了退,沒有接,他緊張的揉著手指,有些尷尬的說:
“我就只有褲子一個能用的兜……這個兜很淺,如果不是什么有用的東西……我還是不要了,這樣帶著也是麻煩?!?p> 季舒澤似乎是第一次拒絕他人,他的臉漲的通紅,眉目羞澀低垂,全身上下更是靦腆的不知怎么辦才好,語氣也很是猶豫,像是怕蘇闕責(zé)怪他一樣。
蘇闕感到有點好笑,這有什么的。
她拍了拍靦腆男孩的肩膀,試圖使他放松下來:
“那你不要,我就收著了,它對我還有點用。”
季舒澤欣然點了點頭,他對自己的這位救命恩人一向是很感激的。
蘇闕將鏡子隨意揣進(jìn)兜里。
神官賜福是一些末世吞噬后碰撞而出的閑散能量,它們一般擁有種種能力,能夠改變?nèi)梭w自身的一些因素,譬如增加幸運,增加體能,甚至是讓男士強(qiáng)行擁有第七感。
當(dāng)然,以此類推,有些特殊的賜福也能附在實體物品上,讓它們擁有特殊的能力——
這便是賜福工具的起源。
神官賜福作為有脾氣的能量體,也有少數(shù)強(qiáng)大的賜福感應(yīng)到強(qiáng)者的生命磁場倒貼上去的。
所以說越美貌的人越危險也不是沒道理,因為那種人除了先天長的好,便是數(shù)不清的美貌賜福倒貼上去后天變美的。
那些能力弱,附在物品上也沒有什么特殊功用的,在后世最常見的一種方法就是——
賣。
有賣也得有買才能構(gòu)成一個完整的貿(mào)易體系,而那個“冤大頭”買家正是極樂司。
極樂司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這個時候早已衍生出了完整的核心能量獲取體系,大批量的收購活賜福,以及附在賜福工具上的賜福,正是其中的一個。
幸存者將賜福賣給極樂司就能獲得極樂幣來吃飯住旅店。
當(dāng)然,考慮到末世的不便,極樂幣都是存到極樂司辦理的極樂銀行卡里的,只要刷一刷就能完成極樂支付,也是很與時俱進(jìn)的方便了。
蘇闕隔著薄薄的一層兜布掂了掂張凱的鏡子。
這種弱雞賜福換不了多少錢,但在末世之初吃頓好飯是不成問題了。
而且,身上揣個賜福最大的好處,就是周身五米之內(nèi)可以規(guī)避名字定律。
也難怪張凱和趙靜怡那么正經(jīng)的兩個名字會不顯示能力了。
當(dāng)初她還懷疑過是不是人家情侶老奸巨猾,扮豬吃老虎。
敢情是人家運氣紫中帶金。
畢竟再弱雞的賜福也不是街邊賣的大白菜。
蘇闕放好鏡子,又很快將問題轉(zhuǎn)到桃花源副本上來——她到底還沒忘記最重要的疑問。
“你進(jìn)隧道看了嗎?”
季舒澤此時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許多,他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道:
“我進(jìn)去看了?!?p> 蘇闕和坐在一旁的慕疏言對視一眼,兩人皆緊張的下意識屏住呼吸:
“你看見了什么?”
季舒澤蹙了蹙眉,似乎那是很不好的事情,他的聲音因為恐懼有些發(fā)顫,盡管他盡力裝出平靜的樣子,強(qiáng)行板著面部肌肉的抽動:
“很黑……那里似乎發(fā)生過一起火車事故……有一個側(cè)翻的被撞的變形了的火車……鐵軌上全是血,洇濕了一大片草地……空氣里一種冷冰冰又沉甸甸的死氣……”
一直發(fā)呆的慕疏言猛的站了起來,他不顧自己流血的傷口,一把抓住季舒澤的肩膀,眼圈似乎有點發(fā)紅:
“你說什么,那里發(fā)生過一起火車事故?”
季舒澤不知所以,只好愣愣的點了點頭。
蘇闕看到慕疏言的動作一頓,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跌坐在地,雙目無神的看向?qū)γ婵帐幨幍墓?,和密成一叢小樹林的公交站牌?p> 在他的視野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就像相機(jī)調(diào)大了焦距,只有他的心像裝滿了冰,又沉又冷。
蘇闕感覺到他的情緒有點不對,她不動聲色的的擋住季舒澤的身影,又問道:
“怎么了,慕疏言?”
慕疏言只是發(fā)呆,半會沒有回答,似乎情緒很是低落。
就在蘇闕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卻回過了神,突然開了口,那聲音痛苦而壓抑:
“我的母親和姐姐就死在二十年前,那場火車事故?!?p> 他的語氣已近乎僵硬與呆板,似乎在此刻,所有的悲傷都變?yōu)榱顺良诺纳顪Y,他已經(jīng)被沉重壓垮了。
“他們是為了保護(hù)我而死的?!?p> “當(dāng)年全車幾十人,就只有我一個活了下來?!?p> 蘇闕和季舒澤對視一眼,后者臉上寫滿了震驚。
“那對母女……就是我的母親和姐姐……”
慕疏言沒看他們的表情,這位青年教授只是自顧自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
蘇闕驚訝之余還是試探的問道,她似乎明白了整個事件的經(jīng)過。
“他們二十年前為我而死……二十年后依舊為我而……”
慕疏言說到這里突然說不下去了,他柔和的五官抽動著,就像說出最后的那個字,要他全身的力氣似的。
他凝噎了,殘酷的事實令他多么想更改也終歸是無濟(jì)于事,明明話已到嘴邊,反而怎么也說不出來,就好似那平時很好吐的音節(jié)也變的陌生了。
冰冷的陽光涼涼的照在公路上,泛起那瀝青路上一陣深灰的斑駁光影,對面的站牌陰影里不斷鉆出失名者呲牙咧嘴的尖叫,但到底是狐假虎威,怎么也不肯沖進(jìn)陽光中,那空氣依舊是寒冷而干燥的。
蘇闕看著慕疏言低頭沉默,她也不知道來說些什么才好了。
此時的慕疏沉浸在自己愧疚的世界里,無暇顧及他人,巨大的悲傷和愧疚已經(jīng)占滿了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
蘇闕和季舒澤將安慰的詞顛來倒去,卻到底嘴拙,沒一個安慰人的好手,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堅強(qiáng)一點,此后便站在旁邊擔(dān)憂的看著這位不幸的朋友。
因為顧忌著他的自尊,誰也沒把同情之心溢于言表。
一時間空氣靜謐無聲。
站牌上有一節(jié)115號公交車的班次,它的站牌上正有一個正常站點。
蘇闕又看了一眼站牌,確認(rèn)經(jīng)驗沒錯后,便開始等慕疏言情緒恢復(fù)后,好乘這輛公交車。
逝去的人已經(jīng)逝去了,可活著的人終歸還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