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冬青
戶部侍郎?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豈不是與父親平起平坐?唉,這下麻煩大了,若是得罪他們,父親免不了又要說我了,可是這么多人看著,我總不能打退堂鼓吧。
“你是哪家的公子,我怎么不認(rèn)識你?”
“我不過一介平民,陳大公子不識我也是應(yīng)該的。”
“既是草民就該識得本分,免得引火上身?!彼f完,就順勢一登,又坐在了馬上,想要離開。
“你……”我氣的說不出一句話。
“姐兒,我們還是先走吧。”馮輕馮羊都在勸我,我也有些退縮,他們怎么多人,要真打起來,十個我們都不夠他們揍的。
“不行?!睆男〉酱螅际莿e人怕我,我還沒有怕過別人。
“陳大公子,你若是下來扶阿婆去醫(yī)館,我便不追究你的責(zé)任,否則……”
“否則怎么?”陳征挑釁地看著我,他身后的隨從對我虎視眈眈的。
“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p> 陳征玩味地看著我:“你怎么讓我吃不了兜著走?這衙門可是我家開的?!?p> 人群中有人站出來將老婆婆扶了起來,甚至還有人要自費(fèi)送她去醫(yī)館,不少人勸我息事寧人,不要得罪他。
這哪里是我不肯饒人,明明是他欺人太甚,這些紈绔公子哥就是被他們慣出來的。
我的心里升起一丈怒火,對他不依不饒:“你今兒不道歉,就別想過去?!蔽艺f完,便伸開胳膊攔住他們,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馮輕馮羊攔不住我,只好站在我面前護(hù)住我。
陳征見我來真的,也不與我玩笑,惡狠狠地看著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斜睥了他一眼,“你聽好了,我叫……”
“王兄,你怎么在這里,讓我好找?!庇腥舜驍辔?,我一回頭,就看見了李擇言和畢方。
陳征也看到了李擇言,他好像和李擇言認(rèn)識,趕緊下了馬,和李擇言寒暄起來:“李兄?”
李擇言一副剛看到陳征的樣子,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澳銈冋J(rèn)識?”陳征問出了正題。
“可不是,這位是我的遠(yuǎn)方表兄,以前我跟你提過的,你不記得了?”李擇言說著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沖我擠眉弄眼,我只好附和他,叫他一聲表哥。
“當(dāng)然記得,當(dāng)然記得?!标愓髭s緊解釋。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李擇言明知故問。
“哦,一場誤會?!标愓骺粗?,沖我作揖:“剛才多有得罪,還請王兄見諒?!?p> 李擇言瞪了我一眼,示意我接話,我極不情愿地拱手:“哪里哪里,我也有錯?!?p> 陳征一招手,他身后就閃出一個人,那人奉上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陳征接過去,把它給了前面的老婆婆,“剛才多有得罪,我在這里向您賠個不是,還望您不跟我們這些小輩計較?!?p> 那老婆婆涕泗橫流,遲遲不敢接。陳征的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中,我在心里痛罵他活該。倒是李擇言幫他開脫:“婆婆,他既是不小心沖撞了您,有心道歉,予你錢財做賠,你還是接了去吧?!?p> “就是就是?!标愓鞲胶椭?。
那老婆婆終是接了過去,圍在我們身邊的人也都散了。
“李兄,王兄,難得相遇,不如一起小坐片刻,樊樓的酒可是佳釀啊?!?p> “不了,我們還有要事,不敢叨擾?!?p> “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改日一定再聚。”
“好?!?p> 陳征和李擇言擺手告別,見他走遠(yuǎn),我才松了一口氣,但嘴上仍在逞能:“算他跑得快。”
李擇言氣笑了:“我的祖宗啊,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姐姐現(xiàn)如今可是官家眼前的紅人,你若得罪他,可沒你的好果子吃?!?p> “要你管!”我們又回歸了在私塾吵吵鬧鬧的日常。
李擇言慫了慫肩,一副“我錯了,怪我多管閑事”的樣子看著我。
“話說你怎么認(rèn)出我的?”
李擇言笑了:“滿上京城還有人敢得罪陳征嗎?”
那倒是,京城不乏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但都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母親時常說我腦子一熱,不顧一切,才不顧忌里面的彎彎繞繞呢。
“你如何認(rèn)識的陳征?”
“小時候的玩伴。”李擇言三言兩語就把我打發(fā)了。
“哦?!?p> 我們兩個陷入了沉默。
“對了,你家不是這個方向??!”我跟他一路走著,倒忘了他家并不是這個方位。
“我送送你?!崩顡裱钥粗?,眼波里有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我的臉“刷”一下紅了,難不成他要保護(hù)我?我低著頭,一句話也不好意思說。
“你家門口的梅花糕甚是好吃?!?p> 我的笑容瞬間僵化,抬手就重重地打在了李擇言的胳膊上。
李擇言愣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沒惹你啊?!?p> “我瞧你不順眼。”我氣死了,他不是喜歡我嗎?難道洛施施在騙我?丟死人了,我真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欸,你等等我啊!”
我走的極快,才不想管身后的李擇言呢,馮輕馮羊也跟著我一路小跑。
沒多久,就到了林府。沒眼力見兒的小廝突然把刀橫在我面前攔住我,我又忘了我穿的是男裝,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看清楚,我是林府的大小姐?!?p> 那小廝定睛一瞧認(rèn)出我來:“大小姐恕罪,奴才有眼不識泰山。您快快請進(jìn)?!?p> 我剛踏進(jìn)府檻,一回頭就看到了李擇言,他卻沒買梅花糕,只是看著我的背影,見我轉(zhuǎn)身,慌忙回頭,我盡收眼底笑了:“李擇言,你不是要買梅花糕嗎?”
李擇言倒大言不慚:“是啊,正在看,正在看?!闭f著裝著向門口買梅花糕的阿公阿婆詢問價格。
“哦,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對他假意笑了笑,隨即讓小廝鎖上了門。
李擇言的性格真是讓人琢磨不透,一會陰一會晴的。
我回到扶桑閣,阿圃及一群下人就圍上來了。
“姐兒,你去哪了?上京城都快被大娘子翻個底朝天了?!?p> “母親在找我?”
“是啊,都叫人找了兩個時辰了,現(xiàn)在剛離開扶桑閣回主屋。”
“完了,完了?!边€是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不知道母親剛才有沒有看見李擇言?要是被她知道我和李擇言一起回來的,指不定怎么想呢,我還是趕緊換衣服乖乖去認(rèn)錯吧。
我趕緊跑到主屋,母親好像算準(zhǔn)了我這個時候來,端坐在椅子上瞧我。
我被母親看的難受,討好似的跑到她面前,裝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母親,你剛找我了?”
母親冷哼一聲:“呦,衣服都換好了?!蔽冶砬橛樣?,看來,得使出我的殺手锏了。
我移到母親身后,仔仔細(xì)細(xì)地給她揉捏肩膀,嗲嗲地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母親,我知錯了,我以后再也不貪玩了,您就饒了我這次吧?!?p> “你跟誰一起回來的?”母親一針見血,我心下一驚,難不成她剛才都看到了。
“自然是馮輕馮羊啊?!蔽倚奶摰赜帜樇t,手上的動作都有點(diǎn)遲疑。
“致兒,你過來?!?p> 我停手,蹲到母親面前,母親從未如此嚴(yán)肅:“你與李將軍之子有緣無分,有些事還是早斷了好。”
“母親,你什么意思啊,我聽不懂?!蔽疫€是不肯說穿。
“李綱與你父親多年政見不合,你們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趁你們現(xiàn)在情竇初開,還是早斷了好。”
“可是,可是李將軍以前不是常來咱們家嗎?他不是父親的朋友嗎?”
母親笑了:“朝堂上怎么會有深交呢?他李家和我們林家以后就是死對頭?!?p> 母親說的朝堂上的事我一概不懂,什么父親主和,李將軍主戰(zhàn)我一點(diǎn)也不關(guān)心。我大宋睥睨天下,要跟誰打仗啊?
可她要我不理李擇言,這我怎么做得到?母親誤會了,我不是喜歡他,我就是覺得要是以后都不能跟他說話了,那該多無聊啊。
“致兒,你明白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卻什么也沒說。我走的時候,聽見她小聲呢喃:“齊家的小王爺才是你的良配。”
我自嘲地笑了,母親早都把我的終身大事安排好了,可她甚至都不問我想不想要。
有時候我真羨慕林嬈啊,從小到大沒人逼著她讀書,沒人逼著她學(xué)禮儀,父親心里處處向著她,開心的時候就笑,不開心的時候就哭,不像我,生氣,流淚都有人管,有時候我覺得她才是府里的大姐兒。
可是我很快就不這么認(rèn)為了。
吃過早飯,我和阿圃在院里逗我的八哥,它不吃飯,也不像以前一樣嘰嘰喳喳的,我疑心它是太悶了,于是計劃著讓它曬曬太陽。
阿圃在我耳邊嘀咕說它怕是害了病了,我一邊斥責(zé)她烏鴉嘴,心里一邊又隱隱擔(dān)心,你們不知道,它可是外公壽宴上的重頭戲!
“你吃一點(diǎn)啊。”我把谷子放在它嘴邊,可是它連看都不看我。
“阿圃?!蔽覇舅鞍阉淖旖o我掰開,我不信還灌不進(jìn)去?!?p> 阿圃說道:“姐兒,這樣會把它喂死的?!?p> “可是它不吃,也是死路一條啊。”
阿圃思慮了一下,還是掰開了它又長又尖的嘴,露出了細(xì)短的舌,我投進(jìn)去幾個,眼見快要咽下去了,馮輕就跑到我跟前跟我說:“大姐兒,二姐兒來了。”
“知道了?!蔽矣行┓笱?,只顧看我的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