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塵道人泡在大木桶里舒舒服服的,一邊洗一邊還跟白小溜說著話:“徒弟,師傅呢也不瞞你,咱們這館也撐不了幾幾年了。第一,我年紀越來越大,第二現(xiàn)在的人都拜個趙公明也全不敬神靈…”,聽到師傅這樣說,少年只能點頭。
“另外呢,咱們這地方坐在村鎮(zhèn)的水口上,去年發(fā)個小水,石橋地基松動差點垮塌了。后來,我跟村鎮(zhèn)上的大戶去說,各個裝聾作啞只能隨他去吧”,白小溜拿過溫水續(xù)到大木盆里,繼續(xù)聽他師傅叨叨叨。
“這次,既然劉員外的三閨女對你有意思,你也跟我去見見,成不成往后面了說,你也乖巧點討得那員外看的開心,順便先把咱們山門和神像的錢給出了”,老頭說到這里,還自己鼓掌了一下以資鼓勵。
“我是這么打算的,那員外家財萬貫,萬一和你做成姻緣,也好在村鎮(zhèn)重新選個地方再造個館,也算為師下半輩子養(yǎng)老的地方”。
白小溜聽得也不知道說個什么好,劉員外的三閨女?自己也沒見過啊,他家二姑娘,不知道怎么得他忽然心里晃過白衣素服的姑娘,心一陣亂,手下只顧舀了熱水也不去兌冷水,呼嚕全部倒在老頭的腦袋上。
老頭頓時燙的就跟蝦米一樣上躥下跳,嘴巴里嗷嗷的一陣叫喚,驚得少年亂了分寸,趕緊到冷水桶里撈了滿滿一瓢劈頭蓋臉的的重新澆了上去。現(xiàn)在天冷,老頭被冰火兩重天交替,鼻孔里一癢老大的一個噴嚏噴了出來。
等到給亂塵仙人收拾完殘局,白小溜趕緊溜回自己的屋內(nèi),果然那佳人早已不見,但留余香少許,只是桌上有自己平日寫字的紙,某處墨跡新新。
少年將它拿起,只見“不見人君心不悔,青燈可潤蓮花開”,也曾知道意思,卻又看的心頭一陣模糊。亂塵仙人提著一個空籃子,早就在館院里等的不耐煩,對著白小溜的屋子一陣吆喝催促。
少年趕緊正正衣冠跑了出去,跟在老頭后面一步一步出去。走到山門的地方,白小溜看到撞得稀爛的山門問:“師傅,咱們大門都壞了,萬一有偷兒進去怎么辦?”
亂塵仙人聽了哈哈哈的大笑起來,也不回少年的詢問,大搖大擺的迎著山風(fēng)唱起歌來。也是,這么個破地方窮坑坑有什么值錢東西可以偷的?連個吃飯掙錢的神像都碎了,要是真有小偷上來看見心里惶恐,還要自掏腰包買了工具來修。
路過樹林的時候,老頭要少年進去,提著空籃子摘了不少野桃子裝上,赴人之約總之空著手去也是不對,多少提點東西,值不值錢事小,態(tài)度很重要。
也就一會功夫兩人來到村鎮(zhèn)上,此處也不知道何時有了人家,地形猶如空中飛展鳥兒一樣。此地大族姓劉,那些普通鎮(zhèn)民,做買賣的屋子都在鳥身子上散落,鳥心處是本地唯一一座寺廟。劉員外宅子建造的巧妙,正好坐落在鳥兒上揚的左翅膀上。
所以大家私下里都說,這劉員外家里為什么能發(fā)起來,主要是風(fēng)水,但是飛鳥揚翅只升陽財,卻妨礙主陰德積累,所以員外沒有兒子還死了老婆。
那另一個翅膀呢?也住著本村鎮(zhèn)一個許富商,外來小姓,他家倒是人丁興旺光兒子就有三個。這自古在外面賺了錢的大戶回來,總要大興買地,但是周圍的土地大部分都是劉員外家的。
幾次許富商誠心實意帶了錢和保人去跟他商量,總被劉員外以祖宗之產(chǎn)為由推搡了出來,富商心里赍恨,只能拿了錢去跟別人買,別人又被劉員外告誡不許賣給他,時間久了兩家就鬧起仇恨來。
亂塵仙人和白小溜此時路過許富商的大藥鋪子,老頭跟他也是熟悉,兩人一打照面肥胖的許富商怎么都要拉他進去喝杯茶水,盛情之下,老頭只能進去小坐一下,讓白小溜在外面等待。
老仙人現(xiàn)在舒舒服服坐在大椅子上,旁邊早有藥鋪童子端了篩茶上來,他拿起茶盞搖了搖,這茶篩得泡沫均勻,張口往嘴里一送除了濃郁的茶香,還感覺口內(nèi)一絲絲清涼下肚,原來的不痛快現(xiàn)在都被化解的煙消云散。
老頭驚贊,干薄荷,許富商聽了哈哈一笑,原來這東西目前只有西域過來才得有,一個拳頭大小包裝滿了就廢十幾貫錢,端的是珍貴無比。
亂塵仙人知道這許富商平常小氣吝嗇,不知道為何今日如此大方?哼哼,絕對有貓膩,果然沒等老頭琢磨個仔細,富商開口求他了。
“老仙人,我有一事求你”,老頭心里一樂,自己猜的絕對正確,那許富商繼續(xù)說:“我呢…打算過幾日在鎮(zhèn)子廟堂搞個祈福大會,所有人都來吃流水。先請你老人家做了上座統(tǒng)領(lǐng),其他僧道應(yīng)和來個一天”。
老頭聽了心里吃驚起來,請一鎮(zhèn)的人來吃流水席,這要花費多少錢?大家都說他平日里對人兇狠分厘不讓,我看這也未必。
許富商繼續(xù)挺著大肚皮侃侃而說:“我呢,這也是為村鎮(zhèn)大家所有人祈福消災(zāi)消難,順便我也知道很多人在我背后罵我,也需要為自己正正名氣,這鎮(zhèn)子上可不是只有他姓劉的有…”,富商口滑多吐了幾個字,幸好察覺的早趕緊收住,望著亂塵仙人尷尬的笑起來。
老頭看到許富商笑,自己也對著他笑,笑聲不斷其樂融融,等到富商感覺到趕緊喊了他的大兒子出來,手上還端了一盤紅布包的東西。
“老神仙多費神了,日子定好了就讓我兒子上山通知你,這是一點小意思,你先收著…酬勞酬勞,嘿嘿嘿,就是剛才的那些話有些…保密,保密”,說完他兒子把盤子端到老頭跟前。
亂塵仙人心里都樂開花了,心想今天山上霉運連連,只要一下山就是驚喜連連,這是怎么個話說的。老頭伸手去抓盤子里的紅包,握在手里暗自掂了掂,頗為沉重,大概死后的棺材本今天算是兌上了。
他臉上不動聲色,嘴上對著徐富戶說:“這如何使得,憑得許員外有這般破費,區(qū)區(qū)小事,區(qū)區(qū)小事,我只會盡心盡力去辦…”,那富戶聽到老頭嘴巴里喊他員外,心里更是樂開花了。
他這人一輩子行商,從沒看過一本圣賢書,所以平生最恨別人喊他土財主,如今得了員外的頭銜,仿佛四書五經(jīng)也是通讀,身上掛了名的知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