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道黑暗之門,我看見一道銹跡斑斑的大鐵門。
看來是我第一次來時的那個世界,不由得暗自松口氣。以我的經(jīng)驗,這個世界基本不會有什么危險。
我推開斑駁的大鐵門,隨著嘎吱一陣響。
這個世界之門,被推開了。
我沒有立即下去,而是站在那里向下看了一會。
那個紅磚白墻的房子,此時正燃氣裊裊炊煙。屋子里一片燈火輝煌,我沒有看見那個少年。于是躊躇著,要不要走下去。
一陣咸濕的海風吹了過來,不由覺得神清氣爽。
天上就像打碎的大圓盤,鑲嵌著無數(shù)顆,如鉆石般閃亮的星星。
門被推開了,那個叫李三的少年走了出來。
我心里一陣激動,這就是另一我。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我。
我走下臺階,那個少年抬起頭。睜著一雙大大的明眸。
你從哪里來?少年問道。
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說。
少年看了屋里一眼,小聲問道:你是不是騙子?
我笑道:哪個騙子,會傻到對別人說自己是騙子的。
那你是么?他執(zhí)著問道。
我不是。
少年指了指旁邊的矮凳子:你要不要坐?
我坐下來,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仿佛我曾在這個世界存在過,而我卻對這里一無所知。
你最近在讀什么書?我問道。
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一本我媽媽在門口撿到的書。不知是誰丟在那里的。少年說道。
你能拿給我看看嗎?
少年點點頭,轉身走進屋里。
過了一會,他跑了出來,手里托著那本厚厚的書。他將書遞給了我。
少年的手碰到了我的手,我就像被觸電一樣。一股巨大不容抗拒的力量,將我推了出去。天空突然雷聲滾滾,一道長長的閃電撕破天際。
我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清晨。
早春的寒意將我凍醒,我睜開眼睛,往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公園里,一個背著長劍的老太太,她正要去鍛煉身體。
老太太看見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嚇得差點摔倒在地上。
我從地上坐起來,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老太太走進我問道:年輕人,是昨晚喝醉,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點點頭,勉強從地上爬起來。蹣跚著離開公園。
只聽老太太在身后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哪。
溫暖的陽光照在馬路上,照在我凍僵的身體上。
我就像個流浪漢,敲開柳倩家的門。
柳倩穿著睡袍來給我開門,她看見我一副無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模樣。忙將我讓進屋里。
我差點就摔倒,柳倩忙過來扶助我的身體。
怎么啦?她問道。
我一頭倒在沙發(fā)上,感覺自己就快死了。柳倩倒了杯溫開水,送在嘴邊讓我喝了。然后挨著我坐下。
我去到那個世界了,我說道:我見到了另一個我。
柳倩驚訝地張開嘴巴:你確定不是在說胡話?
我見到了另一個自己,我說:十歲的我,正要給現(xiàn)在的我,遞那本我丟進去的書。誰知我們的手發(fā)生了接觸。然后我就被踢回來了。
誰踢的?柳倩一邊摸我的額頭,一邊問道。
確定我沒有發(fā)燒后,她望著我的眼睛:你真見到了另一個你?
千真萬確,我回答。
那么,也就是說,在那個世界,有另一我,有另一只貓。柳倩說道。
我說也許是吧。
蜷縮在窩里的喵,像受了驚嚇般跑出來,跳到柳倩身上。
這聽上去太扯了,柳倩道。她激動得抓自己的頭發(fā)。
這也太瘋狂了,她說。
我是怎么回來的?我居然一點記憶也沒有。
今天柳倩在學校有課,她做好早餐,看著我吃下,才出了門。
我坐在沙發(fā)上,房間里的碟機,突然響起班得瑞的《安妮的仙境》,我被嚇了一跳。電視機也被打開了,電視里播放著早間新聞。仿佛有人在調(diào)遙控器,轉眼換成音樂頻道,還沒聽出歌詞來,又換成電影頻道。
那只貓從沙發(fā)上跳到地上,喵的一聲。躲進自己的窩里,不再出聲。
我驚恐地坐在那里,眼睛在房間四處搜尋著。卻什么也沒看見。我拿起手機,想給柳倩打電話??呻娫掞@示沒有信號。
我慌亂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走過去把碟機關了。
走到電視邊,找到遙控器關上電視。
我剛轉身,還沒走到沙發(fā)邊,電視又被打開了。
新聞正報道一起情殺案件,我臉都綠了。腳也不聽使喚,定在那里不能動彈。
這大白天的撞鬼了?
就在我要去拔掉電視插頭時,電視新聞突然斷了。電視突然藍屏,上面跳出一行字,我走過去一看:喂肥了再殺。
我沖電視吼道:你是誰,你出來。
電視一瞬間恢復了剛才的新聞報道。我無比恐懼,也無比憤怒。狠狠扯掉電視的插頭,重新走到沙發(fā)上坐下。
手機響了。
手機居然一下子有了信號。
是張馨打來的,她約我去她的別墅喝早茶。
我關上門,逃命似的離開柳倩的家。
我下了出租車,走進張馨的別墅。
女管家領我走進去。
張馨坐在氣派的沙發(fā)上,她穿一件大紅的旗袍,身上的曲線,被勾勒得淋漓極致。
女管家退了出去,張馨從沙發(fā)上站起身。走到那張小葉紫檀木的茶桌邊,從已經(jīng)泡好的茶壺里,倒了一杯茶給我。
這是新茶,張馨莞爾一笑:本來上次請你喝的,誰知你有事沒喝成。她的笑容很迷人:快嘗嘗。
我端起茶杯,伴隨著陣陣清香,閉上眼,細細品著茶。這茶剛喝下去有點苦澀,繼而轉為甘甜。喝下肚去,頓覺沁人心脾。
好茶,我贊嘆道。
張馨微笑著示意我坐下:你過得可還好?
我搖搖頭。
怎么啦?張馨擔心地看著我。
我把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告訴了張馨。
張馨十分驚訝:想想我們曾經(jīng)地經(jīng)歷,是多么可怕。你這樣一個人進去。完全可能會喪命在里面。
我看著張馨:我們好像把什么東西,從那個洞穴帶出來了。
張馨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別胡說八道。
真的,我說:我感受到了,他無時不刻在監(jiān)視著我。
張馨搖搖頭:許是你太累了。
我對張馨說昨天,他父親張樹銘去找我了。
張馨驚訝地道:他說了什么?
沒什么,我道: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就是說我榜上你什么的。想想就很郁悶。
張馨笑道:我爸爸很疼愛我,我說我出差去了,他自然不信。然后我就說,跟你一起旅行去了。
原來是這樣。我感覺身體突然變得虛弱,頭腦昏昏沉沉。我跟張馨說,我要休息一下,然后就倒在沙發(fā)上。
夢里我聽見霍霍的磨刀聲,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養(yǎng)肥了再殺。
他不斷地在重復,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我面前。
我無法抬起我沉重的眼皮,所以無法看見他的臉。只瞧見他右手上,有一個玫瑰圖案,那圖案似點點鮮血,看上去觸目驚心。
你不該來到這里,那個聲音又說。我想問為什么。這時喉嚨,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聲音來。他說完這句話,緩慢地離去。
我的頭皮很重,重得我無法抬起。
我從噩夢中,掙扎著醒過來。
我發(fā)現(xiàn)我躺在一張很大的小葉紫檀木床上,床的靠背上雕龍畫鳳,看上去栩栩如生。
這個房間很大,我看見偌大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個身影。
我從床上坐起來,穿好衣服。看見張馨轉過身來。
你醒了,張馨說。
我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想從剛才那場噩夢中徹底清醒。
張馨走過來,雙手搭在我肩膀上:你看上去很憔悴。
我搖了搖頭,四處看了看。張馨明白我在找什么,從一張紅酸枝木的梳妝臺上,拿起一包香煙,抽出一支。為我點上。
我感激地看著張馨,想說聲謝謝。卻并沒有說出那句話。
我抽完煙,頓覺精神好多了。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午后的陽光一下子照曬進來。這突然的光亮,刺得我們睜不開眼。
這時我看見有什么東西,穿過窗玻璃進了屋。
忙走到張馨面前。
那東西從墻角爬來,像條水蛇般在地上流動。它周身呈透明壯。張馨嚇得驚叫一聲。
這是什么東西?她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說。
這時那條水蛇直立起來,幻化成一個女人的模樣,除了身體是透明的水外。其他一切跟一個女人無異,美麗的臉龐,大大的眼睛,甚至挺拔的胸部??瓷先ジ愿懈匀恕?p> 它站在那里,沒有下一步動作。
它也許是個四維的智慧體,我說。
你說的是四維?張馨不太確定地說。
是的,或者,我說:這是一個透明的思想,它可以幻化成任何模樣。
可地球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張馨感到無比驚奇,再確定那個透明的女子,不會對她作出任何攻擊后。張馨走上前去,她微笑地看著那透明女子,女子迅速幻化出一張笑臉。張馨伸出手去,女子的一只手伸出來,它握住張馨的手。
好奇怪,張馨說:我觸碰到的明明是水,可這些水,怎么凝聚成一個人的樣子的?
這不符合我們的習慣。
過了一會,那透明的女子,邁著輕柔的步伐,向窗玻璃走去。
在窗玻璃前,她回過頭來。
臉上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揮了揮手。
泰然自若地從窗玻璃,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