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顛想打獵賺錢,娶天朝漂亮姑娘,可嘆的是,想得美這結(jié)局,卻想不到這開局太難。
十幾天的工夫,猴小子除了每天強(qiáng)身恢復(fù)體力,就是研究那本紙葉子已經(jīng)發(fā)黃的古董筆記。
爺爺留的那本手札筆記,著實不得了,只把猴兒看得心驚肉跳,等記背完了上篇的‘獵獲經(jīng)注’,望著那筆記下篇的‘輿圖圖樣’時,他只皺著眉,大小眼的嘀咕道:
“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招兒賺錢了,…
…這新手出村的任務(wù)也忒難了吧,髊殽雨林,方圓二百里,‘折腿溪’穿流其間…天哪,這溪的名頭聽著都疼,…林間茂密,日夜難辨,春末起瘴氣襲人,秋末消散,薏苡仁久服之后,可以輕身辟瘴;檳榔子,亦可以勝瘴。雄黃、蒼術(shù),拿來燒熏,亦可以除瘴……
…哎,爺爺這張地圖畫的不錯,真好看,嘿嘿…呃…這寫的是,其間毒蟲漫布,兩刻咬噬便能取人性命,需衣物、肌膚涂滿桐油方保蚊蟲不叮,抑或使用藥物驅(qū)趕…我去…”
正看得起勁時,猴兒突然想起一事,大小眼的問道:
“爹,我去學(xué)堂聽學(xué),老有一事想不通,您說,咱們是魔裔,為何要學(xué)天朝人言,而且還自居為人,就像爺爺筆記里寫的,為啥不是取魔性命?非說取人性命?!?p> 樂有天輕笑著,瞥了兒子一眼,邊砸打著那些褐紅色的料石、邊說道:
“…哼…,還說要娶個天朝人當(dāng)媳婦,就你這一張口,人家就不愛要你了…”
猴小子不愛聽這話,嘀咕道:
“怎么就不愛要了,我長得又跟他們沒差?不就多了條尾巴嗎…這尾巴說變沒了就變沒了,七、八歲的時候不就沒了嘛,真是的…”
他爹搖頭,嘆了口氣道:
“唉,要說來,咱們魔國人與天朝人本是同根生,追宗溯源的話,都是一個祖宗,不像鬼族、蟲族,那都是邪魔外道,而且天朝人離大祖宗源流最近,所以咱們當(dāng)然的是要崇天朝學(xué)說,講天朝話,學(xué)天朝的書理,咱不能忘本么!…
…再者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咱們不學(xué)天朝的學(xué)問,還要去學(xué)鬼族的‘吱哇’亂叫怎么著?”
小顛聞聽嘖舌道:“我就奇了怪了,咱們怎么從天朝人的宗族里分出來的?爹,您曉得不?”
樂有天聞聽兒子這么問了,突然停了手中的砸打,坐直了身子往遠(yuǎn)處望去,目光忽而深邃起來,只聽他慢慢說道:
“唉,這一扯可就遠(yuǎn)了…反正是大祖宗那輩,初到這世界,見環(huán)境太過險惡,難以生存,就孕育了新種,將宗族中如咱們這般體力驚人之輩,換了骨血,去抵擋外來侵襲,保護(hù)宗家本血。最后生存是生存下來了,可天朝人多少有卸磨殺驢的意思,…
…于是,咱們這些奇怪的族裔,就毅然和本家斷了緣分,遠(yuǎn)涉重洋來到這方水土,建了這魔國,造了這些魔族城邑,之后…唉,沒想到的,咱們魔族內(nèi)部也分崩離析,互相咬噬,咱家猿族一支,才逃到這窮山惡水之間…唉…”
樂小顛聞聽此事,突然小臉一繃道:
“咱難道是被本家逼著換了這骨血?!天朝人竟然這么糟蹋咱們…”
他爹擺了擺手道:
“你小子也別急,咱們本族的祖宗沒那么卑微,想當(dāng)年可都是大豪杰,自愿換了骨血,知難而上、臨危不懼,有多少先輩沒過得了換血大關(guān),均是慘死在化血槨內(nèi)…
…唉…誰曾想這之后,…你就給老子記好吧,天下烏鴉一般黑,到哪兒都跑不了這道理…哎?!你小子不好好看爺爺留給你的筆記,這都說岔到哪兒去了?”
說著,樂有天扇了小顛腦瓢一巴掌,又開始繼續(xù)砸打開了料石。
“這叨啵半天的又不是我…哎呦、哎呦,那我接著看了…”又挨了親爹巴掌的小哥,趕緊仔細(xì)瞅瞧起筆記來,專心致志。
他爹忽又想起一事道:
“對了,顛兒,別光看書,打今兒起,晚上加一次功,去山上再跑一圈,順道練練拳腳,你小子這渾渾噩噩的,有大半年了,功夫全給扔下了,得練結(jié)實點兒才抗揍,知道不!哎,我從小教你的祖?zhèn)鞴Ψ?,給我往回?fù)鞊?,聽見沒有?!?p> “哦。”
“我這煉了十日,軟鐵煉好了,我再去煉些硬鐵,小猴崽子你也好好練,等你練有勁了,老子這刀也給你鍛好了?!?p> “嘿嘿?!?p> 當(dāng)日晚飯過后,樂家屋后的爐室里響起‘叮當(dāng)’之音,猴小子滿心期待新玩具,還如兒時般模樣,想到美處‘嗷嘮’一聲,樂小顛就滿腦子想著筆記上的毒蟲、邪鬼,上山跑操去了。
上了無花果山,果顯出半大小子的威力來,到底是年輕,等小顛抻巴好了筋骨,就一入無花果山十里而去,穿林踏谷仿若只毛猴子,…咳咳,其實就是只毛猴子。
來到山上,猴子腦洞大開,看著滿山的石頭、枯樹都好似邪蟲、妖物一般,不禁想要一試自己的功夫。
嬉笑幾聲,他找了塊臨崖空地,便運(yùn)開了神通:
“豹紋螳螂,高五尺,鉤鐮鋒銳,速如神,善飛,其肉鮮美,其籽卵更為大補(bǔ),看我這招‘穿云動谷’,喝嚓!”
小哥長臂通背,力貫全身,腳踏洪門,只一拳了結(jié)對面枯樹樁,之后又貓上了不遠(yuǎn)處躺著的青石板:
“毒蟲蠻蝎,大者長六尺、小者長三尺,善以鉤尾、巨螯傷人,殺之,取其毒,日飲勺匙,可強(qiáng)筋健骨,百病不侵,對上這招‘手里劍’加‘金剛肘’,你就沒戲唱了!嚯嚯~!”
“紅毛蜈蚣,長丈半,百足,難死透,以酸液燒人,抓來泡酒最好,吃我一記‘凌風(fēng)刀’!嗶嗶!”
“蟒花蛛,八爪丑陋,鉗口含毒液,八目可攪人心,噴絲吐網(wǎng),陰招害人,讓你見識見識我的‘鉆心釘’!啊噠?。?!”
“爛尸蟻,尺長,群居,力大無窮,口鉗犀利,萬蟻來襲,無可匹敵,別人怕你,我可不怕,看我的‘息風(fēng)炎海’!呼吼~~~!”
傍晚時分,山色灰暗的有些和天色分不清楚,正此刻,豁然見得樂小顛兩腮亮紅,只從他喉中射出道赤炎,猴小子嘴一癟,那火流鋪成扇面,噴呼而出,立時就把眼前石面上的青苔,燒的片甲不留。
在夙夜里,青山之上、冷月之下,那塊五丈長寬的石頭斷崖被火燒過,只變成暗紅色,閃耀著。
幽夜蕭幕如玄色琉璃,卻只凝潤了一點紅,仿若枚赤霞光珠,掛于漆墨畫壁,隱隱耀耀、輝紅盞盞,只叫山下村中的小猴孩童看了高興,用尾巴卷著樹杈倒吊起來的都有幾個。
猴小子正得意時,突然鳥瞰山下,看著村前蔓連著的百里樹林中,由北向南起了一道巨大的波浪。
當(dāng)夜無風(fēng),如此動靜定是不妥,小顛見那攪動著樹林的瘋癲怪東西,竟直奔村口他家而去,猴兒只急得呲牙,來不及原路下山,便攀著崖邊蔓藤,飛身直下,若一道芒電。
如此抄近路回家,果然比那禍端入村的時機(jī),快了半步。
只早了這半步工夫,樂小顛便把娘親拉出了屋,送到了安穩(wěn)的地方,他爹樂有天聞訊也抄起了對敵的家伙,且?guī)е孱^幾戶百姓做好了招架的準(zhǔn)備。
抬眼望去,猿族村中火把林立,刀叉斧棒雄起,昭顯族人剽悍民風(fēng),男人無有退縮逃亡之輩,連那平時畏畏縮縮、慣會支使人的李蘑菇,都拿起長刀,帶著十二猴太保沖在了眾村漢前面。
村長兒子經(jīng)過小顛身邊時,還甩出句閑話道:
“平時你不是老說你有一身本事嗎?!愣著干嘛呢?我們往前沖,你還往后撤,關(guān)鍵時候你要拉稀??!”
小顛讓李蘑菇擠兌的愣了神,剛想反詰什么,鄰居家的帥猴仔麥塞跑了過來,麥小哥沒多說話,只遞給他一把從老樂家爐室里隨手拎來的爛鐵錘,猴小子娘親見狀,推了孩兒一把,急道:
“快去幫你爹,快去!別管我了!”
“娘您多加小心?!?p> 整座村莊聒噪起來時,赫然一條兩丈多長的飛天蜈蚣,闖進(jìn)了芍藥村,幸而村民訓(xùn)練有素,弩箭齊射,阻了那妖蟲半步。
樂有天見那巨妖猖狂,操起家傳利斧當(dāng)先沖了上去,氣勢仿若臨敵萬軍、吾亦往矣的豪杰。
當(dāng)家老爹,不負(fù)常年打鐵練得的一雙悍臂,且他手中寶斧也是俊逸,迎頭這招‘開山劈地’就得了手,只把飛天蜈蚣頭殼生生敲裂,蟲子腦中汁液便崩了出來,眾村民正要叫好,不想那蜈蚣不但不倒,反而騰空飛起,它背后數(shù)排透明蟲翅抖動,‘嗡嗡’聲仿若千萬只蒼蠅縈繞在耳邊,只叫人大驚失色。
“糟了!快撤!”
這聲急急呼喝來自樂有天,猴鐵匠自幼耳聞家爺念叨飛天蜈蚣的厲害,知道妖物要做何為,他唯恐周圍人受害,速速驅(qū)散了身邊村民,自己再要逃時,卻晚了一步。
忽只見得蜈蚣口中,突然噴出綠炎,那瑩幽鬼火直沖當(dāng)家老爹而去,便叫眾村民和樂有天的妻兒大驚失色,嗟傷‘蒼天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