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忠臣,誰是佞臣?
這是一個問題,一個復(fù)雜的問題。
徐鉉命人綁架自己,卻又不得傷害,不知意欲何為,他是叛亂的佞臣嗎?
鐘謨老成持重,留守行宮,可是……從趙光美的眼神里,李從嘉讀出了幾分懷疑。
難道,鐘謨不可信?
趙光美確實有這樣的懷疑,只是不便宣之于口罷了。
一個力主出兵淮南,與宋國開戰(zhàn)的大臣,而且反對李從嘉為儲君,在揚州還曾與李重進勾結(jié)。
更為重要的是,他曾是唐國先太子李弘冀的堅定支持者。東都侍衛(wèi)的出現(xiàn),說明這場驚變里有李弘冀的影子,鐘謨牽連其中不是沒有可能。
至少,趙光美無法信任他。在這種波云詭譎的時刻,難免會懷著些許惡意揣度。
鐘謨提議讓所有的勛貴家眷進入行宮避難,其中還包括鄭王李從嘉懷有身孕的王妃周娥皇。
此舉可以說是為了避險的穩(wěn)妥之舉,畢竟行宮的宮墻勉強算是一道屏障。但話句話說,周娥皇和所有的勛貴家眷,都掌握在了鐘謨手中,隨時可以成為人質(zhì)。
李從嘉后知后覺,仍舊覺得不太可能。
縱然鐘謨不支持自己為儲君,但終究是世受唐國恩惠的重臣,應(yīng)該不至于……
皇甫繼勛雖然也存疑,卻不敢像李從嘉那般樂觀,而是有些后怕。畢竟今日他最大的職責是留守牛首山,尤其是行宮和營地。
營救鄭王固然有功,可若因此丟了行宮,算不算擅離職守呢?
萬一鐘謨真的有問題,那自己就是輕信了賊人,搞不好還會被人質(zhì)疑是不是同謀?
更為嚴峻的是,等若是自己把鄭王妃和勛貴家眷送到了鐘謨手中,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簡直不敢想象,皇家就算饒恕自己,那些勛貴恐怕也會撕了自己……
“鄭王殿下,不若還是先回行宮去看看吧?正好順路,若一切妥當,前去救駕也正好?!?p> “也好!”
李從嘉思來想去,最終輕輕點頭,救父固然是盡孝,可若因此拋下妻兒,也是于心難安,來日也難免遭人詬病。
“就這么貿(mào)然回去,恐怕……未必妥當!”趙光美再度出言阻止。
“怎么?有何不妥嗎?”
“皇甫將軍以為呢?”趙光美沒有回答,而是問起了皇甫繼勛。
“這……”
皇甫繼勛沉吟道:“三殿下是怕鐘令……鐘謨起了歹意,對鄭王殿下不利?”
試想一下,鐘謨掌握了行宮,若真是有別的心思,李從嘉貿(mào)然進入,確實有風險。
“三殿下一會說去行宮,一會又說危險,究竟是何意思?”皇甫紹杰已然有些不耐煩了。
“若是拿捏不準,要不還是不去了,穩(wěn)妥為上?!被矢^勛頗為保守,于他而言,今日保住李從嘉乃是頭等要緊事。
趙光美搖了搖頭,說道:“去還是要去的,畢竟王妃和勛貴家眷還在行宮,難道從嘉兄打算棄之不顧?
當然了,興許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若真是為求穩(wěn)妥,何妨試上一試?”
……
寶湘湖行宮,一眾唐國勛貴家眷惶惶不安。
好端端的秋獵游玩,卻突然生出了變亂,據(jù)說已經(jīng)動了刀兵死了人,如何能讓人不心驚?
如今暫時聚集在行宮里,看似安全,可是一道宮墻那般脆弱,若是有人來攻,能抵擋得住嗎?
有人想走,卻又擔心牛首山上潛藏的風險;有的牽掛不能歸來的親友,想要外出去尋找,奈何被的鐘謨以安全為由勸阻了。
鐘令君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坐在行宮的一處亭子里,無比淡定。然而沒有人知道,其實鐘令君心里早已波濤洶涌。
今日之舉,可以說押上了所有的籌碼,以及身家性命。
李璟父子會死嗎?
這是他最為關(guān)心的問題,若是都能得手,那便是……大獲全勝!若是失守,那便是萬劫不復(fù)。
盡管做了周全的準備,但事到臨頭,還是惴惴不安,尤其是意識到有可能輕視了李璟之后,鐘謨便一直心有不安。
尤其是等了許久,兩邊都沒有消息的情況下,鐘謨哪里能安心坐著呢?不過是強自鎮(zhèn)定罷了。
皇甫繼勛外出去尋李從嘉,固然是天賜良機,讓自己掌握了行宮??墒?,他這一去,沒準會壞了閻式的好事。
但愿不會……
皇甫繼勛在行宮留了不少,山上也在四處搜尋,閻式很難及時傳遞消息過來,也不知情況怎么樣了?
皇甫繼勛沒有回來,皇甫紹杰卻先一步回來了,意外的是,同行的還有趙光美。
“鐘令君,大事不妙?!?p> 皇甫紹杰惶急道:“鄭王殿下恐怕……”
“慢些說?!标P(guān)于李從嘉的消息,正是鐘謨最為渴望的,最在乎的。
“今日我們……”皇甫紹杰這才斷斷續(xù)續(xù)將事情講來,他與趙光美遇到有人襲擊李從嘉,前去營救,但寡不敵眾。
幸好皇甫繼勛及時趕到,刺客見狀帶著李從嘉逃走,但他們親眼見到李從嘉被捅了一刀,傷在胸腹。皇甫繼勛已經(jīng)派人前去追擊,命他先行將趙光美護送會行宮。
盡管皇甫紹杰演技一般,言辭也有些浮夸,但所言真假參半。鐘謨本就對閻式與東都侍衛(wèi)信心十足,故而只當是皇甫紹杰受到驚嚇,言語混亂之故,故而信了大部分。
“鄭王殿下他……”鐘謨最為在意的,還是李從嘉的生死,也是今日關(guān)鍵之一。
這一遭回答的是趙光美:“縱然皇甫將軍追上了,也延誤了救治,怕是兇多吉少,還是盡快奏報貴國國主吧!”
鐘謨只是淡淡點頭,沒有悲喜之色,然后冷冷看了一眼趙光美,有點老虎看待盤中之餐的感覺。
閻式不可能讓李從嘉活著,皇甫紹杰還把趙光美送到了自己手中,無疑又多了一個籌碼。而皇甫繼勛前去追擊閻式,也有幾分調(diào)虎離山的意味,行宮禁軍沒有主將,自然將唯自己之命是從。
一切簡直再完美不過,只待將軍山那邊大局已定,一切便盡在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