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你們給我活著，活著去參加高考，活著回來看我（四）
體質(zhì)抽測的名單出來了，這次是按生日抽的。從1999年11月到2000年5月。錢紀是1999年10月，陳歡是2000年7月，都完美躲過。512只有姚子筠和陳璐瑤在這個生日范圍內(nèi)。
“她們肯定沒問題的?！笨吹矫麊瓮ǜ妫X紀長舒一口氣。
“幸虧沒抽到我。高一那次抽到我，我為了八百米不給學校丟臉，每天早起晨跑?，F(xiàn)在我是起不來了。”陳歡雙手合十做出一副“謝天謝地”的樣子。
“我還好，高中三年就沒抽到我。”錢紀一臉得意地說。
“那你真的是運氣太好?！标悮g說。
錢紀聽到陳歡這樣的反應(yīng)，感覺有些別扭。正常情況下她不應(yīng)該回懟：“這就是你這么胖的原因嗎？”
意料之外的回答，錢紀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答，支支吾吾接下：“我……平時運氣真不咋地?！?p> 這次體質(zhì)抽測，雖然不計入高考分數(shù)，但市里也會對各所高中進行排名，所以老師對此十分重視。高三一直是抽測人數(shù)最多的年級，今年更是直接抽了一半人。
文治中學的體育課、活動課一直開得很足，所以文治中學的體育抽測成績一直是全市公辦高中中最好的之一。
如果文治中學不是第一，那一定是僅次于體育設(shè)施全市第一的市一中。
不過這次體測的結(jié)果卻讓所有老師驚訝。文治中學遙遙領(lǐng)先，而市一中則掉到了第七名的位置。
“照理一中的同學說他們對體育的要求很高啊，怎么就突然掉的那么快呢？”宿舍中，姚子筠不解。
“我聽說一中還有游泳課，我都羨慕死了。我們學校連個游泳池都沒有?！卞X紀附和。
“我懷疑是因為上次那件事，學校怕了，不敢讓他們過度運動?！标愯船幏治?。
“可那件事都過去半年了，難道學校還不能緩過來嗎？”錢紀問。
“我估計沒那么容易。畢竟那個人的同學，現(xiàn)在也是高三?！标愯船幷f。
所有人沉默了。那件事的影響究竟有多大！大到改變了整個溪山市中小學的體育教育模式。
“那件事之前，我們學校什么時候做過廣播體操？”陳璐瑤問大家，然后自問自答，“沒有?！?p> 所有人都怕了，怕了生命的脆弱，怕了輿論的力量。
五月，溪山市一中，一個高二男生在800米測試時突然倒地。因為是在考試，所以所有同學都沒有注意到他，而老師也因為在終點，看不到最遠角的他。當所有人測試結(jié)束，成績登記結(jié)束，大家方才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
當大家發(fā)現(xiàn)躺在跑道上的他時，他已呼吸心跳全無。盡管老師為他做了CPR，并且盡快將他送到醫(yī)院，可回天乏術(shù)。這是一條溘然長逝的生命，和丁銘是高一同學，和奚海是隔壁班，是謝思琪媽媽曾經(jīng)的學生。
是身邊一個真實的人，突然就這么走了，要習慣不存在他的世界，對于有的人來說，很簡單，對于有的人來說，做不到。
當他的父母拿著兒子的遺照，在溪山市一中門口拉起橫幅“黑心學校，還我兒子”時，一切輿論都開始質(zhì)疑：為什么要讓孩子在大熱天測試長跑？為什么發(fā)現(xiàn)孩子倒地不及時打120？為什么一個體育老師能對孩子進行CPR？為什么從監(jiān)控中看到那么多孩子路過他卻沒人幫助他？學校有沒有注重對學生的素質(zhì)教育？
一切的一切，差點壓垮了一個校長剛剛引咎辭職，領(lǐng)導班子尚未重新建成的重點學校。
而此時，距離2017年高考，只有兩周。
那一周，文治中學取消了跑操的傳統(tǒng)，組織同學們學起了廣播體操。所有體育類測試全部取消，這都是“拜他所賜”。而這種“特殊待遇”，又有誰愿意呢？
一切都是因為怕了。誰也不知道誰的生命將在下一秒溘然長逝，怕是再也見不到。
錢紀回想了老干媽對她們的簡單要求：活著。即使是在他們那個年紀，依然可以有很多種死法，能活著，真是件幸運的事。
“你說我們高考體檢檢查得出癌癥嗎？”錢紀突發(fā)奇想問陳歡。
“你說我們學校明明每年都有體檢，可是為什么那個男生的胃癌是到了晚期才發(fā)現(xiàn)的呢？為什么體檢查不出那個猝死的男生心臟有問題呢？說明普通的體檢可能檢查不出問題?！标悮g分析。
“那你說啊，每年體檢都是側(cè)那些身高啊、體重啊、視力啊、色盲、聽覺動動手腳之類的，這些每年查不都一樣嗎？我們又不會突然變成色盲的咯，查那些有什么用？”錢紀搞不懂。
“它就一個任務(wù)，你還當真了？”陳歡見錢紀竟然在思考這么無聊的問題，頓時有些無語。
“體檢是件嚴肅的事，當然要認真。這次還得抽血呢！但愿我沒有白血病，但愿我的肝沒有問題?！卞X紀雙手合十保佑著。
“你杞人憂天?。俊标悮g不再理會錢紀這樣幼稚的話語。
體檢安排在周六，所有高三學生周五就被安排回家。這次體檢，是很多人第一次抽大血，侯哥叮囑大家，早飯可以吃，但一定要清淡，不要抽出來高血脂高血糖。明天侯哥不能陪大家，大家要自己去一個個科室，最后把表交到靳濤和陸可可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