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對不起,我不該多嘴(四)
所有的笑容,也許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錢紀早就不在意那張八十多分的試卷,自己活了十八年,怎么可能被一張試卷給打敗呢!
其實不然,多年以后,錢紀才明白,擊垮當年的自己的,是自己越來越渺小的自尊。
傍晚,再一次洗完澡回到教室的錢紀和陳歡在教室門口碰到了背著書包準備走的陳璐瑤。
“去醫(yī)院復(fù)診嗎?”陳璐瑤要離開學(xué)校,錢紀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醫(yī)院。
“不是,我媽剛剛打電話給侯哥,說馬上來接我回家,好像很急的樣子?!标愯船幷f。
“那是你們家有什么急事吧。”錢紀說著,腦海中不禁想起了各種悲慘的畫面?!安粫刹粫伞彼睦锆偪竦叵?。
“什么不會?”錢紀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把想法說了出來,陳歡和陳璐瑤同時看著她。
“你爸媽都是好人,你家里人肯定不會有事的?!卞X紀慌亂地解釋了一通。
“什么樣,我媽那個人,特開明。說不定又是要給我定娃娃親呢!”
“那就好那就好?!卞X紀長舒一口氣,突然反應(yīng)過來,“娃娃親?那你是不是要脫單了?!?p> “那不一定,得看情況?!?p> “那你要是脫單了得告訴我們?!?p> “一定?!?p> “讓他請吃飯?!?p> “沒問題?!?p> 錢紀一臉陽光燦爛地回到教室,準備開始晚自習(xí)。她沒有想到,第二天看到的陳璐瑤,卻是一副哭腔。
錢紀隱約感到一絲不對勁,卻又不知如何安慰。
“怎么了?”還是陳歡先開了口。
“我外公去世了?!标愯船帍娙虦I水說。
所有人一時間都不知該怎么說,而錢紀,幾秒鐘前還全然以為是“相親失敗”。
“上周回家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陳璐瑤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滾燙的淚水從眼眶中涌出。
“沒關(guān)系的?!彼腥硕荚诎参筷愯船幍臅r候,錢紀暗自離開回到了自己座位。
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一時間,惱怒、自責、怨氣,不知究竟是什么充滿了她的腦海。她在心里反復(fù)地問“怎么會這樣呢”,卻又得不到答案。
明明昨天還在開玩笑,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錢紀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多嘴”會給別人來來多大的影響,直到這次。她不停地在想,為什么知道別人的親人去世前自己還在開玩笑。為什么“娃娃親”這種事情,一看就知道是開玩笑,自己卻像認真的一樣大做文章。自己不負責任的言語究竟會給老三帶來多大的影響,老三又會如何看待自己。
“老大怎么了?”陳璐瑤率先注意到了把在座位上悶悶不樂的錢紀。其實陳璐瑤并沒有錢紀想象的那么脆弱,只是乖乖女的形象暫時替代了她平時小女生的一面。反而是錢紀,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脆弱不堪。
“剛剛聽到你外公去世,她的臉色就不對了?!眳琼嶖谝慌钥吹梅置?。
“不至于吧?老三自己都緩過來了,她有什么好難過的?”陳歡不解,“她認識你外公嗎?”
“應(yīng)該不認識吧,我外公又沒來過。”陳璐瑤回答。
“我去問問她吧?!标悮g正要回座位看看錢紀,卻被吳韻霏拉了回來。
“她肯定是應(yīng)為別的事情才這樣的,你讓她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吧?!?p> 陳歡點了點頭,繼續(xù)和老三老五說笑。
錢紀將頭轉(zhuǎn)向她們?nèi)齻€的方向時,卻發(fā)現(xiàn)三人正有說有笑。
“怎么還笑起來了?”錢紀再一次疑惑了起來。
“你們?nèi)齻€怎么說好玩的事情都不帶我的。”錢紀撇撇嘴把頭轉(zhuǎn)向另一側(cè),另一種莫名的傷感涌上心頭,她感覺眼里濕了。
每天早上班里最熱鬧的時刻,不是書聲瑯瑯的早讀,而是侯哥站在班級門口的時刻。一時間,慌亂的腳步聲、撞亂的桌椅聲、書本與桌面的碰撞聲、翻書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聲音遠比每天懶洋洋應(yīng)付的讀書聲強一百倍。
“怎么了?”這是陳歡回到座位問的第一句話,似曾相識。
“能不能換句話問問???怎么永遠都是這一句?”錢紀沒有壓抑住情緒,脫口而出。
“那,你靜靜?”陳歡說著,拿出“小黃書”背起了古詩詞。
陳歡沒再說話,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仿佛意識到自己的沒心沒肺到了一種無法挽回的地步。她沒有辦法回到過去阻止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做過的,也沒有辦法抑制自己去想別人會如何看待自己。仿佛她已經(jīng)陷入了一個怪圈,她必須活的小心翼翼,卻無法活的自在。
真正的失落又能維持得了幾天?當沒過幾節(jié)課后陳歡便像往常一樣和她說笑時,煙消云散。她還深深記得當初她那句“我們永遠不會吵架”。誰說只有男生的情誼才是穩(wěn)如鋼鐵?女生之間的友誼,更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