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v芭蕉,不雨也颼颼。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年事夢中休?;諢熕?。燕辭歸,尚客淹留。垂柳不縈裙帶住,漫長是,系行舟。
令妃知道是誰,因為門半掩著,他進得來。雖然她心里很亂,但不敢怠慢,因為與君王相處,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畢竟為君為臣,關(guān)系和一般的夫妻不同。
另外,永琪今日如此,她作為養(yǎng)母,也有失職。幸虧其他妃嬪不在,否則更要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亂。
即使沒有皇后和眾妃嬪的攪和,今天的局面也已經(jīng)夠難堪,因為畢竟軍機大臣都看到了。
她支撐著起身,抬眼看他,對他說:“皇上,臣妾給您請安。但不知永琪,您能否從輕發(fā)落……”
乾隆說:“不要和我提這個逆子!”
他轉(zhuǎn)過身,雙臂倒背,站在紫檀木棋盤的一側(cè)。
令妃不敢再多言,乾隆又后悔對她吼,走過來,撫著她的肩。她順勢抱住他,勸道:“皇上,臣妾知道永琪大逆不道,可是,他是個性情有缺陷的孩子,請您原諒他年少無知?!?p> 乾隆說:“皇子在紫禁城,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有求必應(yīng)?若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紫禁城也沒有什么閑雜人等會教壞他們。相反,都給他們指派最好的老師,比如關(guān)東才子王爾烈,詞翰書法著名當世,可謂大清開國以來第一人。我也給他們請來教導(dǎo)。像王爾烈這樣的人,淡然君子,難道還教育不出品格完善的年輕人?”
令妃說:“皇上,您給永琪找好老師,只能教他讀書習(xí)字??蛇@孩子感情脆弱,得不到您更多的關(guān)懷愛護,又忘不了他親額娘,心中茫然不知所措,對他的品格修習(xí),實無助益。畢竟言傳身教,講的是言傳為次,身教為主……”
乾隆感覺,魏瓔珞其實與雯妃,與永琪,即便不在一條船上,畢竟還是同情他們母子居多,考慮君王為少。
他很無奈,對著這面以人做的鏡子,他時常汗顏無地。
他問:“你的意思,是我自身道德匱乏,無法施行身教對不對?”
令妃說:“臣妾不是那個意思。您誤會了。這件事,是我這個當養(yǎng)母的沒處理好,請您讓我改日去見永琪,我會開導(dǎo)他?!?p> 乾隆說:“今日之事,讓幾個軍機大臣如何看朕?”
令妃說:“臣妾明白?!?p> 乾隆暗自思忖,自古君王與皇子勢不兩立的事情很多。隋文帝楊堅懼內(nèi)寡欲,喜好聲色犬馬的隋煬帝楊廣,為了贏得父皇的好感,特意裝出一副生活極度簡樸又不喜女色的樣子,收買權(quán)臣,媚上欺下,終于取得楊堅的信任,把太子楊勇的儲位奪去,傳皇位于楊廣。可是楊廣不等父親去世,就想立刻登上皇帝的寶座,竟然弒父弒君而自立。這樣的史實,不止一兩樁。與之相比,永琪未必是個可怕的人,也不見得是個真正大逆不道的兒子。只不過,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隔膜,誤解,而且,他們不是一類人,很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因為某件事情意見不合而決裂。但僅就現(xiàn)在這件事,還不能讓他把永琪的未來圈定。也就是說,永琪仍然是立儲的人選之一。
他感覺令妃似乎還是對他有不平則鳴之意。雖然盡量不表現(xiàn)出來,她的態(tài)度,卻始終不冷不熱,惘然若失。
無論他如何做,她都很難真正高興起來。無論他如何聲名需共古人期,她其實都并未心服首肯。為什么呢?
他問:
“瓔珞,我想知道,你心目中的夫婿,是什么樣子?”
瓜爾佳氏府邸。秀貞給明安圖端來一杯茶,說:“少爺,您看了一上午的書,該休息一下了?!?p> 明安圖放下乾隆讓他編纂的《西域圖志》,接過秀貞手里的茶,回答了一聲:“好?!?p> 于是放下圖志,聽秀貞夸贊他:“少爺,您真是文武雙全,不但會打仗,還會編書?!?p> 明安圖回答:“我爺爺曾任戶部尚書,所以對我們的教育非常重視,要求行伍出身也要修習(xí)文字,所以,我養(yǎng)成了習(xí)慣,都是得益于長輩的教導(dǎo)?!?p> 秀貞說:“少爺,您這么好的人,當初,您的少奶奶,真是配不上您?!?p> 明安圖笑笑:“都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p> 秀貞說:“少爺,您的心里,是不是早就有了意中人?”
明安圖并不隱瞞:“不瞞你說,我以前是曾經(jīng)心有所屬?!?p> 秀貞問:“是不是令妃娘娘?”
明安圖問:“你怎么知道?”
秀貞說:“少爺,是我姐姐告訴我的呀!”
明安圖說:“秀貞,這話,你對其他人可千萬不要講?!?p> 秀貞說:“記住了少爺,我怎么會呢?我覺得,誰嫁給您,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嫁給皇帝,也未必那么好,皇帝三宮六院,也不獨屬于誰,哪有跟您在一起舒心。”
明安圖說:“秀貞,你今天說的話,愈發(fā)不像話,以后不準再說這些話?!?p> 秀貞回答:“知道啦少爺?!?p> 她站起來,笑吟吟端著茶盤,走出書房。
明安圖望著她,心想,秀貞和她姐姐秀妍的性格還真是不一樣。
兆惠部下有一個叫瓜爾佳明瑞的將領(lǐng),其實與明安圖有一定親屬關(guān)系,論起來,是明安圖的侄子。阿克蘇攻堅戰(zhàn),雖然由雅爾哈善呈報軍情,但具體的戰(zhàn)役指揮是由明瑞來做。他腰挎一彎馬刀,身后背九支雕翎箭,手上還拿著一把弓,一看就是武將風(fēng)范,馬革裹尸。雅爾哈善對他宣讀了乾隆的指示:“動員手下將領(lǐng),組織兵力,以猛烈炮火壓住敵軍,炸開東城城墻?!?p> 因雅爾哈善報城墻厚高,云梯不適合,用大炮想把幾十米厚的城墻炸開缺口也不容易,所以采取炮火掩護和挖地道的方法,在城墻底部埋炸藥。
明瑞單膝跪地雙手領(lǐng)旨,遂召集部下,有人建議,挖地道埋炸藥,必須隱蔽,需要大量掩護物。新疆本地有特產(chǎn)黃古林草席,烏藤席,亞藤席,古藤席,但如果想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在民間搜集很多的席子,并非易事。因為上面有指示,要與民秋毫無犯,首先在政治上讓叛軍失去民心。而且當?shù)厣贁?shù)民族也未必支持。于是上奏請示。乾隆批復(fù):第一,草席上寫每家每戶姓名;第二,寫保證書,如無損壞,戰(zhàn)后歸還,如有損壞,按價賠償。
就這樣,幾日之內(nèi),搜集了無數(shù)藤席草席,掩護物有了,下一步就是挖地道。清軍用了八天時間,在東城墻地下中央的位置挖出三個地道,掩埋炸藥,準備爆破。
明瑞在軍營里,只等一切就緒,下達指令,爆破開始。事先約定,搖旗為號,信號一來,大軍涌入,城內(nèi)的阿睦爾撒納叛軍殘余勢力瑪罕木特,只能出城投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