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落下，宋沁月噗嗤一聲，哭了。
湘姨娘低低地叫了一聲：“喲，這是怎么了？”
“給氣的唄?！痹埔棠镉謥矶嘧?。
“把孩子抱開！”太夫人變了臉色。
湘姨娘忙走開了，把孩子還給了沁雪。接下來，以太夫人為首的勸解團便忙開了。這個哄那個逗，還有的勸，圍著宋沁月團團轉(zhuǎn)。沁雪站著沒動，陳婆卻從后面輕拽了拽她的衣袖。她回頭瞥了一眼陳婆道：“別慌?！?p> 陳婆沖宋沁月努努嘴：“不好弄啊……”
旁人若遇見宋沁月這樣的，還真不好弄?？汕哐┦钦l，對她知根知底的姐姐，對她的言行和套路是一清二楚的。
宋沁月這人心狠但面不狠，不但不狠，模樣反而生得嬌俏可愛。她個子不算太高，小小巧巧。笑得起來時，明媚得像一朵山茶花。動起來時，活潑得像只小白兔。她給人的感覺永遠是那種單純善良，無辜又可愛的小女孩。所以，就算她包藏了禍心，旁人也很難看清。即便是看清了，也難以戳穿。
宋沁月剛剛哭了，驚了一灘人，唯獨沒驚著沁雪。沁雪深知這是宋沁月慣使的伎倆，也料到今日這樣的場合她會使這一招。
眾人七嘴八舌地勸，可一點效用都沒有。宋沁月還是抽抽搭搭，仿佛受了千百般委屈似的。太夫人有些著急了：“怎么還是哭呢？”
“太夫人別惱，”梁姑忽然走上前道，“這事兒我們家小姐實在是委屈。若說三公子真想納妾，我們家小姐也不是不讓的。您知道，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姑娘，不是一點大體都不識的?？扇幽兀繍灺暡豁懢驮谕饷孀飨履菢拥氖虑閬?，叫我們家小姐顏面何存？所以，您可千萬別怪她今兒這般地傷心。”
“我不怪。我知道她受了委屈。她受了委屈，自然該補償她。你來說說，該怎么補償你家小姐？”太夫人指了指梁姑道。
“奴婢人微言輕，斷不敢胡言?！?p> “叫你說你便說，有我在呢！”
梁姑忙屈膝道了謝，然后說道：“太夫人，您是這府里對我們家小姐最好的，所以這個主也只有您能替她做。我們家小姐今日受了這般委屈，若不找補些顏面回來，往后還怎么去見人？說到底，她才是三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室，依著我們那邊的習俗，這第一個兒子就必須是在正室名下的?！?p> “你的意思是要把這孩子過繼給十三？”湘姨娘詫異地問道。
“是呀，湘姨娘，”梁姑忙點點頭道，“這過繼有兩個好處。一來我們家小姐名下也能有個兒子了，還是三公子的長子呢，長子嫡母，多祥瑞不是？二來，把孩子過到我們家小姐名下能招孩兒氣呢，說不定我們家小姐今年就能懷上，多好呀是不是？”
“這……”湘姨娘似笑非笑地笑了笑，不表可否。
“太夫人，大夫人，你們兩位以為呢？”梁姑又殷勤地去問端氏和唐氏。
唐氏看向了端氏，似在斟酌。端氏也沒說話，也在斟酌。過繼并非小事，不是說一句孩子歸誰就歸誰了，里面牽扯到很多繁文縟節(jié)和名分大事。
“另外，”梁姑繼續(xù)說道，“這剛?cè)腴T的新人也不能立刻伺候公子。得另尋小院安置，侍奉正室三個月，在正室的允許和安排下才能入房伺候。這叫晾新。這么做一是為了教導新人規(guī)矩，二也是顯出了對正室的尊重和恭敬?！?p> “也是你們那邊的規(guī)矩？”湘姨娘又問了一句。
“是呢，姨娘?！绷汗没卮鸬?。
“嗯，”太夫人點點頭，“這么做也不算不妥，也是應(yīng)該的。只當是給三巡和她一些懲罰吧。就這么辦，晾她三個月，三個月內(nèi)若舉止言行得當，再由十三安排伺候?！?p> 梁姑萬喜道：“太夫人英明！那過繼之事呢？”
話剛落，沁雪又感到陳婆在拽她袖子了。正要回頭，蒲姑姑忽然朝這邊怒斥道：“那個婆子，你有規(guī)矩沒有？偷偷摸摸地在這兒做什么手勢呢？”
陳婆一驚，忙擺手道：“我沒有??！我沒有??！”
“誰許你自稱我的？到了這府里就該稱奴婢！來人，賞這婆子十個巴掌！”
“什么？”陳婆嚇壞了。
立刻有婢子走了出來，挽了袖子就要抽陳婆，可落下時手腕卻被沁雪握住了。沁雪用冷冷的余光掃了那婢子一眼，婢子有些懼怕，忙收了手回去了。
“誰許你攔的？”蒲姑姑沖沁雪喝道。
“別以為我不懂喬府規(guī)矩。誰院里的下人誰管教，別房管不著！”沁雪毫不客氣道。
“呵，你還懂我們喬府的規(guī)矩？”
“喬府的規(guī)矩容后再說，且先說說過繼之事。我實話相告，不要說過繼，就是抱過去由三少夫人養(yǎng)都是不成的！”
“這兒可不是由你說了算……”
“天成大師說過，此孩子在六歲之前，忌諱與屬蛇，屬兔，屬雞和屬馬的共處一室。敢問三少夫人是不是屬蛇的？”
已經(jīng)停止哭泣的宋沁月愣了一下，滿面驚愕。
十三，沒料到吧？你能想出來的招兒我都提前替你想到了，誰讓我是你姐姐呢！
“為什么要這樣做？”唐氏追問道。
“只因為這孩子是早產(chǎn)，是被人驚出來的。之后，生下不足十日時，又被梁姑帶人鬧過一回，更是驚上加驚。送到伏龍寺去時，天成大師為他看過命相，說這孩子有將相之才，但六歲之前必小心看護，避免再度受到驚嚇。”
“你胡扯！”梁姑有些急了，”我什么時候帶人去吳仙橋鬧過了？“
“我可有說過我住在吳先橋？”沁雪一聲冷哼道。
“這……”梁姑那臉霎時就紅了。
沁雪拋了梁姑一個白眼，繼續(xù)說道：“我來這府里，只為這孩子。只要是為了這孩子的，我都會一一做到。我相信以天成大師的修為，他是不會胡說八道的。若有人還想強行將他從我身邊帶走，我不肯，三公子也必定不肯！至于，要我三月不侍奉三公子那倒無所謂，只是我得忙于照顧孩子，恐怕實在無力再去伺候三少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