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抱來了嗎？”
“抱來了?！?p> “先給太夫人瞧瞧吧?！碧剖系恼Z氣極冷淡。
沁雪走了上去，將懷中的孩子往太夫人跟前遞了遞，可太夫人扭著臉，不大樂意看。沁雪正想是不是太夫人不待見自己所以連孩子都不看時，旁邊蒲姑姑說話了：“沒見過你這樣不懂規(guī)矩的。抱孩子給太夫人看哪兒是你這樣抱的？”
沁雪回頭問：“那該怎么抱？”
蒲姑姑冷臉道：“自然是要跪下了。”
“跪下？”
“這便是喬府的規(guī)矩，”蒲姑姑說到規(guī)矩時精神備加振奮，“太夫人身份尊貴，你身份低微，你抱孩子給太夫人看自然要跪下了。太夫人若想看便會看一眼的，若不想看就不會看，你也不能留下喬府，懂了嗎？”
沁雪懂了，當真是一個下馬威接著一個下馬威。今日這場相見會索性改名叫下馬威大會好了。
蒲姑姑使了個眼色，一小婢拿來了一張蒲團放在了沁雪腳邊。蒲姑姑板著臉道：“跪吧。”
十來雙眼睛盯著沁雪，等著看她下跪。
若說向端氏這樣的長輩下跪，也是應該的。初次見面，向長輩行大禮是該的?？蛇@場相見會已然是折磨會了，這些女眷不是為了善意地迎接自己，而是惡意地為難自己，那么這一跪就不能輕易跪下去。一旦跪了下去，后面的為難和折磨會接踵而至。
所以，沁雪默默地退了下去。她一退，全場人的目光都變了。
“你竟然不跪？”蒲姑姑驚愕道。
“呀，這般無禮放肆呢……”左側梳半月髻，佩碧玉項圈的婦人掩嘴作了驚訝狀。
“剛才的話沒聽明白嗎？”唐氏顰眉問道。
“聽明白了?！鼻哐┑?。
“那你是裝作糊涂了？”
“夫人，難道是我裝作糊涂嗎？我雖出身小戶，但也知道大戶里根本就沒這樣的規(guī)矩，而喬家也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p> “誰告訴你喬家沒有這條規(guī)矩的？”
“若這條規(guī)矩是因為我而生，我甘愿放棄入府，以免為后來人多添一樁煩惱。今日，我懷抱孩子誠心而來，一不求收留，二不求憐憫，三更不求你們諸位都喜歡我。我是帶這孩子來探望他的至親長輩的。于禮于情，至少都可以享受到稍稍體面的待遇?！?p> “體面二字是留給懂體面的人的，你覺得你自己懂體面嗎？”剛才故作驚訝的那婦人斜睨著沁雪輕諷道。
沁雪看向這婦人，不懼道：“我唯一做過的不體面的事情就是答應三公子如此草草進府。他許諾我的明媒正娶風光辦席也都在他的勸說下化為了泡影。他跟我說，府里知道他有后了，還是個長子，歡喜得不得了，著急著要見呢。那些繁文縟節(jié)虛場面就都先舍了，把孩子接回府里讓長輩們瞧瞧，寬慰寬慰他們的心才是。另者，他正室無所出，若我攜了孩子風光大嫁進喬府，勢必會惹得他正室娘家不快，壞了兩家的交情。他一件件一樁樁地數(shù)給我聽，我也明白也體諒，心想一家人和睦為上，其他的都是次要，便才答應了他?！?p> 說到這兒，她略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說道：“諸位，我吳園兒骨氣是不缺的。喬府不收我們母子，我即刻轉(zhuǎn)身便走，不帶一絲猶豫的。我只是思量著這孩子到底是三公子的長子，他愛這孩子，舍不得這孩子，我也不忍心他們父子分離，這才決定留下來。佛說，因果報應。我相信是我前世做了好事，這一世老天才會賞了我這么一個麟兒。諸位不信瞧瞧，這孩子面容紅光，額庭寬闊，就連天成大師都說他有將相風范?！闭f著，她抬了抬胳膊，將孩子展示給眾人看。
她知道，孩子絕對是必殺技。這些人這么抗拒孩子，只是因為還沒見過這孩子的真容。
“天……這孩子……這眉眼……”右側的湘姨娘驚呼了起來。
“呀，這還真跟三哥一個模樣呢！”湘姨娘旁邊的四小姐喬百燕也驚炸了起來。
端氏和唐氏被驚動了，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過臉來看那孩子。下一秒，事情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兩人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似的挪不開了，打量，打量，再三地打量著那孩子。到最后，唐氏沒忍住，低低地驚呼了一聲：“倒真是很像的……”
不怪這些人如此驚怪，實在是吳園兒太會生養(yǎng)了。她似乎有一種復刻的本領，只是借用了喬三巡送給她的一粒小種子，花費了九個來月的時間在肚子里琢磨倒騰，便生出了這么一個幾乎與喬三巡一模一樣的娃娃來。
“何止是像呢！”湘姨娘快手抱過孩子，興沖沖地走到唐氏面前道，“大姐您瞧瞧，這孩子的眼睛是不是跟您的一樣？三巡的眼睛像您，這孩子也一樣呢！”
唐氏摁了摁那襁褓，帶著一副探尋寶藏的眼神看了看，點頭道：“是一樣的，和三巡沒什么分別呢！”
“太夫人您也瞧瞧吧！三巡的長子呢，您的重孫子呢！”湘姨娘又抱到了太夫人跟前。
太夫人跟唐氏一樣看得使勁，只是眼睛虛瞇得厲害?？戳T，她那臉色多了些悅色：“是三巡的兒子，跟三巡小時候一模一樣啊?！?p> “可不是嗎？”湘姨娘大笑道。
眾人都起身圍了過去，爭先恐后地看起了新寶寶。婦人們嘖嘖贊著，廳里一下子便熱鬧了起來，倒把那生著悶氣的宋沁月給忘得一干二凈。直到喬太夫人輕輕咳嗽了兩聲后，眾婦人才迅速散開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唐氏也收斂起了悅色，一本正經(jīng)地對湘姨娘道：“抱著去見過他的大娘吧！”
“來來來，見見你大娘，逗大娘笑一笑好不好？”湘姨娘笑呵呵地抱著孩子來到了宋沁月跟前。
宋沁月臉上一片寒霜，并不看那孩子一眼。湘姨娘勸道：“十三啊，看一眼吧，這也是你的兒子??！”云姨娘也道：“瞧瞧吧，多白凈的一個兒子呀！你好歹瞧他一眼，他也知道他大娘心疼他呢！你正經(jīng)的兒子就看一眼吧，他往后就算親娘不認，也得認你這個娘呀！別置氣了，就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