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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中興

卷3-02章 方興 ? 雩祭

大周中興 姬為毅 2112 2019-08-08 21:28:00

  方興聽圍觀者談及楚國女巫之事,心中滿是疑竇——大周的雩祭,為何會有楚國女巫參加?

  他滿腹疑惑,忍不住望了眼身旁的阿嵐。今天這丫頭好生奇怪,怎么和換了個人似的……

  不過雩祭即將開始,方興無暇多想。

  已是正午時分,天上烈日炎炎,萬里無云,哪有半分要降雨的跡象?

  舞雩壇下,虎賁衛(wèi)隊正在肅立守衛(wèi),方興認(rèn)得那服色和旗號,正是南仲、師寰麾下的精銳部隊。和昔日國人暴動時相比,如今周王師的軍容軍紀(jì)已大有改觀,再加上有南、師二將守衛(wèi),今日料定出不了什么岔子。

  吉時已到,周王靜在群臣簇?fù)硐?,來到了舞雩壇下。在其身后,太保召公虎引一隊公卿居左,太傅虢公長父領(lǐng)一隊公卿居右。兩側(cè),各諸侯國使臣整齊站立,在這些人中,方興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楚國莫敖屈虔。

  楚國雖為子爵,但此次他們卻派出了龐大的使團(tuán),故而也周王室的高級別禮賓待遇,甚至排位在一眾伯國的身前。種種跡象表明,為了這次大雩,楚國人真的帶來了傳說中的女靈?

  去歲周王師陳兵漢陽之時,方興便知楚國事鬼成風(fēng),其中,又以巫山女靈祈雨最為靈驗。

  “難道說,周天子竟讓女靈祈雨?女靈又與巫教有何干系?”

  方興小聲嘀咕著,出于對巫教的敏感,他覺得此事必不簡單。

  身旁,阿嵐并不理會方興的細(xì)語,只是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舞雩壇。

  三聲大鐘敲響,在眾臣工的簇?fù)硐?,周王靜身著華麗的袞服,緩步走上壇前。自少年天子即位以來,大多數(shù)祭祀都在太廟舉行,這還是他第一次拋頭露面。或許,國人對當(dāng)年周厲王專利之事還多有芥蒂,但周王靜登基后頗有德政,今日又躬身求雨,倒是掙了不少名聲。

  見周王靜登臺,阿嵐卻很不以為然,她眉頭緊鎖,眼神中滿是怨憤。

  方興知道,周王靜在太保府隱姓埋名多年,與召芷主仆算是老熟人。只不過,召芷始終將其兄長之死遷怒于周王靜,多有怨念。但令方興不解的是,阿嵐不過是召芷的侍女,如何也對天子這般咬牙切齒?

  臺上,周王靜燔柴祭天,從大宗伯王孫賜手上接過誥文,朗聲宣讀道:

  “昔成湯克夏桀,天下大旱五載,苗稼荒蕪。于是成湯自剪其發(fā),自縛雙手,祈福上帝,大雨卒至。今余一人即位逾年,賴祖先上帝庇佑,平定五路犯周之亂。然兵者,世間之至不詳也,余得罪上天,罪在余躬,萬夫百姓又有何辜?”

  言罷,周王靜取來小刀,先是割下一撮頭發(fā),又自縛雙手,仰天長拜再三。

  “祈請上帝,勿以余一人之不敏,使眾神鬼傷萬民之命矣!”

  隨即,周王靜緩緩起身,用綁縛的雙手把誥文和頭發(fā)焚燒,以祭祀天帝。

  這一連串儀式已畢,百姓喟然不語,皆滿臉期待地看著天空。

  然而天公并不作美,烈日依舊高懸天空,連半片云彩的影子都沒見到。

  如此一來,人群中又漸次有哀嘆之聲傳來。

  方興只聽身前那屠戶感慨道:“看來,天命難違也……”

  那中年士人嘆道:“昔日商湯祭祀于桑林,祈雨五年,最終才感動天地。看來今日祈雨為時尚早,老天不領(lǐng)情也?!?p>  農(nóng)夫幾近哭腔:“五年?莊稼如何等得五年?全家老小如何等得五年?”

  哀戚之情絕望地蔓延開來,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國人又被哀怨悲苦的情緒籠罩。

  周王靜勞而無功,頗為沮喪,只得徐徐退下舞雩壇。

  接下來,大宗伯王孫賜取來求雨之詩,平鋪于手肘之間,朗聲讀道——

  “倬彼云漢,昭回于天。

  王曰:

  於乎!何辜今之人?

  天降喪亂,饑饉薦臻。

  靡神不舉,靡愛斯牲。

  圭壁既卒,寧莫我聽?”

  大宗伯每念一句,身后便有樂師以弦樂相和,眾巫齊聲吟唱,咿呀繚繞,撓人心魄。

  此詩名曰《云漢》,乃是由少傅仍叔所作,并經(jīng)兮吉甫潤色而成。方興在泮宮中求學(xué),目睹二人作成此詩,可謂殫精竭慮,煞費(fèi)苦心,數(shù)日方成。不過對于阿嵐而言,要聽懂本作便勉為其難了,她聽得直撓頭,卻連文辭都不得其解。

  只聽大宗伯王孫賜接著念道:

  “旱既大甚,則不可推。

  兢兢業(yè)業(yè),如霆如雷。

  周余黎民,靡有孑遺。

  昊天上帝,則不我遺。

  胡不相畏?先祖于摧。

  旱既大甚,滌滌山川。

  旱魃為虐,如惔如焚。

  我心憚暑,憂心如熏。

  群公先正,則不我聞。

  昊天上帝,寧俾我遯?

  靡人不周。無不能止,

  瞻昂昊天,云如何里!

  瞻昂昊天,曷惠其寧?”

  念罷此詩,王孫賜已然耗盡心力,老淚縱橫,拜倒在舞雩壇上。

  方興聽到“旱魃為虐,如惔如焚”一句,不由地抬頭興嘆——烈日高懸,河水干涸,稻谷不生,人間如同被大火焚灼一般。此情此景,使人望天徒呼奈何。

  周天子已向上天請罪,大宗伯也焚罷求雨之詩,祈雨儀式只剩最后的環(huán)節(jié),那便是舞雩。

  “女巫!楚國女巫!”

  這正是今日的重頭戲,女巫的出現(xiàn),引來臺下一片驚呼,尖叫聲此起彼伏。

  方興循聲望去,舞雩壇下果然出現(xiàn)一位曼妙女子。只見她婀娜裊裊,蓮步款動,已行至舞雩壇下。在她身側(cè),數(shù)百巫眾起身喧嗬,猶如眾星捧月,撼人視聽。

  身旁,阿嵐早已按捺不住興奮之情,也隨著觀眾大聲叫起好來。要不是顧忌女扮男裝的行藏暴露,她怕是會跨到方興背上看熱鬧。但方興并不信巫,更不相信憑一個楚國女靈就能打動上天,讓這場大旱有所改觀。只不過,盡管大周取締巫教,鬼神之說卻從未在民間消減。

  鐘鼓再次齊鳴,臺下閃出一隊虎賁衛(wèi)士,將一只土龍?zhí)У轿桷啊?p>  只見那土龍由黃土堆成,足有三乘兵車并排大小,其形貌被捏塑得兇悍異常,頗為駭人。

  阿嵐看了不禁發(fā)顫:“這龍長得好兇惡,叫人不敢直視!”

  方興知道,古人篤信雨神便是天上的龍,負(fù)責(zé)行云布雨。而這只黃土之龍,便是今日雩祭儀式中的雨神化身。而楚國女巫所要進(jìn)行的舞雩儀式,便是借土龍為媒介,同雨神進(jìn)行“天人交感”,以求其賜下甘霖。

  這時,方興身旁的屠戶又壞笑起來:“哈哈,我聽說過楚人祈雨的儀式,他們會懲罰這條土龍,或火烤,或箭射,或煙熏,逼這神龍就范,讓它行云布雨,當(dāng)年商湯就是這么做的。”

  身旁農(nóng)夫則無情地嘲諷道:“說大話也不嫌費(fèi)勁?還商朝咧,你祖宗都還沒出生罷?”

  言罷,圍觀的國人哄然大笑。

  又過了半晌,有人喊道:“楚國女巫登場也!”

  就在這時,舞雩壇上的眾巫師都已離場,僅剩那只土龍,孤零零地趴在祭壇之上。

  這時,身著黑色薄紗女巫緩步上臺,一瘸一拐,一步一個趔趄,像是摔跤模樣,她原來是個少女。

  女巫的登臺,使得人群騷動異常,不愧是雩祭的壓軸好戲。

  那滿臉橫肉的屠戶面露猥瑣神色,咽了好幾口唾沫:“楚國女巫果然年輕貌美,是個小俏娘們!”

  農(nóng)夫則頗有遺憾:“這女巫身材倒是嫵媚,就是這臉嘛……丑陋?!?p>  屠戶哂道:“呸,你可忒沒見識,女巫臉上分明戴得面具,你看,上面有四只眼睛咧。”

  那位中年士人也不禁插嘴道:“說得不錯,這四只眼睛的臉孔,正是南國荊楚巫師的常用面具。我聽祖輩說,楚國巫師歷來都是選取美艷女子為之,不然……”

  屠戶見士人害臊,嘿然一笑:“喲,不然如何?”

  士人臉色通紅:“咳咳,不然,雨神也不會寵幸于她,與之降下云雨……”

  農(nóng)夫來了興趣:“你說楚國女巫都是美艷少女,為啥要帶上這么丑的面具?”

  中年士人道:“美艷是給神靈享用的,行巫術(shù)之時自然要帶面具,怕你等凡人把持不住,做出褻瀆神靈的事情?!?p>  屠戶嘖嘖對那農(nóng)夫揶揄道:“說你呢,你可別做出齷齪的事情喲!”

  那農(nóng)夫怒道:“呸,她是個跛子殘疾,雨神哪會看上她?”

  士人道:“她可不是跛子呢,此乃‘禹步’,數(shù)十年前,我看那些可惡的衛(wèi)巫跳過。剛才那幾百個巫師雖說也是跳的‘禹步’,可就遜色多也?!?p>  屠戶聽到衛(wèi)巫,啐了一口:“晦氣,這楚國女巫豈是衛(wèi)巫一黨可比?”

  農(nóng)夫問題最多:“為啥把這種跛腳的步子叫做‘禹步’?”

  中年士人好為人師,滔滔不絕道:“既叫‘禹步’,是因這步法乃是夏禹時期所創(chuàng),傳說大禹治水時,三過家門而不入,十?dāng)?shù)年跋涉各大山川,最后落下了腳病,成了跛子。上天因此被他的誠意打動,這才使之治水成功。后世巫師奉大禹為先師大巫,做法時都效仿大禹跛行,以表虔誠?!?p>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又見楚國女巫一步一跛,兩個膝蓋向內(nèi),小腿朝外擺出個外八字,艱難地爬上舞雩壇。待她站到土龍跟前,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眾人這才得以看到她正面的樣子。

  原來女巫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黑紗,身材凹凸有致,若隱若現(xiàn),只因皮膚涂了黑色的油彩,所以看起來像是穿著黑色的衣服。她也就與召芷一般年紀(jì),動作極為妖冶,在臺上扭動著腰肢,撫觸她的胴體,千嬌百媚,分外風(fēng)騷。

  方興終究是少年心性,血?dú)夥絼偅挥赏塘丝谕僖骸?p>  可就這個輕微的反應(yīng),卻被身旁的阿嵐看得正著——原來,自楚國女巫現(xiàn)身之后,她的目光一直鎖定在方興身上。

  “女孩子家如此輕浮,”阿嵐的聲音中飄著酸味,“呸,簡直就是狐媚子,你不許看!”

  方興不由得臉一紅,甩頭不敢直視臺上。只見身旁圍觀的男性國人們,皆張嘴喘著粗氣,雙眼圓瞪,臉上都露出詭異微笑,生怕錯過女巫任何一個動作,又努力想看穿她藏在薄紗之下的無盡春色。

  阿嵐咬牙切齒,“唉,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當(dāng)然,人群中也有不少婦女,其想法皆與阿嵐不謀而合,都在謾罵楚國女巫傷風(fēng)敗俗。面對女巫這般攝取男人心魄的媚態(tài),也都同仇敵愾。

  就在這時,那楚國女巫突然站定,背過身去面向土龍,不知從哪里取出兩條長蛇,右手青蛇,左手赤蛇,皆吐信垂涎,很是可怖。隨即,女巫的腰肢扭動得更加劇烈,原地轉(zhuǎn)起圓圈,手中兩蛇也越舞越快。人群中一片嘩然,只有身旁那屠戶不停地傻笑。

  方興乍看這儀式頗有異域風(fēng)情,初覺好奇,旋即又覺得反常,這兩條蛇似乎長得頗為詭異?

  這時,身后傳來一個婦女犀利的怒吼:“羞死人了……好不要臉的賤貨!她這哪是什么蛇,分明是男女那兒的形狀……”

  此言一出,又引來了男人們的一陣哄笑。

  方興臉上一紅,他未經(jīng)男女之事,一聽到這低俗之語,這才覺得臉上發(fā)燙,低頭再也不看。

  原來,乞雨本是最原始的巫術(shù),龍神在天上之云雨事,便成了人間的風(fēng)雨交加。而女巫以身事土龍,便是預(yù)示此術(shù)。在楚國,舉行雩祭的女巫有種獨(dú)特的稱謂,曰“雨師妾”,即把女巫當(dāng)做雨神之妾,在雩祭之時和雨神天人交感。

  原始的娛神儀式要比這露骨逼真許多,周公旦特意弱化,才使得求雨儀式多了幾分莊重和內(nèi)斂。古人眼中蛇便是龍之同屬,故而把蛇作為女體極陰之象征,以替代真人的不雅舉動。

  方興羞愧地一轉(zhuǎn)頭,卻見阿嵐已用雙手捂住了眼睛,小臉臊得通紅,竟把臉上的脂粉擦去了一大半。

  “你,你,你是女公子……”

  天空依舊萬里無云,方興此刻的心中卻如晴天霹靂一般。

  原來,跟隨自己出城的哪里是阿嵐,而是召芷,堂堂大周太保的千金召芷。

  “你甚么你?”召芷不敢把手移開,“誰讓你帶我出來看這個的,羞死人也!”

  方興本就驚詫萬分,又蒙受這不白之冤,只剩支吾:“這,這,這……”

  “這甚么這,我要和公父告狀,看你怎么辦?”

  方興被一頓搶白,懊悔地直跺腳:“苦也!這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自己誤帶女公子出府已惹大禍,要是被好事者大嚼舌根,說他勾引召芷私奔,那可是大罪。方興叫苦不迭,可身旁人多嘴雜,又哪有什么辦法。

  人群中又一陣騷動,倒把召芷的注意力又吸引回舞雩壇上——

  楚國女巫此時變本加厲地搔首弄姿,發(fā)出陣陣怪叫呻吟,輕解薄裳,已難蔽體。劇烈扭動過后,索性直接躺在舞雩壇上,如同被雨神附身般,不斷顫抖掙扎。

  婦女們對楚國女巫的舉動再也看不下去,紛紛扯起嗓子咒罵道:

  “太傷風(fēng)化也!先王之地,怎能有這種樂舞?”

  “這哪是樂舞,這簡直是楚國蕩婦!恬不知恥!”

  方興不敢再看,召芷秀氣的小臉早已憋得通紅,小手緊緊扣住方興十指。少女體香沁入方興心脾,激得少年心中一蕩,情不自禁,竟想吻向召芷嘴唇。

  “你……你在干嘛?”召芷惱羞成怒,摔了方興一巴掌。

  方興捂著臉,這才驚覺自己失禮,只恨自己意志不堅,竟被那女巫的艷舞所蠱惑。于是趕緊道歉:“女公子,是在下失禮了!”

  “噓!”召芷似乎并不生氣,反倒嬌羞無比,“芷兒打疼你了么?”

  只見她眼中充滿了柔情蜜意,也不顧自己的小廝扮相,緊緊靠在少年頻繁起伏的胸口上,吹氣如蘭,不舍分離。

  這下倒把方興嚇得不輕,他強(qiáng)攝心神,不斷催促道:“女公子,你我速速離開,別讓人發(fā)現(xiàn)我們在看……這個……”

  召芷嬌聲拒絕:“不,芷兒不想走……”

  而身旁的國人們也大多如癡如聾,要么面露萎靡之色,要么嘴邊已有垂涎,哪里理會方興和召芷的異樣。準(zhǔn)確地說,所有人的眼神都貪婪地鎖定在舞雩壇上,哪舍得移開片刻。

  方興緊張地看著舞雩壇下,似乎公卿們正議論紛紛,只見南仲和師寰已然迫不及待,正在集結(jié)手下虎賁衛(wèi)士,隨時準(zhǔn)備沖上臺去,阻止這樣一場褻瀆周禮的鬧劇。

  就在此時,一陣妖風(fēng)迎面襲來,在場所有人見求雨突然有了進(jìn)展,都喝起彩來。

  “雨神顯靈乎?”

  “雨神顯靈也!”

  方興大覺不妙,他心知這邪風(fēng)來得不正,必有蹊蹺。但也不由大為驚奇,那楚國女巫莫非真有法術(shù)?竟能招來如此突兀的大風(fēng),頗為邪門。他心中忐忑而矛盾,既不愿看到這等淫邪的巫術(shù)奏效,又希望女巫真能求雨成功,解大周大旱的燃眉之急。

  這時,只見舞雩壇下,數(shù)百名巫師搬來柴火之物,看樣子是要在舞雩壇四面點(diǎn)火。

  農(nóng)夫問道:“這是要作甚?”

  屠戶吼道:“造孽,難不成要燒死這美艷尤物?”

  中年士人一邊遮著兒子的雙眼,一邊搖頭哀嘆:“這怎么行,她剛剛求來大風(fēng),眼看著就要下雨,豈不是過河拆橋?”

  人群中七嘴八舌,伴隨一片驚呼,舞雩壇四面火起,烈焰直沖臺上。

  眼看那妙齡女巫即將慘遭火刑,剛才還憐香惜玉的看客們,突然異口同聲地萌發(fā)一種病態(tài)到極點(diǎn)的心理——“燒了她!燒了她乞雨!”

  起初只是幾個好事者在起哄,后來居然演變成了排山倒海的整齊呼喊。

  人類的劣根性在于,既然得不到美好的事物,那么毀掉它,讓誰也得不到,便是一種安慰。

  方興想得明白,便遺憾地閉上眼睛。而召芷似乎對臺上的一切充耳不聞,只是含情脈脈地看著方興。

  火焰熊熊,那女巫用紗衣捂住口鼻,在舞雩壇上痛苦地掙扎,一次次轟然倒下,又掙扎地站起來,撕心裂肺地呼喊著,幾乎被濃煙熏得死去活來。

  “作孽!這美少女說燒就燒,還不如讓爺們帶回家,好好痛快幾日咧……嘿嘿……”那滿臉橫肉的屠戶吧唧著臭嘴,笑聲露骨。

  旁人對他投去鄙夷的目光,但這些男人又何嘗沒有相同想法呢?

  大火燒了近一刻鐘,火勢漸弱。透過濃濃黑煙,那女巫還在不斷重復(fù)著站起倒下的機(jī)械動作,直到火焰熄滅,那女巫才站起來對觀眾致意。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竟也是雩祭的一部分,女巫不過剛表演完傳統(tǒng)巫術(shù)中舍身求雨的“焚巫”儀式罷了。

  就當(dāng)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女巫身上,為她由衷叫好時,不想天上已經(jīng)烏云密布,大雨眼看頃刻便至。

  那中年士人突然無比虔誠:“是了,這楚國女巫此前以身取悅龍神,博龍神歡心,此時又讓人縱火燒她,龍神自然要行云布雨來救?!?p>  屠戶意猶未盡,只一個勁地遺憾:“可惜太短,可惜太短!”

  而那農(nóng)夫更是跪地叩拜:“楚國不愧為巫道興盛之處,就是靈驗!”

  風(fēng)云突變,遙遠(yuǎn)的天邊傳來一聲悶雷傳來,由遠(yuǎn)及近。

  方興看著遠(yuǎn)方的南山出神,難道說,今天的大雩的確感動了上蒼不成?

  舞雩壇上,楚國女巫還在竭力跳著禹步,一陣電閃雷鳴之后,暴雨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

  “萬歲!”

  暴雨傾盆,人群已顧不上被澆得透心冰涼。壓抑已久的心情,都隨著爆發(fā)出的吶喊,從此煙消云散。

  眾人紛紛下拜,起初只有三五人,接著是數(shù)十人、數(shù)百人,直到幾乎所有國人都跪地叩頭,山呼萬歲。

  唯獨(dú)方興不想耽擱,他趕緊用衣襟遮住召芷頭臉,背著她便往城里趕去。

  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念——女公子貴體嬌弱,可別被大雨淋出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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