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饑荒，這是禁忌，這是皇帝心中的痛。在這朝堂之上，誰敢提及？這李山雨倒好，上朝第一天就敢皇帝的傷疤給捅了。
“不知李非良為何忽然提起這事？是在指責我們不作為嗎？”任千秋一蹙眉，當年的事他們的確做得不好，但也輪不到李山雨這個毛還沒有長齊的小屁孩。他身旁的王謙眼睛忽然動了一下，若有所思。
“對呀！我是在指責你們呀！”李山雨淡淡一笑，眾大臣變了臉色，充滿了憤怒。
“指責？你有什么資格？”任千秋冷笑。
“憑我是在八年前活下來的受害者?！?p> 此話一出，朝堂之中忽然寂靜起來，所有的大臣都猛的把眼睛盯在她的身上。
眼前這位娘子看著也就十四五歲左右，八年前不過是一個六七歲的幼童，她怎么可能活得下來？
“看你們的表情似乎不相信，不過我也不在乎，反正你們也不會在乎，反正死的不是你們的親人你們的朋友。像今日的水災已經(jīng)發(fā)生了五天，死傷幾萬人，而現(xiàn)在讓你們出些錢也不愿意。我一直在想，大詠不是一個貧窮的國家，八年前也沒有做何大工程，也無戰(zhàn)爭……那救濟災民的錢去哪了？”李山雨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她說得每一句話都如一擊擊重錘砸向每一個大臣的心中。他們大部分沒有內(nèi)疚，也沒有懊悔，只有害怕。他們低著頭，偷瞄著皇帝的表情，皇帝摸著自己的胡子，看著李山雨，心中多了幾分悸動。
“八年前賑災的錢被貪污了，而貪污之人已經(jīng)被凌遲處死，而他的家眷也一同處死。十三位主犯，牽扯兩萬五千三百四十一人?！被实坶_口了，這個案子他直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主犯的名字也行模糊了，但人數(shù)記得很清楚。這件事在朝堂中都成禁忌，百姓更是不可多說，李山雨自然不知道。
“陛下倒是很干脆，不知道這次陛下能否像八年前那么干脆?！崩钌接瓴]有像其它的大臣一樣稱贊皇帝圣明，只是冷淡回答。
“李非良這是何意？”王謙一直瞇著的眼睛忽然睜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們不知道嗎？昨日這長安城關于澤安城水災的事情已經(jīng)傳開了……”李山雨眼睛一轉，有些疑惑?！鞍傩斩颊f，今年澤安城的雨水比去年還少一些，正想著今年應該不會再淹了，卻沒有想到江堤崩塌了……現(xiàn)在長安的不少人都在啟程回澤安城，去尋親友……我當時聽著也覺得奇怪，便問了幾句。那些百姓說，澤安城年年都淹，不過是淹地都事，人倒是沒有多少事，今天忽然有了大水，怕是有人在搞鬼，在修筑江堤上動了手腳?！崩钌接甑?，她很明確地表達幾件事。第一，這話不是她說，是她聽百姓說的。第二，昨天坊間便已經(jīng)傳遍了澤安城水災的事。第三，這澤安城發(fā)大水有可能有人動了手腳。
“李非良，你說這話可是需要負責任的?！崩舨可袝欧宓?，他的眉頭在拼命的跳。
“責任……我不過是把坊間百姓的說法告訴你們，你們要我承擔什么責任？這位……呃……杜尚書，你要知道一件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崩钌接晗窨窗装V一樣看著他，杜峰正打算反駁，卻發(fā)現(xiàn)任千秋在瞪著他，讓他閉嘴。
“李非良，那你說要怎么辦？”皇帝問道。
“既然陛下問了，那我就說說我的拙見?！崩钌接杲z毫不客氣，清清嗓子?！暗谝?，賑災的錢是不能少的，只能備多不能備少。第二，災民的日常生活需要的糧食、衣物這些也不能少。第三，最重要的，醫(yī)師和藥?！崩钌接暾f出自己的看法，接不接受那就是皇帝和這些大臣的意思了。
“那這需要多少錢？”杜峰摸了一把冷汗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得吏部的人去核算。對了，還要提防黑蓮教搞事情。在大災大難之時，便是黑蓮教死灰復燃之時。我不敢保證，而這是極大可能的。”
皇帝的臉色變了，王謙和任千秋互相看了一眼。
“陛下，李非良言之有理?！蓖踔t和任千秋同時道。
“父皇，李非良說得有理。先不論這場水災的前因后果，但黑蓮教極有可能鼓動受災百姓制造混亂，趁機樹立威信，就像它們過去做的一樣?！壁w子洲起身一揖。
“臣也如此認為，此時茲關重大，必須謹慎處理。此時國庫并不空虛，甚是滿庫，多花些錢財也無妨。”趙奕棠也站了出來，趙思澈和趙居夏相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說道:
“臣亦如此。”
“臣等亦如此?！?p> 兩位丞相，四位王爺都贊同這件事，他們還能說什么呢？
杜峰的汗越流越多，顫顫巍巍附議。這些人是要他的命嗎？國庫甚滿，但有一大部分都不能用，死十座城的人也不能用呀，那是軍庫的用度，是國之根本，絕對不能動的。
“李非良！”皇帝看著他們，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臣在！”李山雨一拱手彎身，等待皇帝接著說。
“我任命你為京巡，替我去調(diào)查澤安城水災，要什么便開口?！被实鄣?，眼睛在大臣中掃了一遍，最后定在了趙奕棠和趙子洲的身上，摸了一把胡子，點了點頭?！瓣掏酰 被实鄣?，晏王隨之出列跪在地上。
“臣在！”
“我命你一同前往澤安州，與李非良一同調(diào)查此事，無論關乎誰，哪個家族，都嚴懲不貸！”皇帝的聲音很洪亮，正直，具有不容侵犯的權威。
“是！”晏王答應著，這個人才是他的父親，具有無盡的威嚴，誰也不能挑戰(zhàn)他底線，而他的底線便是百姓、黑蓮教。
很快便退朝了，李山雨在殿外站著，周圍經(jīng)過的官員都在打量她，卻不敢上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