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相國”三個字,啞巴臉色大變,猛然抬起頭看向寇幽。這個名字是仿佛是一個禁忌般驚嚇到了啞巴,這是一個不該被提起的名字,自從離開了燕京城之后,啞巴無數(shù)次告誡自己要忘了周相國這三個字,從離開燕京城的那天起,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啞巴,與燕京城里的一切都沒有關(guān)系。曾無數(shù)次的夢里,她害怕當(dāng)年的事情暴露了,然后寇幽被人砍了腦袋。不提起這個名字也曾是她和寇幽的一個默契,意味著他們絕對不會再次踏入燕京城半步的默契。而現(xiàn)在......
“刑部、京兆尹聯(lián)合署名公文,調(diào)揚(yáng)州府一人入京協(xié)助辦案!這一次鬧得事情大了,相國府失竊不說,以病三郎的性子必然禍害了不少官家的大小姐?!笨苡目粗鴨“湍请p盯著自己的震驚的眼睛說道。
“知府米洪已經(jīng)給我下了命令,讓我作為此次的入京人選。要么咱們倆人逃出揚(yáng)州府去,要么我聽遣調(diào)令入京。而且我要去!我知道,燕京城很危險,我爹不想我踏入燕京城的紛爭,才讓你帶著我離開燕京城!但既然一個區(qū)區(qū)的病三郎都能在相國府偷了東西,鬧得燕京城滿城風(fēng)雨。想來我在燕京城求一個自保是不成問題的?!笨苡牟坏葐“陀蟹磻?yīng),斬釘截鐵的接著說道。
“而且我恨他!他為了朝廷,他連命都不要了!”寇幽咬牙切齒地低著頭,看著啞巴的眼睛道。
“但他還是擔(dān)心我!所以才讓我離開燕京城不是嗎?”寇幽突然笑了起來問道,沒有了之前那種怨恨。
“啊吧。”啞巴聽到后,輕輕應(yīng)了一聲,似是不置可否。
“所以,這次是一個機(jī)會。我去燕京城的機(jī)會?!笨苡挠终f道。
“啊吧?”啞巴抿著嘴,不解的發(fā)出聲音。她不明白為什么寇幽明明知道燕京城的危險還要偏要去燕京城。這不是可以換一個捕房的人嗎?
“天底下的孩子都要聽父母的話,但是孩子會長大的。他們護(hù)不住一輩子?!笨苡奶ь^望向天空,話里帶著幽怨,也帶著一點(diǎn)憧憬,不疾不徐笑著說道。“我恨我爹,我恨他為了朝廷不要了我!”
“我又恨不起來他,因?yàn)樗逻B累我,又想方設(shè)法把我送出了燕京城。”
“所以,我想知道。那個朝廷,到底是什么樣?到底為何讓他這么害怕的要送走我,還要為了朝廷不要了命!”說完這一切,寇幽低下頭,他那雙眼睛閃爍著不知名的目光對著啞巴繼續(xù)說道。
“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但是,啞巴!你看!”寇幽雙手再次鼓起了氣旋?!拔乙呀?jīng)是先天高手,天底下都沒有幾個的先天高手!”
“我能保護(hù)自己了。還有,打不過的話,我還可以跑的!”寇幽怕啞巴還是不放心自己,接著笑著說道:“而且還有大黃呢!我不是那個只會在你懷里哭的嬰兒了。你可以放心我的!”
“哞!”在旁邊趴著的大黃牛聽到寇幽提到自己,趴著的它立刻站起身來,沖著啞巴叫了一聲。像是在說“沒錯,有我呢”。
而啞
巴好像全然沒有聽見寇幽說的話,但也好像聽到了。不過,她對寇幽的話全然沒有反應(yīng)。她被寇幽的那雙閃著不知名目光的眼睛吸引住了。
就在十六年前,她離開燕京城的那年,她也見過這樣的一雙目光。那個有著鏗鏘有力聲音的男人,抱著還是嬰兒的寇幽交給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目光。堅定中帶著不容置疑,眼睛里也帶著這種可以讓人擔(dān)心一切,又放心一切的不知名目光。
“原來,你們都一樣!你們到底還是父子?。 眴“脱劾镩W過淚花,心里默默想道。
啞巴從回憶里醒來,放開了寇幽,對著他點(diǎn)了一下頭。自顧自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明天就走!”寇幽對著啞巴的背影說道。這次啞巴只是身體頓了頓,沒有其他反應(yīng),徑直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在寇幽準(zhǔn)備睡覺的時候,啞巴這才出現(xiàn)在寇幽的面前。
這時的啞巴,抱著一大堆東西。有十幾套的衣服,還有十幾雙官靴。這都是啞巴自己裁剪縫起來的。
她把這些東西用一塊布當(dāng)著寇幽的面包了起來。
然后,她又跑回自己屋子后再跑回來。這次她拿了寇幽晚飯給她的錢,還有這一年里當(dāng)捕頭陸陸續(xù)續(xù)拿回來的銀子。甚至還有她自己攢下的銀子。
見到如此,寇幽皺了一下眉。啞巴似是知道他要說什么,攔住了他對他笑著擺手,告訴他,她不缺錢。
寇幽盯了她很久,這才躺下身子,閉上眼睛。
可他剛躺下,啞巴就把他搖了起來。她把大部分的銀子用一個大口袋裝起來,放到了裝衣服的包袱里。然后,把剩下的散碎銀子放到寇幽床頭。又對著放在兩處的銀子,著急地分別指了指:“啊吧!啊吧!”
“我記住了!”寇幽說道。啞巴這才點(diǎn)下頭,放心的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前,啞巴回頭看了寇幽一眼,露出了一絲放下的笑容。一掃十幾年來積累下的陰霾和頹廢,連帶著整個人精神起來、朝氣起來。
“真是‘虎父無犬子’!大人,你錯了呢!你的孩子到底要走上你的路!我們誰都攔不住的!”啞巴在邁出屋子前心里想到。
.......
第二天,伴著一聲響亮的雞鳴聲。天邊再次露出了魚肚白。
躺在床上的寇幽是被一陣飄來的香味饞醒的。枕肱曲腿而睡的寇幽先是伸了一個長長懶腰。把自己全身的筋骨都舒展開了,才穿衣洗漱。
穿好衣服的他洗漱了后,摸了摸了大黃牛的腦袋。示意大黃牛跟自己出去吃飯。
而到了廚房的寇幽,這一次沒有看到往常還在勞碌的啞巴的身影。他想道:“看來啞巴還在生我的氣啊!”
于是,他只好自己打開鍋,給自己盛飯。
“啞巴做的真豐盛,這是怕我以后吃不到她做的飯了嗎?”寇幽自嘲的笑了笑。
只見鍋里除了一盤煮好的餃子,還有幾個包子。接著就是十幾道菜,從各樣的蔬菜到魚肉都有??苡南胫骸皢“瓦@是忙了一晚上嗎?”
而且他還看到飯桌上還有一個裝著干糧的口袋。口袋里除了二十幾個包子外,還有幾十張大餅。
看著這些東西的寇幽呆了呆,他不知道啞巴是怎么辛苦了一晚上,才做出了這么多東西的。
想著這個,他朝啞巴的屋子望了一眼。見到啞巴還沒有出來,應(yīng)該還是生自己的氣。
“索性走時再跟她打招呼吧!”寇幽這樣想著,吃起了早餐來。
正吃到一半的時候,大門那里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寇幽開門一看,原來是捕房的那些捕頭、捕快。
“牛爺!給您請早了!”為首的李貴說道:“知道牛爺今天就要啟程,我等一班兄弟特意趕早,來給牛爺您送行了!”
“哦,辛苦大家了!”寇幽歪著頭看了他們半天,看得李貴等人心里發(fā)毛了,這才說道。而李貴等人不知道的是,寇幽剛才想的是,“啞巴有這么生氣嗎?這么大的聲音都沒有出來看看?”
“牛爺這是才吃飯???您先吃飯!我們等您吃完了再給您送行!”李班頭繞過李貴走到寇幽面前,看到了寇幽手里的包子說道。
“你們也一起吧!”寇幽客氣道。
“不勞煩牛爺了!我們呢,等送了您后,再回家睡個回籠覺,不方便吃飯!”李班頭道:“而且,這是令堂的一片心意。我們怎么能奪愛呢?”
“說起來令堂呢?”李貴疑惑道。
寇幽瞅了李貴一眼,知道李貴在問啞巴,而他也擔(dān)心啞巴,想道:“應(yīng)該還在是生氣了吧?”
......
吃了飯后,寇幽把啞巴給自己綁的包袱和干糧都放在了大黃牛身上。
“啞巴!我走了!”寇幽對著啞巴住的屋子喊了一聲。
一幫捕快聽了后,就要簇?fù)碇苡某鲩T。
“牛爺!這次您去了燕京城,可要讓那些人見識見識您的本事!不要讓他們小瞧了咱揚(yáng)州捕房的實(shí)力!”李貴湊到寇幽旁邊說道。
“對!那些燕京城里頭的大官們,可是沒有咱們牛爺強(qiáng)!抓病三郎還得靠咱們牛爺!”一眾捕快湊身在寇幽身邊拍著馬屁。
“那可不是!咱們牛爺可是讓病三郎吃了不少苦頭!要不是這病三郎有點(diǎn)邪門!早就在咱們揚(yáng)州府的大牢里爛掉了!”
“他邪門些不是更好?燕京城那里的大人們都抓不到他,這才能顯示出咱們牛爺?shù)谋臼聛恚 ?p> “是是是!越邪門越好!等到咱們牛爺抓到了病三郎,非要驚掉那些大人們的下巴不可!”
“是啊!到時候,說不定咱們牛爺就是燕京城的總捕頭了!”
“那豈不是更好,牛爺?shù)綍r候可以照顧照顧兄弟們了??!”
一群捕快跟著李貴附和道。
而寇幽在一眾捕頭、捕快的夸贊聲中,一只腳已經(jīng)邁出了大門。
“不對!”寇幽突然大喊了一聲。他心道:“啞巴就算再生氣,也不會自己走了都不出來看一眼我的!”
想到這里,寇幽突地回身跑向啞巴住的屋子。
一眾捕快不明所以,互相疑惑地對視了一下。跟著寇幽跑向了啞巴住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