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主年逾古稀須發(fā)皆白，彎著腰抬不起頭來。他是個虔誠的人，生活中一切從簡，穿著粗糙麻布的長袍，儼然是修行者的打扮。他在兩名仆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走出來。
“聽說你需要幫助？”希林走上前率性地發(fā)問。
“啊……嗯……”老人家講話慢吞吞的，翻譯聽得也不那么真切。
顯而易見，此地眾人苦騎士團聯(lián)盟久矣，數(shù)百年前騎士團來此安營扎寨就留下不少怨結。隨著年份累計，那座要塞越修越大，終于變成高原上一顆毒瘤。
用不著老城主發(fā)話，周圍的本地人七嘴八舌地說開來。
“他們看上我們快要收獲的麥子了，每天都派人盯著。我們一收割他們就來搶。不收的話，再過幾天都熟透了。”
“他們還搶了我家菜地里的牛！”
“還有我們家的！”“我們家的”……
而那群霸道的家伙不僅搶財物，甚至直接搶人。有一村姑痛哭著說她哥哥就被搶走了。
“還搶人？！”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騎士團聯(lián)盟若要維系那么龐大的軍隊規(guī)模，直接搶走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是個不錯的辦法。不僅如此，當?shù)剡€時不時有婦女被他們擄走。
“我的女兒就被他們搶走的！”
“那座城堡里竟然有女人……我以為所謂的‘軍事國家’全是男人呢！”
城堡神秘莫測，當?shù)厝硕嗌僦佬﹤餮?。那座城里也有女人和小孩，?shù)量還不少。當?shù)厝说脑捯辉偎⑿碌蹏鴣碓L者的認知，全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他們和我們不一樣。那里沒有父子、夫妻的關系，那群人無父無母，自己也不結婚，沒有家庭?！?p> “但他們有后代？”
“女人和小孩全是奴隸。女人沒日沒夜地干活，孩子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受軍事訓練。健康的小孩長大以后加入騎士團，繼續(xù)他們的惡行；笨的、身體不好的就充當奴隸侍奉騎士。”
“難以置信?！比R默主教忍不住吐槽。
“那跟野蠻人有什么區(qū)別！我以為受教化的國度里沒這種事呢！”
希林覺得不可思議。
“我以為靠近圣山的地域離造物者更近，會更加發(fā)達。哪知道這里跟薩拉什一樣野蠻，又狂熱又野蠻，跟原始人一樣！”
無視自己的出身，希林也慣于用“野蠻人”一詞貶低帝國以外的族群。
“更接近造物者，也更接近造物者最初創(chuàng)造的人類狀態(tài)吧！”萊默主教陰陽怪氣嘀咕著。
“深表贊同。果然帝國才是人類的凈土……”
一群人聊得火熱，巴雷納輕拍希林的肩膀，提醒他小心，有些事情更值得注意。二人互相使個眼色沒說什么。
“尊敬的城主，你愿意出錢擺平他們嗎？”
“那是自然，我們愿意出一百塊金幣，雇人保護夏季收獲。這工作包吃包住，氛圍歡樂。只要站在田里嚇退那些盯梢的小兵就行。我們會連夜收割，把糧食藏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p> “這么簡單的工作，十來個人就能勝任了。”
“是啊，我們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過來?！?p> 希林冷笑一聲，“我聽說的可不止這些。我聽說你們愿意出十萬帝國金幣，一勞永逸地解決他們?！?p> 此言一出，有個居民當場昏過去了。
眾人議論紛紛，人們大多沒聽說這個計劃，但眾人對騎士團聯(lián)盟深惡痛絕是真，嚷嚷著要消滅他們也不是一天兩天。怎么，城主終于下定決心要這么干了？只是對這筆天文數(shù)字，他們都不太確定。
幾個親戚擠眉弄眼地質問城主。為了方便說話，他們干脆把老頭拉進屋，閉門商量起來。廣場上的眾人繼續(xù)吃喝玩樂，希林也不急，裝模作樣舉著酒杯和眾人暢飲。
巴雷納擔心的就是這事。古城的居民看起來并不富裕，他們哪來的錢雇用這么龐大的軍隊？
一商量就是半個多鐘頭。
“額，這位……”
最后城主的長子出來。他是年近四十肥肥胖胖的中年男子，一副和氣的面容，穿了一身鄉(xiāng)土氣息的富貴衣裳。
“希林洛斯·加蘭德，你的大團長，隨時效勞?！?p> 一聽這十來歲的小孩子竟然是騎士團的主帥，他瞪大了眼睛半晌不知該說什么。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開口?！拔覀兇_實非常希望一勞永逸地擺脫那座城池。如你所見，他們惡行累累，一夜也控訴不完?！?p> “但你也要知道，他們真的非常厲害，可以說是所向披靡。以前我們這也有零星的武裝團體，后來都被他們擊敗，有的就收歸麾下了?，F(xiàn)在整個底克里特也沒人能挑戰(zhàn)他們。我真不知道你們……”
“我們是一支正規(guī)的騎士團，有三百名堂堂正正的帝國騎士，我是說人類騎士，各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聲名在外；還有一支裝備了火炮的附庸軍團，總人數(shù)近千?！?p> 大公子將信將疑，歪過頭看看希林身后的人馬。這些人成份復雜，有修士，有騎士，有仆人和馬夫；此外還有大量帝國流氓、荒原野蠻人、薩拉什野蠻人，還有從當?shù)厥站幍暮诠恚?p> “你現(xiàn)在還看不到火炮，那玩意太沉了，運上來要花點時間?！?p> “……”
“當然，如果你打聽清楚了我們究竟是什么人，我也可以告訴你，我還有一支吸血鬼騎士組成的隊伍在暗處待命。他們不太喜歡跟人類打交道?！?p> 大公子不敢多說什么，他們這群老農民是惹不起這伙人的。
“你們看起來非常厲害。我是個農民，我也不懂。你們能打得過城堡里那些人嗎？”
希林禮貌地微笑。
“請放心，完全沒有問題?！?p> “真的？”
“千真萬確?！?p> “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們沒打過，我們可就慘了！”
希林繼續(xù)保持微笑。
“要知道，十萬金幣可不是小數(shù)目，是我們所有人的全部家當。我們得有十足的把握確定你們能勝任，才可以出這筆錢?！?p> “你們不需要一口氣支付全部傭金。只需要支付總價十分之一的定金，我們就會按照約定出擊。”
“這……”
即便十分之一，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字。大公子不敢下任何決定，又跑回去和家族的人商議。
騎士團耐著性子繼續(xù)等，惡魔在火光下現(xiàn)身，斜眼瞧瞧希林，夸贊他學會談生意了。
許久，城主老頭又出來了，滿懷歉意地向希林詢問。
“年輕人，我想，攻打偌大的一座城池，也不可能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吧？”
“是的。我想，一個月左右吧?！?p> “我們希望你能在一場戰(zhàn)斗中展示實力，供你們作出判斷。我得確認你們能勝任，才能說服所有的親戚集資。”
“好啊。”
希林愉快地接受提議，最后以定金的十分之一，即一千枚金幣的價格成交，次日去小小地騷擾一下城堡，以證明騎士團確實有能力對抗敵人。
午夜的時候老城主托著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回來，巴雷納伸手接過來，打開袋子看看，里面金光閃閃的全是金幣。希林兩指拈著一枚金幣的邊緣，不知為何，金幣在他手里如同熾熱的烙鐵，接觸到金幣的皮膚被灼傷，冒著青煙。
“一言為定?！?p> 借著月光，希林看看金幣，又看看老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