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需要?”他內心的另一個聲音其實是在說我現在非常需要,而且需要的很。
葉白柳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大的志向,什么光宗耀祖,飛黃騰達,對他這個泥腿子的無名小卒來說都是虛幻的。他當然也有想過每日都是珍饈錦衣的日子,可當他每一次思緒飄飛的時候,腳下濕冷粘稠的黃泥就會把他拉回現實,告訴他,醒醒,你還想不想吃飯了?
看不見希望的人只能去看現實,他有很多次想過,如果能平穩(wěn)的度過一生,他生命的最后時間里應該是在那個安靜的小山村里隨著萬年如一日的流水而逝,身邊圍繞著他的子、孫,眼泛淚光卻還不得不去為以后的日子而繼續(xù)憂愁。
如今發(fā)現了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里竟然有個能隨便掏出幾十或者幾百金的男人,可不就是該要好好抱抱大腿,拍拍馬屁的時候嗎?
“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會同意讓你加入我們?”夏衣看也不看他,“在現在這個時候,能走到這里來的有誰是個簡單的人物,單說我們這些人,無不都是些在武士之流里出類拔萃的,說通俗點,比尋常武士還要多上幾把子力氣。你又是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找到我們的,獨自穿行數十里,有誰現在還敢把你當做一個尋常人來對待?!?p> 他笑了,接著說,“依你如今的武力,到那里去不是座上賓,還需要我來幫襯?”
這個笑容忽地讓葉白柳怔住了,他可沒有想到過這么多。他力氣大是營里都知曉的事情,自小他的力氣就要比其他孩子要大上不少,長到現在這個年紀,能一刀斬掉異獸的頭顱也不足為奇,可為什么聽夏衣所說的話里,總覺的他還有其他的意思,就好像他知道了自己現在是一個神武士一樣。
對于自己是神武士這件事,他沒有想過隱瞞誰,卻也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夏衣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能值不少銀子?”葉白柳有些不確定的問。
“百人敵的武士啊,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練到如今這個地步的,但的確是給你的臉上抹了一層金?!毕囊曼c頭淡淡的說,言語間沒有提及葉白柳所想。
“哦,這樣......,”葉白柳明悟的頓了頓,想與夏衣說說現在的自己,“其實我......”
“......呃,公子,”一直走在前面的武士停了下來,轉身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前面約摸是走不得了?!?p> “什么事?”夏衣眉梢低垂,忽略掉了王煥新的開頭的凝滯。
“我總覺得前面瘆得很,怕又是一群不干凈的東西?!蓖鯚ㄐ录氄f出他的顧慮。
夏衣低眉沉思一番,“那就繞開吧,我們沒必要在多余的地方耗費體力。”
“是?!?p> 葉白柳在一旁靜靜的聽著,沒有插話,他倒沒有覺得有什么瘆人的地方,也沒有覺得王煥新是在危言聳聽,只是突然間覺得像是回到了往日,以前同在山雪營的時候,夏衣總是能做出讓人安心和信服的決策,再說,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也沒有什么理由去插嘴。他們沒有了狼馬的陪伴,只能步行穿過黑森林,所帶的口糧有限,經不起多余的損耗,如果真的又碰見了一群異獸,即使安然脫困,也再難以堅持他們繼續(xù)走下去了,除了葉白柳,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的。
“怎么了?”蘇合也在這個時候靠了上來,詢問著原因。
“沒什么,只是要繞些路?!毕囊缕届o的回答。
“前面是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嗎?”蘇合仿佛也察覺到了什么,皺著眉問。
“不知道。”夏衣?lián)u頭簡短的回答。
簡短的三個字卻讓蘇合的眉頭皺的愈發(fā)的緊,他抬頭看天,透過頭頂雪原的縫隙能看見大片的白色,那矗立在遠處的白色,駐足良久,隨后什么也沒有再說,點頭又回到了后面。
夏衣若無其事的回過頭,朝著王煥新點頭。
王煥新也點頭致意,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開始邁步,眾人也都跟著他的腳印前進。
“他真就這么信了?”葉白柳還是與夏衣并肩,小聲的問。
“不然呢?”夏衣也悄聲的說,“這里又不是他們的草原,找準了方向策馬就行了,沒有地圖,他們怎么走的出去?!?p> “你怎么知道他們沒有地圖?”葉白柳追問。
“我不知道,”夏衣?lián)u搖頭,“可就算他們有,他們一樣走不出去,現在的黑樹林到處可都是死亡的氣息?!?p> “死亡的氣息?”葉白柳更摸不著頭腦了,“這又是什么?”
夏衣扭頭看他,眼中盡是疑慮,靜了良久,“你感覺不到么?”
葉白柳也是不解的搖頭。
他可是真的沒有感覺到什么死亡的氣息,就算是前些日子里那股莫名的情緒也沒有讓他感覺到什么與死亡相關的氣息。這到底又是個什么玄乎的東西?
夏衣沉默了一會,才慢慢的說,“倒也沒什么,只是我們一種對危險的直覺罷了?!?p> 直覺!還真是個玄乎的東西。
卻還是讓葉白柳擠眉不解,“就靠直覺?”
夏衣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該說話的,明明是個七尺左右的男兒,卻像是個多嘴的姨婆。
他翻了翻白眼,“我現在懷疑你到底是武士還是真的天生神力了,怎么連一個武士最基本的東西也沒有?!?p> 他接著說,“武士的根本在于血肉骨和天地之間的靈氣,雖然我們的精神、意志沒有那些術士深厚,卻還是比普通人要強上許多,所以才能準確清楚的感覺到尋常人所惘然的東西,比如對危險的直覺,對異常靈氣的感應等等......?!?p> 也不知道葉白柳有沒有真的聽明白,可從他那偶爾點幾下的腦袋來看,應該是懂了些吧?
“你當真是真的什么都沒感覺到?”夏衣問。
葉白柳點了點頭,異樣的感覺的確是有,可卻沒有感到什么危險的信征兆,隨即又連忙搖了搖頭,搞得不僅他自己覺得有些窘態(tài),也讓夏衣在心底連連嘆息。
夏衣無力的舒了一口氣,以前他就看出來了,這個患難之交的朋友腦袋里裝的有一些石頭,總是會偶爾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做糾纏,于是他在打算閉嘴。
“別想了,現在的路難走了,打起精神,可別老馬失了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