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納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整個皇宮都喜氣洋洋,皇太后說了,要給皇上沖晦氣,所以要往大了辦,眾人都卯足了勁,紛紛想趁這個機會在太后面前表現(xiàn)表現(xiàn)好獲得些賞賜。
沒有人覺得一丁點不合適,納一個妃子而已,如此排場。
有人覺得國家要涼,皇上不是失蹤就是昏迷,這種不敬業(yè)的皇帝,要來有何用。
但是他們也只是想一想,無名小卒,能掀出多大的浪?
慕憶桑聽著外面鑼鼓聲聲,聽爾云說,太后叫了個戲班子進宮唱戲,她勾了勾唇,坐在鏡子前,纖細修長的手指捏起桌子上灰舊的炭筆描了描眉,勾了紅艷艷的唇,然后咧開嘴笑了笑,就像喝了血的女巫露出陰森的笑一樣詭異。
冉代之癱坐在椅子上,懨懨的看著戲臺上賣力表演的人卻一點都提不起興趣,母后說只要他答應了將孫綠蕊納入后宮,就會放桑桑出來,對她下毒的事情既往不咎,也不會宣告出去,他沒辦法,只得先應了下來,抬了抬眼皮看著一旁一臉嬌羞,欲拒還迎的孫綠蕊,他苦惱的捏了捏眉心,如果他不是皇上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他就愣了一下,想起了好些年前,桑桑似乎趴在他的耳邊小心翼翼的問過他,問他能不能放棄皇位,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隱居。
他當時怎么回答的呢?
忘記了,總之他當時一定是不能放棄皇位的,可是現(xiàn)在呢?
他移了移眼神,看著端莊的母后,父皇,還有母后為他挑選的妃子,又看著那些有著肥胖身子的大臣,一時間心頭突然漫上一層迷茫。
這里,真的還需要他嗎?
正發(fā)愣期間,一聲尖銳的女聲響起,蓋過了臺上戲子的聲音:“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出事了!”
皇后?!
冉代之像是身體自己不自覺的做出了反應般,騰的一聲從椅子上彈起來,從眾人面前一閃而過,哪還有剛剛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他都沒有問皇后娘娘怎么了,也沒有顧得看傳話宮女的臉,反正他遇上慕憶桑的所有事,向來不怎么穩(wěn)重。
好長的距離,他卻幾步就沖到了冷宮,推開門,一股發(fā)霉的冷氣撲滿了鼻尖,沖的他眼睛一酸。
屋子里很簡陋,一張板硬的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子腳下,女子面色慘白,穿著臟兮兮的里衣躺在地上,嘴角掛著刺眼的紅色。
冉代之進屋就看到這幅場景,當時腦子一空,在門口愣了幾秒鐘,這短短的幾秒鐘,他腦子里閃電般過了許多畫面,唯獨不敢想,他的桑桑可能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他撲倒地上,將慕憶桑托了起來,手撐在她腦后,摸了摸她冰涼的鼻尖,腦子里一陣刺痛,像是他所有的壁壘都轟然倒塌,只留下一堆廢墟,揚起的灰塵嗆的他睜不開眼,心血再次漫上,他又嘔出一口血,伸出袖子胡亂一抹,擦了半張臉的血,眼淚順著眼角流出來,在那半張臉的血跡上,劃出兩道痕跡。
“桑桑……桑?!阈研选灰獓樜摇灰獓樜摇?p> 他聲音抖的厲害,整個身子都在抖,嘴里一直在重復著“不要嚇我”。
太上皇和皇太后趕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皇兒像個瘋子一樣,滿臉的血,哆哆嗦嗦的抱著面色慘白的女子渾身發(fā)抖,一直在自言自語說個不停,走進了才聽清,他一直在說:“不要嚇我,不要嚇我了桑桑……我錯了……我錯了……”
他將臉埋下女子的脖頸間嗚咽起來,整個人止不住的發(fā)抖,他控制不住自己,死死的將慕憶桑箍在自己懷里,皇太后看不下去了,又心疼又無奈:“先傳太醫(yī)過來看看?!?p> 話音剛落,眾人都各懷心思,沒有人注意到,那原本緊緊閉著眼都女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勾著唇詭異一笑,轉了轉手腕變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插在了抱著自己的男人的胸口。
冉代之抖個不停的身子一下就僵住了,他抬起頭,一臉的血在慕憶桑的肩頭蹭的七七八八,配著那雙濕漉漉的藍眼睛,看起來就像是偷吃了點心的小孩不小心沾了一臉的糕點屑,他懵了一下,胸口的刺痛卻拉回了他的思緒,他想笑,剛開口卻又吐出一口血,來不及轉頭,血濺到了慕憶桑灰白的衣服上,滴滴答答的順著下巴往下掉,胸口的血慢慢滲大,在冉代之明黃的衣服上印出越來越大的黑色。
好疼。
真的好疼。
可是他卻依舊抱著慕憶桑,又將她抱在懷里,兩人胸膛相貼,鋒利的匕首又深了幾分,慕憶桑眼皮顫了顫,想要伸手推開他,男人偏涼的手卻握住她,粘嗒嗒的,不知道是汗還是血,她還沒來得及抽回自己的手,耳邊就傳來男人喘著粗氣的聲音,低沉又帶著濃厚的血腥氣:“桑?!业纳I0 ?p> 慕憶桑眼睛一酸,她覺得自己的嗓子就像小時候吃急了魚卡住了刺一樣疼,吞口水都疼。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啊……”
男人熱切的氣息圍繞著她,她有些受不了,她覺得那厚重的血腥氣仿佛在提醒著她自己的狠毒和罪惡,她想逃開這種束縛,她不想再被這個男人用苦肉計道德綁架,這個男人一點都不無辜,她如今做的,不過是給那些死去的無數(shù)生命,討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