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朦朧間,武清儀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人正向自己奔來,像是青蘿。
待得青蘿跑近身前,武清儀卻發(fā)現(xiàn)她雙眼發(fā)黑、魂不守舍,便問道道:“青蘿,你怎如此模樣?”
青蘿一言不發(fā),突然從袖中拔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劍,猛地向武清儀刺來。
武清儀一時未反應(yīng)過來,呆呆愣在那里,眼見匕首就要刺入胸膛,身后猛地傳來一股拉力,將自己向側(cè)后方扯去,匕首緊貼著胸口劃過。武清儀定睛一看,原是武懷義及時出手將自己拉開。
武懷義攔在武清儀身前,斥道:“大膽奴婢!速速放下兇器!”
青蘿陰沉沉說道:“受易夫子之命,前來誅殺妖孽,閑雜人等勿要阻攔!”說罷再次挺劍刺來。
一聽易夫子的名號,武懷義不由得遲疑了片刻。武清儀及時回過神來,向后退了一步,險險避過短劍。
武清儀一個轉(zhuǎn)身便想跑,卻被青蘿扯住了衣袖。青蘿正欲再刺,卻突然眼前一花,手中短劍被格開,一道白色身影擋在了身前,接著便是覺得胸口一涼,全身氣力便如泄氣般迅速流失。
武清儀這邊忽地覺得手上一輕,扭頭一看,凌風(fēng)正從青蘿胸口將劍拔出,又在她身上拭了拭劍身,然后還劍入鞘。
青蘿難以置信地看著凌風(fēng),軟軟倒了下去,嘴里喃喃道:“你、你竟……”
凌風(fēng)冷冷道:“假夫子之名,行弒主之事,自當(dāng)該殺。”
青蘿癱倒在地,咬牙吐出“豎子”兩字,便絕了氣息。
與此同時,殿人眾人遠(yuǎn)遠(yuǎn)瞧見殿外動靜,紛紛往這邊趕了過來。玄武侯看著氣絕的青蘿,不禁駭然失色,忙問起事情原委。
武青鋒突然喊道:“大家小心!”
眾人齊齊后退一步,只見青蘿嘴里爬出一只通體黑色的渾圓小蟲,約莫鳥蛋大小,行動緩慢,甚是詭異。
武青鋒拔劍在手,一個箭步上前,將黑蟲刺于劍下。黑蟲發(fā)出“吱”地一聲,痛苦地扭動了幾下,化作一陣黑煙散去。
“這、這是何物?”眾人面面相覷。
“應(yīng)是南蠻氐巫族之蠱術(shù)?!蔽淝嗝⒃谝慌园櫭颊f道。
“巫蠱之術(shù)?此婢何時被人種蠱?”玄武侯疑道。
武青芒搖頭答道:“我也不知,據(jù)書卷記載所描繪,此蟲應(yīng)是‘?dāng)z魂蠱’,種下后可存活數(shù)十年,但只可使用一次,控蠱之人可在千里之外將蠱蟲喚醒,隨后中蠱者雙目發(fā)黑,心智皆被控蠱者所制,一日后即七竅流血而亡?!?p> 眾人聽得皆倒吸一口涼氣,武懷義道:“如此說來,或是有人事先給這奴婢種蠱,今日才喚醒蠱蟲,操控其行事?”
武清儀恨恨道:“這易夫子竟如此心狠手辣,殘害無辜?!?p> 玄武侯道:“青依勿要妄言,易夫子貴為國師,行事磊落,此事未必是其所為?!?p> 武懷義道:“且不管何人所為,既出此變故,青依還是速速動身前往軍營為妥。”
玄武侯道:“二弟所言甚是,青依便交與你了?!?p> 武懷義拱手道:“君上放心,懷義自有分寸。”說罷便對武清儀道:“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動身?!?p> 武清儀遂向玄武侯和諸位親人辭別,隨叔父一行出了侯府,登上車輿,往大將軍府而去。在大將軍府休整片刻,武懷義便帶著武清儀,領(lǐng)著一隊親兵,浩浩蕩蕩去往城外軍營。
此時的車輿尚未有封閉式車廂,同戰(zhàn)車并無二致,三人一輿,中間一人為御者,左右二人為乘者,皆須站立輿內(nèi)。武清儀和武懷義同乘一輿,身后是武青城和凌風(fēng)的車輿,再往后是百人左右的親兵隊伍。隊伍在城中行進,路人紛紛駐足觀望,不少人已知大將軍即將北上與胡人作戰(zhàn),“大將軍威武!”“大將軍早日凱旋!”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眾人矚目之下,武清儀立在車輿上,不禁有些意氣風(fēng)發(fā)。當(dāng)然,對于人群中有人對她身為女子混跡于軍伍而指指點點,武清儀自是視而不見。
不多時,隊伍便來到玄武城北門,城墻乃青石筑成,高約三丈,城門寬高各為丈許,門口站著守城士兵。武懷義一行不作停留,徑直出了城門向北而去。
出得城來,前方便橫著一條大河,是為禾水,自西向東流淌不息,作為一道天然屏障拱衛(wèi)著玄武城的北大門。河面跨著一道編木拱橋,橋頭也有士兵把守,三個農(nóng)夫模樣的人正奮力推著一輛裝滿了稻草的板車在橋上緩緩而行,像是要往城內(nèi)而來。
武懷義手指拱橋,向武清儀道:“過得此橋,便算是真正出城了,城外十里,便是軍營,與大軍匯合后,我們即刻動身北上?!?p> 武清儀點點頭,突然感覺心里一陣忐忑,下意識地將車輿扶得更緊了些。
車輿行至橋上,和推車的農(nóng)夫打了個照面,武清儀緊張地望著他們,農(nóng)夫卻自覺地停下板車,低頭退至一旁,讓出橋面。身后車輿上的武青城和凌風(fēng)同樣緊緊盯著這三個農(nóng)夫。即將交錯而過時,其中一個農(nóng)夫抬起了頭,看向武青城,朝他微微點頭示意。
武青城臉色一變,大喊一聲:“停車!”御者緊緊拉住韁繩,車輿立時停了下來。武青城和凌風(fēng)迅速跳下車來,朝武懷義和武清儀的車輿奔去,并大喊道:“保護大將軍!保護郡主!”
前面的車輿亦隨之停了下來,武懷義跳下車,問道:“何事驚慌?”武清儀也有樣學(xué)樣,從車輿上跳下來,落地時卻沒有站穩(wěn),差點摔倒。凌風(fēng)奔至她身旁,問道:“郡主可還安好?”武清儀感激地答道:“沒事?!?p> 武青城一指農(nóng)夫道:“那農(nóng)夫面色有異!”后面跟上來的十幾名親兵聞言,迅速將驚慌失措的農(nóng)夫圍住。農(nóng)夫大聲分辯道:“草民不知所犯何事,請將軍明鑒!”
此時,眾人忽然聽得腳下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異響,接著便覺得身體往下陷去?!皹蛞逅?!”武青城和凌風(fēng)幾乎同時喊了起來:“護住大將軍!”“護住郡主!”
可一切都為時已晚,編木拱橋原是靠精密的結(jié)構(gòu)支撐,一處垮塌即迅速引起連鎖反應(yīng),不過一霎那,橋面眾人便連同支離破碎的橋梁一一從半空中跌下,落入奔流的禾水。
尚未上橋的親兵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有人返身朝城門大喊:“速去通報!大將軍和郡主落水啦!”
此時,水面已浮出幾個人頭,正是武懷義、凌風(fēng)、兩位御者和幾名親兵,卻不見了武青城和武清儀。
“青城何在?”“郡主何在?”武懷義和凌風(fēng)二人同時四顧問道,四下無人響應(yīng)。
凌風(fēng)看了一眼武懷義,道:“義父先上岸,凌風(fēng)再潛下去找找。”
武懷義點頭道:“千萬小心!”
凌風(fēng)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再往水底猛地扎下去。
武懷義在御者和親兵的擁簇下濕漉漉地上了岸,狼狽地坐在岸邊,瞧著河面上零落漂浮著的一些碎木材,河面往下游方向又先后浮起一些人來。
“快去救人!”武懷義朝岸上喊道:“岸上水性好的都速速下水,救一人賞百兩銀,救郡主者賞百兩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岸上觀望的人群里,紛紛有人跳入水中。不多時,河里不斷有人被拖上來,武青城也在其中,經(jīng)過一番施救,已逐漸醒轉(zhuǎn),然而卻一直沒有武清儀的身影。
“再尋!往下游尋!尋到者賞百金,救活者賞五百金!”武懷義沉聲下令,他四下張望道:“凌風(fēng)何在?”片刻后,有一親兵回道:“公子適才在水里浮上來透了口氣,又扎下去尋郡主了?!?p> 武懷義點點頭,令人清點人數(shù),并帶人往下游走去。走了數(shù)十步,便見到一人跪坐在水邊,看服飾像是凌風(fēng),身旁還躺著一人。
武懷義加快了腳步,走近一看,凌風(fēng)頹喪地跪坐于地,身旁躺著那人身上服飾與武清儀一致,臉上遮著一方綢布,似是凌風(fēng)身上撕下來的。
武懷義心里一沉,鐵青著臉揭起綢布瞧了瞧,又用手探了探這人頸部,搖了搖頭,黯然片刻,沉聲吩咐道:“來人!先遣一人速去侯府報信,郡主遇刺溺水而亡,再用車輿將郡主尸身好生送回侯府?!?p> 身旁親兵拱手道:“諾!”武懷義又道:“慢著,郡主面容凄慘,只得讓君侯和夫人瞧看,莫讓無關(guān)人等瞧去,毀了君侯聲譽?!庇H兵領(lǐng)命而去。
武懷義走到凌風(fēng)身前,拍了拍他的肩頭,道:“生死有命,逝者已矣,吾等尚有軍命在身,速速啟程吧。”凌風(fēng)點點頭,疲憊地站起身,隨武懷義往岸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