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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語花錄

第69章 迢迢之期話二

世語花錄 霜謠 3010 2019-02-16 12:10:00

  少景走后,血瞳妖揮手封了少景的韻香殿。

  大門拖出長長的吱吖聲,最后終于沉沉地關(guān)上。從此以后,這里便再無殿主。那個自稱少景的鬼,或許也不會再返此殿。

  少景是個很奇怪的鬼。他的真名不叫少景,他真正的長相也不是一個小孩。

  對靈妖鬼魂而言,真名跟性命一樣重要。絕不會輕易說出。血瞳妖因與他締過魂鎖,所以知曉他的真名。自從血瞳妖見到他時,他就一直是化成一個小孩的樣子,而且告訴別人自己叫少景。

  少景在他身邊已經(jīng)有四十多年了。雖然總是惹是生非,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少景很強,于他而言是個得力的手下,甚至可以說是心腹。所以當(dāng)霄淩說要除掉少景的時候,血瞳妖非常不悅,也不可能聽他之言除掉少景。

  若不是發(fā)現(xiàn)少景真的動情了,他或許還會不顧霄淩的話,留下他。當(dāng)他看到她手上戴著少景的鬼封之時,他就隱約猜到了少景的心。

  可惜人鬼殊途,少景不該動這份情。正如他與若薇,人妖之間殊途難同,讓他直到現(xiàn)在還忘不掉她。在一切還未開始之前,讓少景放下這份情,便是最好的選擇。

  兩百年后,物是人非。若他能從鬼煉山出來,他便不再輕易地任誰擺布。不論是他血瞳妖,還是那個霄淩。但愿到那時候,他的心還能不泯。

  血瞳妖在萬輝樓頂,倚著雕欄,望著永無白晝的遠(yuǎn)空,他想起了一些舊事。

  不知多年前,玥崖山上。

  有一個白衣青年正與血瞳妖飲酒。

  滿天杏花飄飛,兩人談笑之間,數(shù)片粉白的花瓣輕輕落在了他們的酒杯中,蕩起一圈圈波紋。

  血瞳妖微微蹙眉,略帶嫌棄地把酒往身后一灑。

  白衣青年見到他的樣子,笑道:“怎么?嫌棄我們玥崖山的杏花?世人可是千金難求一枝杏。你倒好,不尋自來還不惜。”

  “你們的杏花,恐怕是個妖都不喜歡?!毖淅涞卣f。

  “哈哈哈哈哈,那倒是。畢竟這杏花沾有玥崖山的仙氣,也難怪你們妖怪不喜歡?!卑滓虑嗄暄鲱^,將帶著杏花瓣的酒一飲而盡,留下杯中濕酒的杏花瓣。

  “但是這杏花釀你怎么又喜歡了?杏花釀也是取玥崖山上的杏花釀造,照理說也是仙露瓊漿了?!卑滓虑嗄暾f道。

  “仙露瓊漿亦不過是佳釀,只要好喝,自然喜歡。”血瞳妖兀自提起青玉壺,給自己滿了杯新酒。

  “哈哈哈哈哈哈,有道理?!卑滓虑嗄晷Φ?,“聽說江陵有一種酒,叫霜降露酒。清香沁心,甘潤肺腑。不知道跟玥崖山的杏花釀相比,孰贏孰負(fù)。”

  “你沒喝過?”血瞳妖有點不相信地看著他。

  “沒喝過?!卑滓虑嗄険u搖頭,說,“杏雨教不許弟子飲凡酒。因凡酒易擾人心,不利于修道?!?p>  “可笑至極?!毖旖且粨P,嘲諷道。

  “我也如此認(rèn)為?!卑滓虑嗄晏痤^,看著滿眼粉白的杏花,淡淡地說:“人心是否被擾,與酒有何關(guān)系。凡酒仙酒都是酒,怎么還有凡酒擾人心的說法……”

  血瞳妖看見白衣青年的眼中有一絲迷茫。那是他無法看懂的迷茫。他是妖,自然不會懂人心。

  他也不喜猜測人心,更不喜與人交往。眼前的青年只是個例外,他雖然是人,卻成為了他的好友。

  陽光穿過繁密的杏花,在地上撒下斑駁的光。山高風(fēng)涼,空氣中飄散著薄薄清香,分不清是酒香還是花香。酒香醉人,花香亦然。兩者雜糅在一起,好似天生渾然一體,辨不出你我。

  這便是玥崖山的杏花釀。天下只有玥崖山的杏花釀才能讓喝酒之人分不清是花香是酒香。千萬朵杏花只能釀出一壇杏花釀,每一滴都是濃香四溢,遠(yuǎn)非世間凡酒能比。

  兩人閑聽花落,不知不覺已經(jīng)飲了大半壺的杏花釀。

  “說起來,昨日我得了件珍物。”

  白衣青年說著,從袖中取出一物,朝著血瞳妖輕甩出手,那珍物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銀光。

  血瞳妖抬手,毫不費力地接住對方拋來的東西。他低頭一看,一條極細(xì)的銀鏈躺在他的手心里。

  “鬼封?你從鬼王那里搶來的?”血瞳妖問。

  世間鬼、夜、絕三城的城主都以王稱。只是血瞳妖不喜這稱謂,慣用城主身份自稱。而鬼王,就是鬼城的城主。

  那條銀鏈便是可以封鬼怪煞氣的封鎖。鬼封數(shù)量極少,乃鬼王所造。

  “哈哈哈哈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從鬼王手里搶鬼封,我怕是幾條命都不夠?!卑滓虑嗄晷Φ馈?p>  血瞳妖晃起杯中的剩下一半的瓊釀,說:“你們這些道家術(shù)士最喜歡說假話?!?p>  白衣青年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說:“冤枉啊,我說的都是實話。城主大人可要信我?!?p>  血瞳妖一笑置之。

  “說出來你興許不信,這鬼封,我是在絕城里得到的?!卑滓虑嗄暾f。

  “哦?絕城的城民幾乎都是魔,城主絕王亦是魔,怎么會有鬼封?”血瞳妖饒有興致地問。

  “最近教中下令殺的那個鬼逃到絕城,昨天我悄悄溜進絕城殺了它之后,從它身上發(fā)現(xiàn)的?!卑滓虑嗄陦旱吐曇舾嬖V血瞳妖,“你可別告訴別人。這個鬼封我不好留在身邊,還是給你拿著吧?!?p>  血瞳妖一聲不響地把就酒杯放到了桌上,眼中的神色沉了兩分。鬼封還在他的手里,聽見對方的話,他既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

  雖然白衣青年說的非常隱晦,但是血瞳妖聽出了其中的暗意。一個普通的鬼身上絕不可能帶著這么重要的東西,而且逃命竟然不逃往鬼城,而是逃往絕城。

  所以很有可能是絕王安插在鬼王身邊的奸細(xì)偷了一個鬼封。這件事情若是公之于眾,恐怕會是一場血雨腥風(fēng)。這個贓物變成了燙手山芋,道家術(shù)士自然不好拿著。丟給他一個夜城城主,更不知道是居心何在。

  “給我做什么?”血瞳妖冷聲問。

  “萬一以后你遇見了個厲害的鬼,又不知道它的真名,不就用得上了嘛。”白衣青年繼續(xù)哄勸。

  “呵。你想得倒是挺周到?!毖挥傻贸爸S說。

  “那是當(dāng)然,怎么說也是好友一場。城主大人,你就收下吧?!?p>  “幫你解決這個贓物有何好處?”血瞳妖問。

  “咳咳,我送你一壇杏花釀?!?p>  “十壇?!?p>  “十壇?!杏花釀半百年才能釀一壇,你要十壇?”

  白衣青年驚得差點跳起來,而后又只能嘆了口氣,揮揮手說:“算了算了,十壇就十壇,不許反悔?!?p>  血瞳妖滿意地把鬼封收起。

  白衣青年托著下巴愁眉苦臉。那可是十壇杏花釀??!送一壇都要割他心頭肉了,竟然還要十壇!他上哪找十壇去……

  “夏泠,夏泠!”遠(yuǎn)處傳來一人的聲音。

  白衣青年像是被針扎了一樣跳起來,忙不迭地說:“夜城主,我還有事,告辭告辭?!?p>  隨后一溜煙地不見了人影。沒多久,又是一個白衣的青年出現(xiàn)在血瞳妖面前。

  他俊朗的臉上帶著幾分怒意。他看見桌上那只留有杏花瓣的酒杯,轉(zhuǎn)頭問血瞳妖:“夜城主,夏泠他去哪了?”

  “不知道?!毖龡l斯理地起站身,似若自言自語地說:“今日的杏花落得有些多了?!?p>  眼前的青年神情一怔,隨后快步?jīng)_向了杏花林深處。

  血瞳轉(zhuǎn)身離開,只聽見身后杏花林中傳來夏泠的大叫聲。

  “霄淩師兄你怎么知道我在這的?!哎喲喲,你別揪我耳朵。”

  “還不住口!你昨天在絕城殺鬼是想干什么?還嫌給我惹的事少了是不是?”

  “是四師叔讓我殺它的啊…….”

  “四師叔讓你殺鬼沒讓你在絕城殺!趕緊跟我去碧溪宮領(lǐng)罰!”

  “我不去,師兄我不去......”

  ……

  后鬼城易主,鬼城因新舊兩任鬼王的大戰(zhàn)而百廢待興。血瞳妖賣了新任鬼王一個人情,幫忙牽制了絕王蓄意吞下鬼城的野心。而那個贓物鬼封,新任鬼王知曉后,也就當(dāng)成是鬼城給夜城的謝禮,不再追究。

  現(xiàn)在看來,夏泠將鬼封給他確實是明智之舉。除了夜城城主以外,沒有誰能更好地解決這個事情。

  鬼封對他而言是沒有太大用處的。何況他是夜城的城主,城民都有他的魂鎖,再說,世間能對他構(gòu)成威脅的鬼怪又能有幾個。即便鬼封再稀有珍貴,他也用不著。

  他當(dāng)初收下那個鬼封,其實不過是幫夏泠的忙而已。

  再后來,他的城里來了一個自稱少景的鬼。因少景鬼祟很高且依然有心,他便把鬼封給了少景,隨他使用。他一直以為,憑少景的性子,鬼封肯定十有八九會被他拿去惡作劇,用在哪個鬼身上??墒菦]想到,少景用在了自己身上,把滴了自己血的鬼封給了那個叫朱槿的人。

  終究是處于因果之中。朱若薇也罷,杏雨教也罷,恐怕他是難以徹底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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