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田家的大宅離城市公園并不是很遠。但這里似乎有條自然的分界線:城市公園這邊燈火明亮,充滿著熱鬧與祥和的氣氛;而越靠近原田家,燈光就越發(fā)昏暗,給人以肅殺和沉寂的感覺。雖然冬季剛過,但風依舊凜冽,吹在臉上猶如刀片劃過般生疼。躺在床上的原田一郎久久不能入睡,這失眠癥似乎從兒子離家出走后便侵襲了自己的身體,他這樣想。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斷了這一年多來的死寂,隨后,他聽見了哭聲,嬰孩響亮的哭聲……
………………………………………………………………………………………………………………………………………………
“你是說你兒子把你孫女送回了你身邊?”
“沒錯,神谷先生,我永遠也不會忘了那個晚上的?!?p> “這么說你沒和他見著面?”
“是的,這也許聽著很玄乎,神谷先生。我能感覺到,那晚他就在我身邊。只是太黑了,他一定是躲在哪里,我想他也要確保我把榮子帶回家中……”
“這么的說話,你孫女是你唯一的親人了?!?p> “是的,幾年后有警察找到我家,他們告訴我我兒子已經(jīng)死了,和那個女人一起,在北海道?!痹镆焕烧f,“我已經(jīng)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神谷先生。我失去了我的最愛,我的兒子,是我的所有!如果我當初對邦夫不是那么苛刻……嗚嗚……他就不會和那個賤女人走了……嗚嗚……也不會弄成那種樣子,我可憐的兒子啊!??!如果時間能倒回去?。?!嗚嗚!”
………………………………………………………………………………………………………………………………………………
經(jīng)過這次“對話”,神谷真一的心情也變得沉重了,他把郎顏和小林召集回警局,商量著準備去犯罪現(xiàn)場調(diào)查一下。
“先說說你們那邊的情況?!鄙窆日f。
“近美已經(jīng)幾次接觸過他們了,可是這兩個人沒什么異常表現(xiàn)?!崩深佌f。
聽到郎顏說起“近美”,小林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可還是被神谷老師看到了。
“我這邊是這樣的?!鄙窆壤蠋煱言镆焕筛淮墓适潞唵蔚卣f了一下。
“老師您問他這些做什么?”小林說。
“在我看來,這說明原田一郎很愛他的兒子。喪子之痛本身是個悲劇,和此案關系也沒多大關系,可至少說明原田那家伙絕對不會侵犯自己的孫女!”
“老師您什么意思?”
“我想,他覺得對自己的兒子有所虧欠,而在自己的孫女出現(xiàn)之后,他認為是一個彌補的好方法。原田也向我交代了,他是怎么樣把孫女撫養(yǎng)長大的。這點我決不會否認他,我覺得他對孫女傾注的愛,絕對不會比對自己兒子的少,所以他怎么可能去做那種事呢?”
“我想他也會對老師您說謊吧?”
“在我看來沒有。不過要證實也很容易,我要去原田家看看,你倆就……”
“老師,我陪您去吧!”小林突然打斷了神谷,“我去過現(xiàn)場,所以……”
“好吧?!鄙窆葲]有反對,而是對郎顏說,“那就這樣吧,正平,你直接去對峙原田榮子,除了你自己想問的問題外,一定要幫我問清楚以下四件事……”
神谷在郎顏耳邊低語了幾句。
“我明白了,老師?!崩深佌f,“可是這樣不怕打草驚蛇嗎?萬一真相是像老師您之前說的呢?她和她男朋友合謀……”
“如果一旦證實了這幾件事,我想原田榮子也沒有理由要做那種事情?!鄙窆日f。
“哦,好吧,我知道了?!?p> “對了,現(xiàn)場那你們沒有亂動過吧?”
“當然沒有?!毙×终f,“除了之前跟老師您說的那幾樣證物帶回來鑒識外,其余都沒動過。”
“好,深二,那我們過去。正平,那里就拜托你了?!?p> “放心吧,老師?!?p> ………………………………………………………………………………………………………………………………………………
從警察本部到原田家只有15分鐘的車程,神谷讓小林把車停在了城市公園,他打算下車步行。
而第二醫(yī)院就不是那么近了,在郎顏開車出去20分鐘后,天又下起了雨。郎顏打開了雨刮器,趁著一個較長的紅燈,他把剛才神谷老師要他問的四個問題記在了本子上,他看著紙上的這幾個問題,若有所思。
就在快到醫(yī)院的路口,郎顏又被一件小事耽擱了。一位老婆婆和一名男子發(fā)生了小糾紛,身為巡警的郎顏覺得自己職責在身,便下車去一探究竟。
“你撞了我的女兒,你別想走!”
“阿婆,您是年紀大糊涂了吧,我連車門都還沒開呢?!?p> “你看我的女兒,她現(xiàn)在都不動了,我不管,你賠我的花子?!?p>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郎顏一邊出示警察手冊一邊問,“我是警察,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啊,警官,您來的正好,這……”
“他撞了我的花子!我的女兒!你看,我的花子現(xiàn)在一動不動了。剛才它還能動呢!”沒等男人說完話,老婆婆就迫不及待地拉著郎顏的胳膊指著地上說。
郎顏順著老婆婆指的地方看去,地上有只小橘貓?zhí)稍谀莾阂粍硬粍?,看來這就是老婆婆口中的女兒“花子”。郎顏蹲下去,就在他用手觸碰那貓的背部時,橘貓突然動了起來,就像是“死而復生”一樣。
“呀!我女兒活了!謝謝,小伙子,你居然救活她了!我的女兒,乖,來媽媽這兒,剛剛可把我嚇壞了?!?p> 小橘貓一下子跳進了老婆婆懷里,用舌頭舔著老婆婆的手背。
“謝謝啊,小伙子。哦?你是警察?”老婆婆好像才反應過來,“不管怎么說這個男人撞了我的女兒,警察先生,你要讓他付出代價!”
“阿婆,您別著急,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事,慢慢說?!崩深佌酒鹕硐蚰腥耸沽藗€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
“哦,好吧。我每天都帶我女兒花子出來溜一圈?!崩掀牌艙崦儇埖谋巢空f,“剛才,就在這里。我和花子走到這里,這個人開的車子突然竄了出來,把我的花子撞倒了。”
“不是這樣的,警官?!蹦腥私K于忍不住反駁了,“這個阿婆年紀大,糊涂了。警官,我的車一直停在這。我才從醫(yī)院出來,準備開車回家的。我車門都沒開,這個阿婆的貓也許是自己犯病了,倒在地上抽搐來著?!?p> “你才犯病呢,我們家花子可健康了?!崩掀牌艑χ腥苏f道,轉(zhuǎn)而她撫摸著橘貓,對著貓說,“是吧,花子?”
橘貓“喵”地叫了一聲,好像是對老婆婆的回答。
“那么,您天天都帶您的女兒出來‘散步’么,阿婆?”郎顏問。
“是啊,她一直待在家里會無聊的。我們家花子是要每天都出來走走。今天天氣不好,雖然在下雨,可我還是帶她出來了。”
“您剛剛帶它走到這的時候,還在下雨嘛?”
“是的,之前雨還挺大的,花子就像這樣躲在我懷里,我還打著傘呢。你看,這傘很漂亮吧。后來雨小些了,我把傘收起來,讓花子自己走,畢竟她是大姑娘了。你說是吧,小伙子?”老婆婆似乎又忘了郎顏是警察,開始碎碎念。
“沒事了,你走吧?!崩深伿疽饽腥丝梢噪x開。
“哦!好的,謝謝,警官,謝謝?!蹦腥怂坪跏懿涣死掀牌诺哪钸?,聽到警察讓自己離開,他趕緊上車把車開走了。
“喂!你怎么可以讓他走呢!他撞了我的……”
“好啦,阿婆。他沒有撞你的花子,他的車一直停在這兒。您看!”郎顏指著地面說。
隨著汽車駛?cè)ィ黄蓛舻?、沒有被雨淋濕的地面出現(xiàn)在眼前。
“阿婆,您和您的女兒走到這的時候一直在下雨。如果那個男人的車突然從路口開過來撞您的花子,這里怎么會有片沒被淋濕的地方呢?”
“是誒,好像是誒?!崩掀牌潘坪趺靼琢?。
“因為那個男人的車在下雨前就停在這里,所以其他地方都是濕的,而只有他的車子底下是干的,阿婆您說是吧?”郎顏心想,如果非要跟老婆婆說“剎車痕跡”什么的,估計到天黑都解釋不清楚。
“對誒,聽你這么一說好像是的。那我的花子真的是自己病倒的啊?”
“也許吧,您可以帶它去看看醫(yī)生。”
“哦,好吧。我們得去看醫(yī)生了,花子。謝謝你啊,小伙子?!?p> 望著老婆婆蹣跚遠去自言自語的背影,郎顏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老人,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老人。是什么讓他們反應遲鈍了?是什么讓他們行動遲緩?又是什么讓他們顯得弱小而孤單?
花子又從老婆婆的懷里跳到了地上,它回過頭盯著郎顏看著,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在感謝郎顏剛才的“救命之恩”。這讓郎顏有些奇怪,他想起了剛剛的情形,明明那只小貓已經(jīng)沒有生命跡象了,可自己一碰它它又“活”了過來。這讓郎顏有些不寒而栗,他有種不好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他覺得自己似乎之前在哪兒經(jīng)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