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碰見這么個小插曲,倒是無關(guān)緊要,花落兒見李錦狼狽而走,頗為自己的小聰明洋洋得意。
一介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千戶大人摔跟頭,甚是好看,就喜歡看他恨得咬牙切齒卻抓不到別人把柄的模樣。
花落兒畢竟屬于東廠,廠里的公公們對待錦衣衛(wèi),一向是不吝挖苦之詞,她耳濡目染,自然也不喜錦衣衛(wèi)。
原來公公讓她去回春堂買點“黑蟻大力丸”,她當(dāng)下一想就知道這是要獻給皇帝的東西,一介太監(jiān)定是用不著。
她不明白,皇上貴為龍體,怎么會吃太醫(yī)院以外的藥?公公怕不是在異想天開!難道說......
確認(rèn)了李錦不再跟隨其后,花落兒不想再惹麻煩了!將細(xì)劍隱于服飾內(nèi),似平常人一般行走于鬧市,街上行人百姓,商賈小販絡(luò)繹不絕,無時無刻不彰顯著京師的繁華。
回春堂坐落在順天府城最繁華的桂華街,由康親王,皇上的四哥修建,皇親貴族平日里本就無事,凡是有點頭腦的都想著法子多賺錢。
有權(quán)的靠著權(quán)利壓榨金銀,沒權(quán)的靠著臉皮向皇帝要金要銀,得來了錢,聰明人錢生錢,胸?zé)o大志,酒囊飯袋則無時無刻不在想下次怎么多要點錢。
穿過幾條較為松散的街道,花落兒進入桂華街,桂華街也是大有來頭,是某位皇帝親自命的名,取桂為貴的諧音,華則指的是榮華之意,意味雖薄,但看出皇家對于尊貴華麗的追求到了極致。
皇家對此如此重視,那么這個地方想不富貴都難,各個皇親國戚爭相跑到這里圈地建宅,一時間大批真金白銀流入此地,奢侈光鮮的各色建筑拔地而起,平民百姓無不側(cè)目。
桂華街南北通透大約半個府城,與紫禁城又相隔不過一公里,期間一部分還跨過城中河道,紫陽河的支流。
桂華街上皇室氣息濃厚,街邊建筑富麗堂皇,美輪美奐,隨處可見三四層的閣樓矗立其間。
其建筑風(fēng)格,古風(fēng)濃郁,樣式貼近唐宋之風(fēng),恢弘大氣之中還夾雜著細(xì)膩繁瑣之處,甚至可見不少閣樓瓦蓋皆用皇家專供的紅黃色琉璃,其色彩奪目,炫彩繽紛,陽光直射下,反射之光,并不刺眼,反倒柔和飽滿,使人感覺環(huán)繞在日月光輝之下。
每棟建筑皆為商鋪,其門面大氣,內(nèi)飾更是百家爭鳴,各有千秋,為了吸引顧客上門,使用手段之高并非三言兩語可表達(dá)。
街道上鋪滿了整齊而棱角分明的地磚,地磚質(zhì)感堅硬不失柔和,初次來此只讓人匪夷所思,如若細(xì)致觀察地面,還可察到覺每塊地磚上皆刻有栩栩如生的畫作,或飛鳥,或走獸,或文字,或山水,每一筆,每一劃都是工匠手工而成,走上百米就不忍再走了,生怕踩痛了這畫上之“物”。
兩旁還種有各色觀賞樹,羅漢松,銀杏,重陽木,山茶花,楓樹等,當(dāng)然既叫桂華街,自然少不了桂花,每一顆樹或是整株移栽而來,或是從小精心培養(yǎng)長來,無不在悉心呵護之下茁壯成長。
植被每日自有專門的園藝工人前來整修,其姿百態(tài),引人入勝,無限回味。
還未進入商戶,普通人便已被這街景看的目瞪口呆,建筑街景的一角已讓人目不暇接,而商戶們?yōu)榱宋腿?,在店鋪奴仆身上也是下足了功夫?p> 精美華麗的特色服飾早已不是新鮮,各個商鋪門口無不站著幾位風(fēng)姿卓越,天生麗質(zhì)的貌美佳人,粉紅裙擺,塑身旗袍,手中或拿折扇,或持金枝玉葉,面目春光,和善友愛,每每路過公子相公,都不忍多看上幾眼。
這般打造下來,整個桂華街的層次水準(zhǔn)已然成為京城之最,市井百姓,窮苦書生顯然不是消費的對象,但這不礙大家來此逍遙閑逛。
紅男綠女,風(fēng)流之輩也是這道街的一道風(fēng)景線。
橫跨紫陽河支流處修有一座拱橋,取名為連心橋,連心橋被修的寬大宏偉,用料奢靡,乃是BJ特產(chǎn)的漢白玉,漢白玉通體潔白,華麗如玉,質(zhì)地堅實而又細(xì)膩,非常容易雕刻,古往今來的名貴建筑都有它的身影。
連心橋?qū)捈s二十五米,長三十米,雖不及主路寬,但橫過三輛馬車輕而易舉,才子佳人攜手過橋,吟詩作對,伉儷情深。
身旁過往的才子佳人對于花落兒來說,索然無味。
在她很小時就因聰明伶俐而被挑進東廠,被輔以殺手來培養(yǎng)。
在此期間,師父盡是些公公,對于七情六欲早已拋棄,自然也要求九層閣的娃娃們舍棄情欲。
為了培養(yǎng)出過人心智的殺手特務(wù),每個九層閣之輩年少時必須經(jīng)歷慘絕人寰的“雕琢”,所謂“雕琢”就是將長到十歲左右的女孩進行一次駭人聽聞的測試。
首先她們要在地牢里與陰暗潮濕,蛇蟲鼠蟻為伴數(shù)周,當(dāng)然這只是第一關(guān),心智上沒有崩潰的,算是過了這一關(guān)。
之后將繼續(xù)被獨自扔在更加陰暗狹窄的水牢里數(shù)天,每日投以蛆蟲鯰魚入水牢,吃食就是這些生物,每天不固定將人撈出水牢,在干燥處休息幾小時,再投放進水牢,這個考驗就要求女孩的身體素質(zhì)必須過硬,方可通關(guān)。
第二關(guān)水牢算是一大難關(guān),對于一介女流又未達(dá)豆蔻,屬實有難度,但平日里她們早已有過相關(guān)的修煉,所以并不會出現(xiàn)大批死亡的情況。
公公們也不傻,不會把自己的“女兒”都弄死,有專門的老太監(jiān)在一旁看管,一些驅(qū)蟲散濕的藥時不時也會酌情投放,數(shù)日后,若這關(guān)也過了,即來到第三關(guān)。
來到第三關(guān)的女孩將會被關(guān)在一間很大的牢房里,牢房里沒有廁所,只有幾垛干草和若干兵器,她們被告知只有九個人能活下來,她們必須自相殘殺,直到這個房間里只剩九個活人。
公公們還別有風(fēng)味解釋到,這是與“九層閣”的“九”字相合。
大部分女孩在五六歲就會被挑進東廠九層閣,教以普通的功夫。
不諳世事,無父無母的女孩們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彼此即使算不上親密無間,也都是名義上的姐妹,突然讓她們手足相殘,一時間無人能接受!
但隨著時日的增長,每天只有特定數(shù)目的饅頭和水被投放,這意味著有些人要挨餓。
一開始大家還能分?jǐn)傄恍?,可是后來食物和水被投放的越來越少,饑餓和恐懼慢慢占據(jù)著每個人的內(nèi)心,終于一天夜晚,有人動手了。
第二天一早,看著已經(jīng)冰冷的尸首,每個人都面面相覷,心生猜忌,互不承認(rèn)是自己干的。
之后的幾天,夜晚里接二連三有人死去,她們在心力憔悴的同時,慢慢互相充滿了仇視。
一個月色皎潔的夜,劍鋒與刀鋒冷冷的碰撞在一起,兩個萎靡,瘦弱的女孩眼中盡是冷血,其他女孩也不在遮遮掩掩,光明正大的拿起了地上的武器......
十五,十四,十三,十二......九,人數(shù)終于夠了,一些人撇下了手里的刀劍,覺得噩夢終于可以醒了。
然而門開了,走進來的卻不是公公們,而是這個九個人的其他姐妹......
這些后走進來的女孩其實是第二關(guān)淘汰后又被救活或是棄權(quán)的人,活下的九人本以為她們已經(jīng)死了,沒想到會再次相見!
還未來得及重逢后的相認(rèn),身后的門被無情的鎖死了,一句話傳來,“失敗者必須受到懲罰,她們沒有資格再面對這個世界,你們九個動手吧!”
九個人剛剛經(jīng)歷了泯滅人性的廝殺,內(nèi)心還未釋懷,又要再次手足相殘嗎?
被淘汰的人可以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充斥在屋內(nèi),再一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遍體鱗傷的尸首,她們的眼中瞬間充滿了淚水。
九個人分散站著,眼睛偷偷互相斜視著,她們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當(dāng)她們對視時,身上只有控制不住的冷顫。
怪異的氣氛被一聲慘叫打破,后進來的淘汰者接連倒在血泊中......
當(dāng)所有淘汰者都被鏟除后,有人大呼了口氣,有人目光呆滯,有人怪笑出聲,有人低頭沉默......而一個女孩卻再次提起了手中的劍......
門被打開了,公公們列隊恭迎“勝出者”,但令大部分人沒想到的是,只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個人就是花落兒。
她孱弱的身軀微微搖晃著,手中沾滿血的劍掉落在地,雙目渙散,周身散發(fā)著絲絲冷氣,天上灼熱的驕陽也要退避三舍。
公公們從未遇到此種情況,一時間瞠目結(jié)舌。
花落兒壞了規(guī)矩,將其他八人也殺了,這可是史無前例,公公們不敢輕易發(fā)聲。
而此時還不是廠公的李公公,也就是現(xiàn)在的東廠廠公卻力挺花落兒,說其為百年難遇的人才,她不拘一格,心智超群,異常冷血,屬實生來就是當(dāng)殺手的料子!盡管她做了多余的事,但這只能證明她的超凡脫俗!
那時的李公公算得上東廠的二號人物,廠公無心處理東廠內(nèi)務(wù),一心撲在朝廷斗爭上,這點小事當(dāng)然由他說的算,大家也沒自討無趣,便承認(rèn)了花落兒。
為了讓一個人變成冷血殺手,在他的成長道路上,環(huán)境極其重要。
除了日常灌輸冷血無情的理論外,耳濡目染是必備良藥,經(jīng)歷了過多的痛苦與哀悼,嘗遍了人間的無情,將心打造成石頭也就不算難事。
一個肆意去毀壞別人身體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人可以毫不顧忌的摧殘自己,這一點太監(jiān)們有著他人不及的經(jīng)歷。
花落兒此時漫步在桂華街上,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她都頗為熟悉,因為太多的王公大臣會在出現(xiàn)在這里,那些隱藏至深的密報,全國上下的軼事,甚至邊疆的戰(zhàn)事都因這些大人的存在而被帶到此處,這也讓黑白兩道對此街頗為注重,越是光鮮的背后越容易隱藏著通天的黑暗。
“公子?”
旁邊有人似乎在叫花落兒,她驀然回頭,是一身著一襲紅衣,面上淡妝,粉紅唇膏涂于櫻桃小口,眉清目秀的窈窕女子在招呼她。
女子薄唇微張,面部露出訝色,隨后立馬嫵媚一笑道:“小女子眼拙了,還以為姑娘是位公子?!?p> 花落兒不以為然,余光看向門柱上的牌匾,“滿宵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