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最后一曲
帝國畿城十二月的第一天，醉香樓擠滿了人，今天來到這里的不僅僅是權臣富貴，王公貴族，還有很多平民百姓，甚至那些常年蝸居在街角的老乞丐都想來湊個熱鬧。
大家都說這是這天下第一美人——香柔姑娘的恩典，由此醉香樓華貴的地板也終于能夠留下窮人的腳印，那些連通著二樓觀舞最佳位置的階梯上鋪著的上好羊毛地毯，終于也能在窮苦百姓的眼中閃爍一次光澤。
最最重要的是能夠親眼目睹天下第一美人的舞姿，這是多少權貴世家傾盡財力都難以辦到的事？這免費的機會不管是誰都不愿意錯過。
由此，畿城的清晨，醉香樓中難得出現(xiàn)了這樣的奇觀；世家和攤販同坐，權貴和平民同席。
浣依站在二樓香柔的屋子前向下俯視，吵鬧的人群就像是聚在熱鍋上的螞蟻，擁擁擠擠，慌慌張張，見過世面的人眼露不屑，混著沒見過世面的人東張西望。浣依清楚，人群之所以還如此吵嚷，只是因為他們期待的人還未曾出現(xiàn)。
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鏡子前面的香柔，一旁的倩顏照舊忙進忙出的，仿佛什么都不曾覺察，按照香柔所說她給倩顏的說法就是這是最后一次登臺，之后便去尋醫(yī)治眼睛。香柔說的時候倩顏沉默著點點頭，但目光格外倔強，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什么決定。浣依總覺得這小姑娘只是嘴上不說，實則心里什么都清楚。
想到這一點，看向這姐妹兩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復雜。
沉默著在心中嘆出一口氣，浣依并不同情香柔，因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浣依自始至終都是保持尊重態(tài)度！她只是有些擔心，為著香柔的執(zhí)著，也為著倩顏的執(zhí)著。
“浣依，我們走吧！”
浣依正想著，不知道香柔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身后，照舊由倩顏的攙扶著，盛裝之下，她顯得越發(fā)嬌美，絕對當?shù)闷鹛煜碌谝幻利惻拥姆Q號。
可惜！這樣的美麗很快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看著那雙照舊美麗動人的大眼睛，浣依在心里默默想著，一陣酸楚不由泛上來，很不是滋味。
她下意識按住自己的腹部，幻做人形時她將最重要的尾巴連同尾巴中的靈珠一并收到在那里，只可惜現(xiàn)在時機還不成熟，有些事她還辦不到。
香柔在倩顏的攙扶下自二樓從樓梯上緩步而下，周圍擁擠的都是人，呼喊聲一陣高過一陣，香柔什么也看不見，卻絲毫不妨礙她微笑。
那樣明媚的笑容，看的浣依不由心里一緊。
盡管樓梯口已經(jīng)人滿為患，但香柔走過時卻是暢通無阻，醉香樓一樓的正中央有個極大的跳舞臺子，前幾天有不少的地方被那大皇子的貼身侍衛(wèi)魏肖損壞了，經(jīng)過這幾天沒日沒夜的修葺，現(xiàn)在又恢復到煥然一新的樣子，不僅如此，周圍還都加固了一層，外觀的裝飾上也重新上了漆?？瓷先ゴ蠓劫F氣。
再配上香柔世上無雙的顏色，無與倫比的舞姿，也難怪這些個平日里眼高于頂?shù)母患踪F胄寧愿和平民百姓和乞丐擠在一起也不肯錯失這個寶貴的機會。
人們的目光實在太過熱切，浣依離的幾步遠跟在香柔身后還是感覺到了這一份份眼神匯聚時產(chǎn)生的壓力。但她并不在意，從小生活在底層的她越發(fā)知道活得實在才是硬道理，而想要活得實在，那么遵從本心就好，不必太在意別人的目光。
更何況在場的人或者是為了色，或者是為了貪慕虛榮，或者是為了湊熱鬧，他們的眼神，大多沒有什么實際意義。
倩顏一直將香柔攙扶到了舞臺的階梯前，并未跟上去，松開手之后香柔極為熟練地走上臺子。
緊接著浣依聽到了一陣清脆的笛聲，時短時長，很有規(guī)律，細細朝著那片人群看去這才注意到倩顏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了一支小小的笛子。
那竹笛小巧別致，吹出來的聲音清脆干凈，很是好聽！
而臺上，香柔也一步步走到了舞臺中央，擺好了開始的姿勢。浣依知道香柔看不見，所以這竹笛或許是這兩姐妹除去說話之外溝通和聯(lián)系的另外一種方式。
其他奏樂的樂姬也早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隨著一聲長有力的笛聲鳴起，混雜著古箏，長琴還有很多說不出名字的樂器發(fā)出的樂聲一同響起。時而氣勢恢宏，磅礴如同山間云海吞吐，氣象萬千，時而悠揚纏綿，撩人心弦，朦朧似人間仙境，虛虛實實真假難辨。
而舞臺的中央，香柔，不！嫣然，腳踩著鼓點，隨著樂聲自由地舞動，光滑細膩的修長手臂在瑩黃色的燭光下散發(fā)出優(yōu)雅的氣息，時而上舉至頂，身子立起便是這天邊頂天立地的梁柱，時而低垂觸底，哀婉沉痛似乎就要從指間流出。
絕美的舞姿，絕美的樂聲，到場的大官小官，商人百姓，侍婢小廝，乞丐混混無不沉淪，只有浣依注意到這美麗的樂聲之中，其中的一曲笛聲從未消失。
順著笛聲看去，倩顏安靜的小臉與人群中那些呼喊叫好，興奮激動到已經(jīng)發(fā)瘋發(fā)狂的人們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這一次看去，浣依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少女眼底的一抹絕望和決然確實存在，隱隱約約透露出一股死亡的氣息。
一個不好的念頭在浣依的腦子里一閃而過，她大約能夠猜到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心中在打著什么主意，只不過那一抹絕望中透出的決然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