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直在叩門,李安平的門。他來到了李安平的小院。
輕輕地叩門,然后霍直就站在門外等著。他穿著一身的白衣,像一朵白云。
門開了。開門的是槐花。
白色,是造物主偏愛的顏色,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是白色的。雪,是白色的,云,是白色,情人的臉,也是白色的。每一個都喜歡白,但白卻不喜歡每一個人。有的人穿一身的白,顯得高貴,但有的人穿一身的白,卻顯得更加地庸俗。有的人天生適合白,有的人卻天生不適合,霍直就是前者。這一身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就像白云綴在天邊中。
霍直,站在門外,微笑著,像是一位貶謫于紅塵的仙人,微笑也像是一位仙人的笑。
槐花看著仙人一樣的霍直,看著他仙人一樣的微笑,心里面的聲音卻一直在喊:打碎!打碎!打碎這個人瓷器一樣精致的笑!
槐花壓下心里的聲音,也在微笑。因為微笑,只能用微笑來回應(yīng)。
“我可以進去嗎?”霍直問道。
沒有人愿意拒絕一個微笑的人,尤其是像白云一樣的霍直。但是槐花例外。
“不可以!”
霍直沒有進去。他還是像一朵云一樣飄在門外,還是在微笑。
槐花想要讓自己變得惡狠狠的,因為她現(xiàn)在很討厭這個人。但是沒有人能夠拒絕一個仙人的微笑。所以,槐花的惡狠狠變得軟綿綿。
“你是來干什么的?”
“我是來找李安平的。”霍直答道,“我是樓上的人。他會知道的?!?p> 李安平當(dāng)然會知道。在樓上,從樓上人的手中,他拿到了那本善養(yǎng)經(jīng),成為現(xiàn)在的宗師高手。他還去尋找過小樓,只不過等他再去的時候,小樓卻變成了沙漠中飄渺的蜃景。
“請坐!”李安平指著槐樹下的椅子說道。
“我去過小樓?!崩畎财娇粗糁?,“但沒有找到,那里已經(jīng)變成了民宅?!?p> “小樓是我們招待客人的地方。只有我們歡迎的人,才能夠看到?!?p> “那現(xiàn)在的小樓歡迎我嗎?”
“永遠歡迎!”霍直微笑著
“可是,我卻不想再去了?!崩畎财揭参⑿χ?。
“十三年前的事,是你們做的?”
“是!”霍直依舊微笑著??衫畎财侥樕系男σ鈪s消失得一干二凈。
現(xiàn)在是春天,槐樹上的春色吵成一片。而槐樹下兩人卻沉默著,沉默得像一個冬天?;糁睕]有開口,李安平也沒有開口。
但他們都應(yīng)該開口。
霍直應(yīng)該開口,他應(yīng)該對李安平說,我是文宗的宗主,上一任的文宗讓你做三件事,現(xiàn)在我來讓你兌現(xiàn)承諾了。
李安平也應(yīng)該開口,他應(yīng)該說,我知道你是文宗的人,我也答應(yīng)了要做三件事。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宗師了,有了拒絕的實力,而且你們還與十三年前的事有關(guān)。你們讓我做的事情,我不一定會去做。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要說什么,所以他們都在等著對方開口。
良久,霍直開口了。
“我們想要請你去小樓坐幾天。”霍直微笑著。
“好的。”
“還是在上次的地方。”霍直又補充道。
那座小樓會突然出現(xiàn)嗎?就像它突然地消失一樣。李安平想著。
說完,霍直就走了,像一朵云一樣。突然地來,又突然地走。
霍直走后,槐花走到李安平的身旁,后面還跟著一條黃狗。是重山道人的黃狗。重山道人走了,可他卻把黃狗留在這里。
“少爺,你可不可以離他們遠遠的了?”槐花輕輕地問道,“他們很危險?!?p> “重山道人說的?”李安平反問道。
“是的。”槐花點頭,“他說的很對?!?p> 李安平轉(zhuǎn)過身,對著槐花微微一笑,“沒事的,我現(xiàn)在很強的?!?p> 李安平在笑著,槐花也在笑。只有微笑可以讓關(guān)心他們的人不再擔(dān)心。
但李安平真的會遠離他們?
槐花騙了李安平,重山道人從來沒有講過他們的事。但她卻知道了很多他們的事情,他們是誰、他們做了什么,槐花都知道。因為她的腦子突然多了一些零碎的記憶,這是從她修煉重山道人的功法開始的。她從來沒有對李安平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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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直回到了小樓。
李安平上次來的時候,這里還是一片低矮的民宅??纱藭r民宅不見了,那個小樓有再次出現(xiàn)了。
里面,酒客還是在喝酒,跟上次一樣,沒有任何的改變。只不過樓上的人變了。殘廢老人沒有待在樓上,他現(xiàn)在皇宮內(nèi)的閣樓里。或許,此時他還在翻閱著唐皇送來的密報,為唐皇謀劃著。
小樓的樓上很黑,也很冷。但霍直卻只能待在這里。因為他已經(jīng)成為了文宗的宗主。
“你覺得李安平會加入我們?”在黑暗里,黑衣人突然地出現(xiàn),突然地問道。
“會的!因為他是老宗主選中的人?!被糁闭f著,嘴角依舊帶著笑。
“可你是不是太著急了?”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那些老人對你很不滿。如果你現(xiàn)在出了差錯,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p> “我知道,但是我不會錯的。他們……”霍直沒有說完,因為有人上來了,是幾個鶴發(fā)童顏的老人。
霍直皺眉,望著黑衣人。黑衣人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們要來,我攔不住?!?p> 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微笑地看著這幾位老人。
這幾個老人慢慢地走了進來,身上的粗布衣服漸漸被黑暗吞沒。他們進來后,沒有說話,只是垂手地站在樓梯旁,很恭敬,像個四五歲的孩子。
他們是在等人。
那個人是誰?
“咳咳咳,”樓下傳來了一陣咳嗽聲,緊接著是短暫的安靜,然后樓下就響起了一陣陣恭敬的問候聲。
“趙老好!”
“趙老好!”
“趙老好!”
酒樓中的人紛紛起身,恭恭敬敬地沖著一位老人喊著。而那位老人只是沖著酒樓中的眾人微微一笑,徑直地走向了三樓。
老人踏在樓梯上,發(fā)出沉悶而緩慢的聲音。
“噔?!?p> “噔?!?p> “噔?!?p> 一步一步地,老人走上了三樓。他走得很慢,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老了。
老人走后,酒樓再次恢復(fù)了安靜,只不過每一個人的聲音都不自覺地低了下來,他們的眼神都不自覺地瞟著二樓的樓梯口,他們都在猜測著那神秘的三樓究竟會發(fā)生什么。
霍直已經(jīng)知道了為什么,為什么黑衣人攔不住這些老人了。可他依舊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