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行，越是艱難，辛環(huán)已經(jīng)絕望。
一向作為聞仲左膀右臂的他，在鄧忠出任東征軍參軍后，也被提拔成為獨當一面的將領。
易難行和徐急雨作為太師的新寵，填補了他們在中軍留下的空白。
作為西征軍前鋒大將，辛環(huán)的仕途并不順利，連連吃癟被聞仲多次訓斥。
危急時刻，視聞仲為師的他心無芥蒂，急了眼似的督導著手下急速回援。
距離聞仲距離越來越近，他發(fā)現(xiàn)這一段敵軍伏擊的強弩箭矢和前面完全不同。
箭矢太密集了，也太鋒利了，自己身上的鎧甲根本抵擋不住。
“看來自己是堅持不到了。。?！?p> 辛環(huán)硬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扔掉手里的長劍，勉強支撐起身子。
他低頭看了看插在胸口的幾支箭矢，這好像是落葉谷出品東西，自己在南疆見過。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一切，可惜他已經(jīng)沒有了訴說的機會。
死在這里，死在救援聞仲的路上，或許就是自己的宿命！
辛環(huán)死在救援的路上，聞仲并不知道。
面對敵人如此犀利的攻擊，他不指望能獲救。
這種襲擊手法，他并不陌生。
作為帝國軍方大佬級的人物，對于各種作戰(zhàn)方式的變化，他都非常留心。
尚天恒那點小秘密并不能瞞人，他甚至有種猜測，也許對方根本就沒打算遮遮掩掩。
這是足以震懾的力量，是尚天恒手下部隊歷經(jīng)多次戰(zhàn)場檢驗過的力量！
無知者無畏。
反倒是了解的越多，越發(fā)的謹慎。
正因為出于對尚天恒實力的了解，聞仲才決心上表密奏，建議玄辛帝正視尚天恒的問題。
也許很多人認為他心懷私怨，可他自認為是一心為公，精忠為國。
隨著尚天恒實力的大增，在聞仲心中，已經(jīng)上升帝國的頭號敵人，超過姜氏、鄂氏和季氏危害的心腹大患。
無論如何必須盡快著手解決，即使是因此自己壞了名聲，他也希望玄辛帝能聽取自己的意見。
將軍百戰(zhàn)死，這是帝國將領中最普遍流行的口頭禪，聞仲沒想到在自己身上居然真的應驗。
他拄著劍掙扎抬起半邊身軀，環(huán)顧四周，遍地死尸一片狼藉。
彌漫的血腥氣息，伴隨著哀嚎和呻吟，慘不忍睹。
到處都是被射成刺猬一樣的尸體，自己的陣營看不到任何抵抗的痕跡，兩側山坡上，不時冷箭射來。
陣陣寒風呼嘯著穿過山谷，如泣如訴般。
聞仲依稀能認出不遠處同樣倒地的尸體，看面容依稀可以辨認，都是他一手挑選的親衛(wèi)。
他瞇著眼睛盡量辨識著每個人，嘴里喃喃念叨著他們的名字。
都是難得的將才，忠勇，聰明，值得造就，才被他選拔在身邊。
此刻這些人都靜靜的倒在那里，倒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
這里面有些甚至是他認為帝國未來的棟梁，如今都被一起葬送在這場西征之戰(zhàn)。
聞仲只感覺自己鼻子發(fā)酸，眼前模糊起來，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季氏和尚天恒聯(lián)手了，這才是自己失敗的原因。
是自己失察，才導致三十萬將士魂斷西域。
低估了季氏，輕視了尚天恒，這才有今日之敗。
聞仲想到自己還派易難行前去媾和，恐怕尚天恒和季氏都要笑破肚皮。
自己輕輕松松為奸細們提供了方便，西征軍的部署盡在敵軍的掌握之中。
難怪糧草輕松被毀，糧道被死死掐住，就連自己突襲般的攻城，對方也是以逸待勞的成功粉碎。
軍失其密，焉能不敗？
“如果當初自己在赤石初見尚天恒，沒有惜才而是直接斬殺掉對方，是不是就能避免今日之??？”
世上沒有那么多如果，聞仲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獨子聞俊橫死南疆，妻子遇難碧游宮。
鄧忠死于征東軍，辛環(huán)作為西征軍前鋒兇多吉少，聞到、易難行和徐急雨背叛了自己，聞得忠還有這些倒在四周聞氏家將、親衛(wèi)也都已經(jīng)離自己而去。
眾叛親離，聞仲迷幻之中突然想到了這個詞。
“我錯了嗎？”
聞仲忍不住捫心自問，如果自己不縱容兒子，也許就沒有眼下這種局面。
他眼前浮現(xiàn)起聞俊的模樣，讓他又想起了妻子和自己一起的種種溫馨、甜蜜。
聞仲輕輕的念叨道：“師妹，我們馬上就要重逢了。。?！?p> 眼神有些迷離的他下意識的看看周圍，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最后再提醒玄辛帝一聲，一定要認清尚天恒對帝國的威脅。
聞仲用盡身上全部的力氣，卻無法有所行動。
他嘆了口氣，手一軟，支撐身體的長劍從掌中滑落，身體搖搖晃晃險些倒下。
聞仲艱難的擠出一絲笑意，他還想給朝廷發(fā)出警示，卻不曾想此時此刻自己已經(jīng)什么也做不了了。
想起了自己這一生，師門的歲月，宦海的沉浮，許多熟悉的面孔都在聞仲眼前出現(xiàn)，讓聞仲心中愧疚難當。
西征軍這一敗，帝國整個局勢肯定會遭受巨變。
季氏注定不會再甘心一隅，西域怕是也要戰(zhàn)火不息，原本以為定西后再向東南的計劃徹底破滅。
山谷里聞仲身形的搖晃，引來山坡上敵軍射手們的注意。
破空疾風劃過，血花四濺，聞仲重擊之下猛得大吼了一聲，身體直直的摔倒在地。
頭上玄辛帝御賜的九云烈焰冠甩落在一旁，青絲白發(fā)散落在滿地血污之中。
帝國太師、前首相、征西大將軍聞仲，死于絕龍嶺。
三十萬西征軍全軍覆沒。
太陽城正陽宮。
玄辛帝這些天為西線戰(zhàn)事心煩意亂，寢食難安。
正宮蘇皇后昨夜特意在新建的鹿臺設宴，為其排憂解愁。
心中有事，酒量大減的玄辛帝宿醉。
依稀中他突然看見聞仲立于傍邊，頗覺驚詫。
玄辛帝想發(fā)問，卻無法開口。
只聽得聞仲聲音低沉：“老臣奉敕西征，屢戰(zhàn)失利，枉勞無功，今已絕于西土。愿陛下以社稷為重、勤修仁政，求賢輔國，重振國威，臣去也！”玄辛帝猛然驚醒，一旁蘇后連忙詢問：“陛下有何驚異？”
玄辛帝把夢中事說了一遍，蘇后微微一笑：“夢由心生，陛下日憂慮太師西征，故此也有此夢。”
玄辛帝轉念一想，點了點頭：“御妻之言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