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殿。
這是一場單獨的召見。
尚天恒沒有想到玄辛帝會單獨召見自己。
就在這座正陽宮最小的宮殿里，玄辛帝端坐在御椅上。
嘉善殿已經不再使用案幾和跪席，改用了落葉谷新出品的高桌寬椅，地上依舊鋪了厚厚的毛毯。
弋無憂一聲不吭如同雕塑一樣站在玄辛帝的身后，尚天恒畢恭畢敬的站在御階之下。
“今天詔你入宮，就是咱們君臣兩個好好的聊聊天，敘敘舊?！?p> 玄辛帝見到尚天恒畢恭畢敬的給自己行過禮以后，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微臣不敢！”
“還有你尚將軍不敢的事？獨抗靈泉大軍，孤軍威震西域，偏師蕩平北逆，這一仗仗打下來，就是你尚將軍的赫赫威名??！”
“陛下過譽了，全仗陛下聲威，將士效命，在下適逢其會?！?p> “哈哈，天恒啊，你變了，當初那個哼著小曲的漢子也變得世故了，你可是替朕擋了巨熊一擊的恩人啊，怎么這么見外了?！?p> “陛下洪福齊天，區(qū)區(qū)小熊怎能傷得了真命天子。”
“真命天子，這話有意思，怎么講？”
尚天恒頓時安安叫苦，天子之稱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此說。
按照帝國官方的口徑，玄帝乃是五帝中執(zhí)掌北方的大帝帝嚳身邊的眾神降臨凡間，負責統(tǒng)領帝國主宰眾生。
歷代玄帝死后又回到大帝帝嚳身邊，侍候左右，并在天上關注并保佑著帝國。
這和后世的天子一說完全不同，尚天恒一下子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擺了個烏龍。
“陛下乃是受命于天來進行統(tǒng)治帝國的，各方鎮(zhèn)諸侯國都受命于玄帝，這滿朝文武官員、帝國軍民都受命于玄帝。陛下乃是上天的意志體現(xiàn)，真命天子秉承天意神旨，君權天授！”
尚天恒無奈之下，只好拋出后世君權天授的說法。
“說的好！君權天授！此言大妙！”
玄辛帝對于尚天恒這番回答非常滿意，這是他非常喜歡的答案。
帝國五百年了，越來越多人在利益的驅使下，試圖質疑君權，挑戰(zhàn)君權。
這里面有朝中的重臣世家，也有外邦的諸侯方伯，還有神教中的元老領袖。
伊尹巫咸的舊事就是對君權的最大挑戰(zhàn)和踐踏。
帝國以來的幾次遷都其實都是圍繞君權的博弈，此番遷都沫邑至今風波未平。
這個時候，尚天恒君權天授這個說法是對自己執(zhí)政的合法性的強調和詮釋，自然得到了他的高度認可。
“君權天授！朕打算在沫邑建一座新都城，讓它更加的氣勢恢宏，顯示出天意和君權！你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陛下，新帝都的建設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微臣對這方面是一點都不懂，絕敢胡言亂語瞎出主意。”
尚天恒一聽這話，連忙拒絕！
新都城的建設是一件十分敏感的工程，他出于本能的考慮就是回避。
遠離危險，減少麻煩，珍惜生命！
“一點都不懂？”玄辛帝歪著腦袋有點玩味的打量著尚天恒。
“一點都不懂。建設新都那是大匠的故事，這個微臣真的不懂?！?p> “落葉谷和赤石要塞的建設你怎么解釋？我聽說都是你親自設計的？”
“那是微臣信手涂鴉所為，這個都是自家的小事，無足輕重，新帝都關系國運，微臣不敢誤國！”
“誤國？說不上，朕沒有打算讓你來做，只是想聽聽你的建議而已，就只是一個建議，你搞得那么緊張兮兮的。每次和你閑聊，總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尤其是在軍事上面更是如此，難怪他們都說你是離塵宗的弟子。”
“微臣不過是山野中人，算不上離塵宗弟子?！?p> “好一個山野中人，你只是略使小技，就讓靈泉部百年基業(yè)灰飛煙滅。西鳳城被你搞得狼狽不堪，夏裔九部也被你攪得不得安寧，幾番仗打下來，也成就了豹衛(wèi)軍的不世威名。你隨意弄出點什么兵器、美酒、雪鹽，輕易的引來滾滾財源不斷，都是罕見的神技奇術，這難道還不是離塵宗的絕學？”
玄辛帝的這番話說的有些咄咄逼人，對于落葉谷的潛在威脅，他一直到現(xiàn)在還是無法釋懷。
幾次借刀殺人都不成功，如今落葉谷和赤石要塞都成了巨大的隱患，玄辛帝甚至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聽玄辛帝說了這番話，尚天恒的心沉了下去。
落葉谷深受忌憚，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一直以來，他一方面用利益延緩敵意的襲擾，另一方面他盡力打造武力來加大抗打擊能力以求自保。
不能不說尚天恒的策略是有效的，他爭取了難得的發(fā)展時間和機遇，如今的落葉谷、赤石要塞、豹衛(wèi)軍三位一體，成為一個越來越令人忌憚的龐然大物。
尚天恒原以為自己已經有能力自保，如今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玄辛帝內心的敵意和猜忌。
看來今天這場奏對不是那么和諧了，尚天恒內心的戒備提高了幾個等級。
已經做好受打壓的準備了，沒想到玄辛帝卻突然笑了起來，尚天恒心中的戒備又提升了一個層級。
“不要那么緊張，朕坐擁帝國四鎮(zhèn)十六方八百諸侯，一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p> “陛下圣明?！?p> “圣不圣明不好說，朕也是有想法的?！?p> “陛下？”
“朕希望能實現(xiàn)帝國的再度中興，朕希望能為玄狄帝國奠定下一個五百年的輝煌，讓帝國國運昌隆千年。”
“陛下雄才大略，遠見卓識！”
“不要盡說好聽的，朕有這個抱負，自然需要許多有才之士的幫助，我不介意出身哪里，也不介意門派如何，朕希望能匯集力量實現(xiàn)朕的夢想，當然，如果有人阻礙了朕的夢想，我也不介意把他碾成齏粉。”
尚天恒敏銳的發(fā)現(xiàn)，玄辛帝激昂熱血的話風在不知不覺的轉變，到最后他的語氣已經變得有些陰森。
可能感覺到剛才有些過于強硬，玄辛帝試著緩和了一下口氣。
“不管你是不是離塵宗，你怎么看待今天的帝國，一個歷經了五百年興衰的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