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和兄長約好一起去東府,格物起的特別早,早到丫鬟們幫她收拾好了妝容,早膳還未端上來。看著差人去催早膳的張嬤嬤,格物轉念一想,既然要和謝瀾清互相了解,所幸就主動一次,去哥哥園子里用膳。
見她抬腳往外走,張嬤嬤不禁在后面急道:“小姐,馬上就用早膳了,您要去哪兒???”
“嬤嬤,今兒個哥哥陪我去東府看望老太太,既起的早了,我就去哥哥那邊用膳吧,府上的人不是都說哥哥再勤快不過了嗎?”
張嬤嬤聽后,趕忙示意竹染和竹語跟上,心里卻在納悶,小姐什么時候這么親近大少爺了,但轉念一想,也沒什么不好,和大少爺搞好關系,以后出嫁不也有個依仗嗎!隨即,她又高興了起來,對著門外伺候的小丫鬟說:“讓小廚房做好早膳送去瀾園?!?p> 瀾園,同樣是個三進的小院,書房也被安置在了最后面,書房前的一片空地上擺放了一對石鎖,還有梅花樁。謝瀾清從來沒有隱瞞過這個家里的人自己會點拳腳的事實,畢竟他走南闖北需要防身,不過具體到底會到什么程度,恐怕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了。
早上起來抻了抻筋骨,他沐浴了一番,往前廳用早膳,對面迎來了急急忙忙的夜九。他站定后,眉頭一皺,這個夜九,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毛躁了。
看見突然間停下來的主子,夜九忙斂了匆匆之色,恭敬的行禮后,道:“少爺,大小姐過來了,環(huán)翠園的小廚房還送來了吃食,說是要和您一起用膳?!?p> 聽了夜九的話,謝瀾清什么都沒說,只是加快了步伐,往前廳走去。還未進門,便看到婆子、丫鬟們都站在廊下,這可是瀾園從未有過的景象。
夜九看著自己主子面無表情的臉,又想到主子怕吵,就想上前解釋幾句,卻看到了主子輕微上揚的嘴角,天吶,主子不但沒有厭煩,還笑了。
飯桌上,穿著玉色纏枝紋短襖,蔥綠色襦裙的謝格物撐著胳膊看著一桌子的小菜、點心,她還真是有點餓了。聽到有進來的腳步聲,忙扭頭往門的方向看去,就見謝瀾清穿著一件寬松的石青色絲麻道袍,沒有束發(fā),松松垮垮的插了根簪子,居然有點世外高人的模樣。
“咳”,謝瀾清看著盯著自己不曾眨眼的妹妹,不覺輕咳的一聲,這小妮子,竟這般“花癡”,之前還真沒感覺到。
聽到輕咳聲,謝格物趕忙回神,站了起來,對著謝瀾清道:“哥哥,你可來了,再晚點,我就餓暈了?!?p> 見她對著自己撒嬌的樣子,就知道已經(jīng)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了,謝瀾清道:“我向來起的早,都得活動一下筋骨再用膳,以后過來找我就先遞個話兒?!?p> 見他雖然還是一副冰塊臉,但言語中透著了關心,謝格物就笑著說:“那咱們趕緊用膳吧?!?p> “嗯?!笨此_實是餓急了,謝瀾清就不再說什么,兩個人破天荒的坐在一起用了早膳。
用完膳的謝格物被伺候著漱了口,就問坐在一旁的兄長:“哥哥,我們什么時候去東府?”
“你怎么就吃這么一點?我以為你餓極了是要多吃點的,怪不得瘦的像根竹竿兒?”
所以她同兄長說的是一回事嗎,她怎么覺得不是,看來和哥哥搞好關系也挺容易的啊,謝格物歪著腦袋,回道:“我今兒起的太早了,雖餓急了,但還有些困意,所以沒吃多少?!?p> “你這樣可不行,不用急著去東府。過一刻鐘,我陪你在園子里溜溜,女孩子更得注意保養(yǎng)?!?p> 這還是冰塊臉的哥哥嗎,還想帶著她遛食,想想都好笑。其實覺得搞笑的不光是格物,連謝瀾清說出這些話后都覺得自己居然有婆婆媽媽的傾向,余光瞥見憋笑已經(jīng)憋到臉漲紅的夜九,他就更覺得自己哪根筋搭錯了,沉色道:“夜九,我讓你整理的單子可整理好了?整理好了就拿過來給小姐過目。”
被點到名的夜九忙正了正身,道:“是!”然后就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謝瀾清。竹語見這等情形,便示意竹染去門外守著,遣了廊下的丫鬟婆子們,謝瀾清挑了挑眉毛,妹妹御下還是有些路數(shù)的。
謝格物將謝瀾清遞過來的紙展開,仔細的看了起來,這,這居然是哥哥安排在東府人的名單,各院兒都有,甚至還有上京謝屹然處。她震驚的抬起頭,看著謝瀾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震驚是源于對眼前少年的手段、深謀遠慮還是他的信任。
謝瀾清喝了一口茶,看著震驚的妹妹,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你也安排了人在東府上,可畢竟根基尚淺,這些人在那府上有些年頭,有事你便差夜九去做。”說罷,看向了夜九。
夜九便識趣般的上前了一步,對著謝格物行了一禮,道:“以后,聽憑小姐差遣。”
看著眼前的夜九還有喝著茶的哥哥,謝格物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謝瀾清手底下有人她是知道的,經(jīng)歷了上一世的最后一面,她就知道這個哥哥恐怕有很多秘密,本以為要大費周章才能取得他的信任,沒想到就吃了兩頓飯,說了幾句話,哥哥就信了她,她的上一世過得確實糊涂了!
“我給你找了個會拳腳的丫頭跟著你,過幾天便給你送過去,也能防個身。”
謝格物被謝瀾清一系列的舉動弄得很是感動,眼睛有些發(fā)酸,趕忙低下了頭,訥訥的應了,謝瀾清只當沒看見,說:“我去換身衣服,你在這等著,一會我陪你走走,之后我們就去東府?!?p> 當兄妹二人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出了西謝大門時,趙楚辭也得到了消息,聽說謝格物一早就去了謝瀾清那里用早膳,他神情怔了一下,問道:“不是說謝小姐一向和她兄長不對付嗎?又不是嫡親兄長?!?p> 齊歡聽著主子這話有些別扭,可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就道:“就是我們剛來時,謝小姐痊愈的那場病,在那之后,謝小姐就性情大變了?!?p> “嗯?!?p> “這謝家的小姑娘挺有意思,被她這么一攪和,恐怕鎮(zhèn)國公府的夫人謝氏所求未必有結果了,就是不知道她是誤打誤撞還是有意為之?”
齊歡聽了這話,右眼有些跳,爺是什么意思,謝家小姐有意為之?“您的意思是?”他試探的問道。
趙楚辭輕笑了一聲,瞇了瞇眼,道:“讓如影繼續(xù)盯著她,有什么事情繼續(xù)向我匯報,事無巨細?!?p> 齊歡除了覺得自己家爺想的有些多之外,還覺得爺對謝家小姐關注貌似多了點,反正依他看來謝家小姐那么小的一個人兒,能知道什么。
這邊謝瀾清兄妹剛進了東府的門還未喘息,就迎來了李老太太身邊的李嬤嬤。她先是給二人行了禮,從滿是褶子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老太太聽說二少爺回來了很是欣喜,但近日因著天氣反復,身上有些不爽利,哥兒和姐兒還小,怕過了病氣給你們,就不見了。這些日子,哥兒、姐兒也不用來請安,等她老人家身子好了,再給哥兒補接風宴。”
謝格物兄妹聽了此話,都覺得意料之中,依著李老太太的性子,現(xiàn)在恨不能撕了他們,怎么還會見他們,讓李嬤嬤出來說這話也不過是堵住外面人的嘴。
格物對著李嬤嬤盈盈一拜,柔柔的說道:“那就煩請李嬤嬤給祖母請安了,讓祖母務必保重身體,我和哥哥從家里帶了一些補品和藥材,還請您交給祖母?!?p> “好的,四小姐,你和二少爺?shù)倪@份孝心老太太知道的?!?p> “二伯母那邊我也不去見了,她肯定是有些怨我的。我年紀小,不懂事,遇事就慌了手腳報了官,卻沒想到”,說到這她抬頭看了李嬤嬤一眼,又繼續(xù)說道:“也請您跟二伯母、二伯父道個歉?!?p> 對面的李嬤嬤看著柔柔的四小姐,實在覺得她沒什么變化,怎的都不像三小姐口里的“得了勢的小賤蹄子”,就在這時,她感覺有一道凌厲的眼神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一抬頭,就迎上了謝瀾清的冰冷眼神,她趕忙收回思緒,施了一禮,道:“四小姐的話,奴婢一定帶到。”
“既然這樣,我們就告辭了?!庇质且欢Y,謝格物但求做的禮儀周到,讓人挑不出一點錯兒來,卻看旁邊的謝瀾清依舊是冰塊臉一副,她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哥哥,我們回去吧。”
謝瀾清“嗯”了一聲,兩人就出了東府。敬慧堂正廳里,老太太李氏斜靠在大迎枕上,臉上確有疲憊之色,聽了李嬤嬤的回話,久久之后“哼”了一聲,道:“老三倒是會做人,派了兩個小的來請安,堵住了這祁門城的悠悠之口?!?p>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噤若寒蟬,不敢接話,又聽她道:“老二媳婦真是蠢,蠢笨至極!既然老大家的要回來了,府里的事情她也該盡些心了?!绷⒃谝慌缘睦顙邒咧溃锱率且兲炝?。
老夫人這話并未有意瞞著府里的眾人,芙蓉園杜氏的臥房里,杜氏一臉青色望著跪在地上的丫鬟,再三確認道:“老太太真的這么說了?!”
跪著的丫鬟抖如篩糠,喏喏的道:“是?!?p> “翠桃,你帶她下去,賞她塊布頭”翠桃會意,帶著小丫鬟走了下去。
剛才強撐著半坐的杜氏跌回了錦被里,眼角有清淚流了出來,“嬤嬤,我為這個家付出了這么多,竟然是給王氏做嫁衣?!?p> 看著臉色灰白的杜氏,奶媽李嬤嬤怎會不心疼,忙上來勸解道:“夫人,現(xiàn)在不宜憂思過重,那大夫人難道還能一直待在祁門城不成?您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養(yǎng)好身子,再添一個哥兒!”
聽了這話的杜氏沒有再說什么,閉了雙眼,清淚卻流了出來,謝卓然那個負心漢,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孩子踹掉了!
出了謝府的謝瀾清和謝格物可沒有心思管東府的那群人,謝格物抬起頭看著哥哥,道:“哥哥,我們既然出來了,不如就去東大街逛逛吧”
“好?!敝x瀾清寵溺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感。
依然將轎子和馬留在了涌金樓,他們帶著各自的丫鬟和常隨在東大街慢悠悠的逛了起來,因著謝格物有意要開點心鋪子,遇到街邊賣點心果子的無論是小攤兒還是店鋪,都進去看了看,買了點,謝瀾清細細的記下了她的喜好,準備以后安排人出來給他家妹子買點心。
逛到多寶閣門口時,謝瀾清停下腳步,問:“要不要進去看看,挑幾樣你喜歡的首飾,哥哥送給你?!?p> 謝格物笑著搖頭,道:“我要是再買首飾,家里就該乘不下了。不若哥哥陪我去書店看看,我想買些游記看?!?p> “哦?你喜歡看游記?”
“嗯嗯。我這么大了,就去過黟縣,對外面的世界好奇的不得了,前幾日趙世叔送了我些游記、縣志,我覺得很是有趣,就想再去看看?!?p> 見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拉上了他的衣袖,謝瀾清心停滯了一下,道:“好,我?guī)闳ツ洗蠼值那屣L齋看看,那里有好些游記什么的?!?p> “好!”謝格物笑著拉了謝瀾清的手往前走去,因為沒有戴維帽,她這一笑,街上很多人駐足觀看,這小姑娘和小少爺可真是養(yǎng)眼,可再看了那小少爺?shù)谋溲凵?,那些駐足觀看的人全都抓緊走開,生怕被那眼神兒給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