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大事基本已被處理好,新上任的年輕官員干勁十足,也分擔(dān)了不少事情。
顧云曳便空閑了許多。
便是在這空檔,楚水穎入宮覲見了她。
原本溫柔優(yōu)雅的女人在得知兒子身亡之后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進(jìn)宮時依舊是優(yōu)雅有禮的。
她從容地跪下:“陛下定也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及來到大梁的目的。”
顧云曳淡淡地看著她,并未說話。
楚水穎繼續(xù)道:“錦署國新帝尚小,大瑞也被崇芝輕趁著錦署無暇顧及時掌握,我已別無他求,只愿乞骸骨。若陛下不放心,我愿以死謝罪,但禍不及子女,歆蘭她什么也不知道,研蘭……”
顧云曳打斷了她:“楚將軍交出藏于大梁的私兵,便去天馳書院當(dāng)先生吧。”
楚水穎毫不掩飾自己的愕然,沒有顧及形象地怔愣了半晌,才緩緩低頭,謝過圣恩,隨即慢慢地離開皇宮。
蘇嵐慕如往常般徑自走進(jìn)御書房,直接坐在屏風(fēng)后的榻上,眼中郁郁:“很閑的話,你不如把大梁境內(nèi)的蒼云樓抄了?”
顧云曳掃了他一眼:“那會引起民憤?!?p> 蘇嵐慕挑了下眉,眨了眨妖異的眸子,輕勾起一抹笑:“難道我不值得你為我打壓那些愚昧的民眾?”
顧云曳看也沒看他:“民為水,君為舟?!?p> “蒼云樓可是邪教?!碧K嵐慕換了一種蠱惑的語氣。
顧云曳放下手中那些俱是雞毛蒜皮事的奏折,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男子不得干政?!?p> 蘇嵐慕哼笑一聲:“你不是已經(jīng)打算讓男子參加科舉了嗎?”
緊接著他又曖昧地笑了下:“我倒是聽說過,后宮不得干政?!?p> “而你不過是一個平民,”顧云曳表情不變,說的一本正經(jīng),“有點自知之明,就別老在宮中晃悠。對我影響可不是太好?!?p> “這把年紀(jì)了,后宮一個人沒有,對你影響才不好吧?”蘇嵐慕懶散地倚靠在軟榻上,語調(diào)慵懶,“我倒是不介意幫你正正名。”
顧云曳懶得與他再繼續(xù)說下去:“你是太閑了嗎?蓬萊閣不要了?”
“我把它散了?!碧K嵐慕以一種十分輕松,甚至有些不在乎的語氣說出了這足以讓許多人驚訝的話。
便是顧云曳也有些驚訝。
蘇嵐慕聳了聳肩,面上倒沒什么情緒:“總歸贏不了,既然遲早要亡,倒不如讓我來動這個手?!?p> 顧云曳依舊有些沒緩過來,以蘇嵐慕傲慢好勝的性子,會說出“總歸贏不了”這五個字?
她頓了下,除了驚訝,她倒也相信這話,畢竟蘇嵐慕應(yīng)該是不屑于說謊的。
“所以你現(xiàn)在是無處可去?蓬萊閣的錢財都用來當(dāng)遣散金了還是怎么?”顧云曳挑眉,覺得這事做得就挺絕的。
“自己不能賺錢,我養(yǎng)著他們做什么?”蘇嵐慕嗤了聲,“沒讓他們給培養(yǎng)費就不錯了?!?p>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遣散費。
“既然有錢,你成天待在我這兒做什么?”顧云曳前些日子忙,沒問過,但也知道蘇嵐慕成天也就在皇宮瞎逛,無所事事。
蘇嵐慕幽幽看向了她:“我拿下馮家后,又花了兩年時間建立蓬萊閣,讓丞昀國整個成為蓬萊閣的基地,隨后蓬萊閣的名號響遍大陸,著實……太過輕松?!?p> 顧云曳:“……所以?”
“所以我想拿個皇夫當(dāng)當(dāng)?!碧K嵐慕似乎是上句不對下句,語氣仍然含著笑。
“是么,”顧云曳應(yīng)了聲,“再說吧,等我要下位時,必然問問下一任儲君愿不愿娶你。”
蘇嵐慕的臉黑下來,他冷笑了一聲:“就真不打算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顧云曳不置一詞,倒像是默認(rèn)。
“當(dāng)初第一個把我踢走,如今我留下來的時間最長,說明還是我們的糾葛最深,不是嗎?”蘇嵐慕又淺淺地勾勒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漆黑的眸色似永夜的天幕。
顧云曳輕垂著眼睫,細(xì)長的手指摩挲過書桌上的鎮(zhèn)紙,她的聲音似天邊流云般清淺:
“最先與你和離,按照你的性子,我們應(yīng)該是不死不休的關(guān)系吧?”
“那么,你怎么就對我有了那種心思?”她抬眸看向蘇嵐慕,“據(jù)你那天所說,你應(yīng)該很厭惡男女之間的那種關(guān)系才對吧?!?p> 蘇嵐慕微頓,但沒持續(xù)多長時間,“是挺奇怪的,按我的性格,該剮了你才是。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越來越不想剮你。這種感覺來的很是莫名其妙。”
他朝顧云曳彎了彎唇,惑人心弦:“但我不想深究,我享受于沉浸在這種感覺中?!?p> 顧云曳眸光輕爍,輕聲問:“那么,是從什么時候起,這種感覺達(dá)到了頂峰。”
蘇嵐慕幾乎沒有猶豫:“那天盧休帶走你沒多久之后?!?p> 安靜的御書房中,兩人相顧無言,久久沉默。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們心中所想,一道陌生的氣息驀地出現(xiàn)在御書房內(nèi)。
又或者,并不陌生。
顧云曳與蘇嵐慕齊齊看向門口處,看著少年以及他腳邊倒下的宮人。
也許是早有所料,顧云曳平靜地看著花搖一步步地走近。
少年仍舊是一身紅袍,那是鮮明的緋紅,其上用深紅色的線繡了大片精致的彼岸花紋,那般鮮艷的顏色,襯得少年眉眼越發(fā)精致,如玉雕琢。
蘇嵐慕也常穿紅衣,但那種紅多是如血一般的殷紅,乍一眼看來,攻擊性極強(qiáng)。
蘇嵐慕倒是第一次見花搖,他上下掃過少年,輕嘖了一聲:“人干的事情真是一點不沾啊。”
他竟是從那人站在門口時才察覺到,這顯然不正常。
蘇嵐慕自傲,卻不是盲目自傲,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再怎么樣也不能這么近的距離毫無察覺。
那么結(jié)論可不就是眼前這少年……有鬼么?
花搖也扯開一抹絢爛的笑:“彼此彼此。很快就讓你再也做不了人干的事。”
蘇嵐慕輕哼了一聲,細(xì)長濃密的睫毛微微掩住了泛著幽色的眸光。
雖然很不爽,但他無端有種感覺,眼前這人說的是真的。
嘖。
就是可惜,來這兒耗了那么久,還沒有混個皇夫來當(dāng)當(dāng)。
真是挫敗得很……
顧云曳接收到蘇嵐慕幽幽的目光,原本略沉的心情霎時一頓,轉(zhuǎn)而升起不解。
蘇嵐慕這么個幽怨的目光,是鬧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