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皎皎至今都不敢相信待自己最好的姐姐會利用自己,她醒來便哭成了淚人,一直問我這是一個夢對不對。
我想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夢罷了,可是師父對她似乎依舊抱有偏見,冷冷的撂下一句:“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自欺欺人有意思?”說完以后撇我一眼就拂袖而去,只留下我和杜皎皎。
這人就是奇怪,我不就是違背了他意愿,將杜皎皎帶回客棧了嗎?我都沒見過神仙那么小氣的!
“嗚嗚嗚”皎皎擦著眼淚,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生生腫成一條線,她抬頭看著我:“安陽你不怕我嗎?我也是怪物啊!”
廢話,我未羽什么大世面沒見過,若是怕了你一個小妖,豈不是丟人丟到魔帝哪兒去了?
我搖搖頭:“當(dāng)然不怕,你不是怪物”
我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她撅了撅嘴,還是那副死傲嬌的模樣:“安陽,對不起……”
面對這突然而來的道歉我有些懵:“嗯?”
“有什么對不起?”
難道想起來我被你咬了一口?
皎皎沉下一張臉:“我從一開始就騙了你……”話音未落,一滴泛著血色的淚水滴落在被子上,染得一片紅。
接著,她又道:“我一直在幫姐姐,我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她對我更好,但是自從你們來了,她好像就盯上了你師父……”
“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
她突然抬起頭來:“真的?你真的知道?”
我在他榻上坐下,但時刻準(zhǔn)備著從榻上彈開,畢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姐姐是沈嘉清吧?”拐彎抹角什么的最為麻煩,我看著她,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卻是審視的表情。
這樣對一個女子實在是不應(yīng)該。
不過我喜歡。
她一條縫一般的眼睛突然露出了瞳仁,大概是太驚訝了:“你……你怎么知道?”
嗯,看起來杜皎皎知道的還不少!
“那之前我與師父問你,你為何什么也不說?”
她又沒忍住哭了出來。
我與她聊天許久,大概知道了她是被杜若養(yǎng)大的,本來在杜若來到春香樓之前,還有一個男子同行,后來也不知去了何處,我猜是沈嘉清心上人,能活這么多年,應(yīng)當(dāng)也是個厲害角色了!
我好不容易把杜皎皎哄得睡著了,師父進來了,他正要開口,我一下就竄到他面前蒙住他的嘴,我的耳朵都要被杜皎皎哭聾了,我趕緊小心翼翼把師父拉出房間,這才放松的呼出一口氣:“我認為我真的快喜歡男人了!”
“嗯?”
“這些女人怎么如此麻煩,動不動就哭,我耳朵都快生繭子了!”我用食指掏了掏耳朵,覺得滿腦子都是女人的哭聲,簡直一個頭十個大。
師父聽的只想笑:“你不是想將她帶回來嗎,也不怕她再一口把你吃了,你還怕她哭?”
又是我自己做的孽……
“哦,對了,成秋來了……”
“成秋?”我都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又問了他一遍,他也覺得我耳朵有問題,又重復(fù)了一遍:“成秋來找你了!”
天吶,葉老頭對他是有多放縱?
想當(dāng)初我出一趟門身后跟的人像儀仗隊似的,一出門就是這樣的規(guī)模,要不就只能在家里帶著,我門前一片青蔥竹林,閑暇時我便在竹林中睡覺,逮到什么竹葉青就用來曬干做藥。
這歷練活脫脫被我玩兒成了春游啊,一個個還都想跟著我出門。
成秋這孩子在葉氏話比較少,天性就是個愛清靜的人,但是是那個百變的睡姿,我都怕那天他順著墻就爬到房梁上睡覺去了。
正在沉思之際,我被人拍了拍肩膀,我轉(zhuǎn)頭一看,果不其然是成秋……
成秋他矮了我兩個頭,一身青衣看起來出塵脫俗,他尤其眼睛與云亦臣十分相似,說他們二人是親兄弟都不為過,但是我認為還是我這個正牌親兄弟模樣要像一些。
“哥哥我好想你?。 ?p> 成秋看我回頭,縱身一躍就跳到我身上,我一個沒站穩(wěn)險些將一把老腰扭斷了。
我還依稀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我上輩子作孽太多了,一定是這樣!
“行了行了,我腰快斷了!”我一把將成秋扒了下來,將他按在原地站好了,嗯,他又長高了。
我甚是欣慰。
“你沒事兒出來找我做什么?”我們在外面風(fēng)餐露宿的,如果不是有手藝,真的就只能端著個破碗沿街乞討了。
身邊再跟個孩子,嘖嘖嘖,葉家的老臉都被丟盡了。
成秋咧開一嘴的小白牙,一對桃花眼似飄零著灼灼桃花,亮得我睜不開眼睛…
他在身上隨便摸索了幾下,終于從身側(cè)的青色小挎包里搜出了幾片金葉。
若是我過去一定不會在乎。
臨時不同往日!
這可是金葉子啊!夠我們闖蕩江湖兩年啦!
我一時間覺得成秋在閃爍著光芒,簡直是福星!
我激動的只差沒把成秋抱起來轉(zhuǎn)幾個圈,然后在狠狠的親上幾下。
到時候估計他自己都留下陰影了!
“你怎么知道我們?nèi)卞X的?”
成秋低頭想了想:“是致遠告訴我的,所以我?guī)辖鹑~就出來啦!”
哦……原來是寧致遠那孩子!
葉家與寧家是世交,年幼時指腹為婚,結(jié)果我和另一個孩子都是男孩,所以就結(jié)了兄弟,關(guān)系一直不錯。我記得許多面前寧致遠在寧家絕對是一個什么時候死了都沒人在意的小角色,這些年來寧致遠的傳聞越來越多,說他是什么神童,仙資仙緣萬中無一,去年葉氏與寧氏家宴時便是他負責(zé)。這個人骨子里就有傲嬌,一看就不好親近。
偏偏我這個毫無修仙資質(zhì)的弟弟與他關(guān)系最為要好,有沒有好到上刀山下火海我不知道,反正成秋要是被我欺負了,那孩子絕對是能提著他那把絕世好劍長情劈死我的。
如今他居然給成秋傳消息,還準(zhǔn)確找到了我們的位置!
只能說后生可畏。
不過雪中送炭,這點我很滿意。
“先生!”成秋眼睛泛著光,險些朝師父撲了過去,我伸手將他攔住:“餓了嗎?”
我可真是個負責(zé)任的好兄長!
要說成秋這孩子,帶出去別人一看都不像是只小了我一歲,奇怪的是他不挑食,卻一直都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
我終于帶師父去了君悅閣,成秋往君悅閣一坐就不想離開了,葉家注重禮節(jié),說是什么食不言寢不語,吃飯不能大口吃還不能慢,我在葉家的清湯寡水面前裝一裝還行,成秋和我一出來就裝不了。
師父他是仙,早已經(jīng)辟谷。
不過神仙又不是和尚,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什么吃什么。
有一點神仙與和尚差不太多,就是七情六欲的問題,我認為在這點上神仙小題大做了些,覺得動情了就有仙根不穩(wěn)的問題。
和尚有個七情六欲還能還俗,而神仙就不一樣了,幾道天雷落下,讓你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覺得師父真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隱士,許多人隱于山林心中卻記掛著紅塵俗世,那種大多是窮困潦倒或者在朝堂失意的窮書生,總而言之都是窮,而師父這種,估計蹲在新人榻邊看上一晚,那內(nèi)心依舊毫無波瀾。
用完餐以后成秋就死活不愿意走了,要纏著我給他再包一些帶回客棧吃,我一想房間里還有個杜皎皎,順手給她又包了一份。
在出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今日父老鄉(xiāng)親都隨身捏著塊手帕,講究一些的公子小姐干脆將面紗覆在臉上。
我們剛出門不久,從君悅閣一直走,走到一個轉(zhuǎn)角處,成秋與師父走在后面,這下到時比方才好了些,至少不像之前一樣看人就往人身上跳,我這腰至今還有些酸痛。
向我們迎面走來的是一群抬著棺材的人,我們趕忙退到一邊,讓這群人先走。
尊重死者,只有死過以后才知道多么重要。
師父看著我甚感欣慰。
“對了,昨天城外又死人了!”
我看向師父:“這回死的應(yīng)該就是本地人了,看起來杜若已經(jīng)很虛弱了……”
師父微微點頭:“是虛弱,我們在豐州城,這是她的機遇,也是她的劫數(shù)。若是成功奪了我修為,她便成功,若是被我收了,執(zhí)念依舊會殘存于世……”
“嗯……”我目光停留在那具棺材上:“所以你是來幫她的吧……”
師父搖搖頭:“也不是,只是想知道她背后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成秋聽的一頭霧水,抓著圓滾滾的腦袋一臉茫然的問師父:“先生,杜若是誰?”
“一個先生的心上人,成秋你快別問了,看師父都害羞了”
成秋恍然大悟:“哇,原來如此!”
我說什么他都信,就像一個傻孩子,我和師父看著他笑了。
我們回客棧時,杜皎皎已經(jīng)離開了,我將為她準(zhǔn)備的肉放在桌上,我沖去了師父房間,我一推門,師父在換衣服……
真是十分難得,不用法術(shù)穿衣的衣服的神仙我沒見過幾個??磥硭€不算懶……
“進來都不敲門嗎?家教何在?”他回頭看我,不慌不忙的系著腰帶。
手法還挺嫻熟!
我搖搖頭:“家教都是在葉家裝一裝的,還有啊,我都不知道你個老神仙居然還會自己穿衣?”
“你印象中我就這般懶惰?”
“也還行吧,脾氣不好罷了,快趕上過去的我了都……”
“比是不敢比,我在天庭好歹也是早出晚歸,尤其院中那株瓊露仙華釀酒最好”
“想不到師父你還會釀酒?”
他喝酒尤其厲害,還是千杯不倒的那一種,在葉氏祭祖后一般要家宴。每個賓客都會敬他一杯,興致上來了就多敬幾杯,他身旁堆了幾壇幾壇酒,我覺得喝水都不能這么喝。
師父驕傲一笑:“這是自然,釀酒能有多麻煩?”
“也是……不過過去我做仙時候不會,常常去執(zhí)明神君處討酒喝,那個怪神仙摳門得很,每次一要才給一壇,臉板的像棺材一樣!”
一想到他青里透紫的臉,我憋不住笑了出來。
師父點點頭:“可不就是,上回我去執(zhí)明神君仙府,他在酒里看到只老鼠活蹦亂跳,氣的他伸手就想拍死那老鼠”
“那可是天庭,能殺生?”
“自然不能,執(zhí)明看著那老鼠五味雜陳的模樣著實有趣”
“哈哈哈,他居然還有今天?”
師父趕忙把我拉到桌前坐下:“還有還有,月老仙視紅線如命,上回他路過玄武宮,看到執(zhí)明神君用紅線將那老鼠綁在樹上,他怒氣沖沖沖進了玄武宮,細看才知道是普通紅線,從那天起,執(zhí)明就一直抓著這事情不放,耿耿于懷了許多年!”
“說起月老仙,天庭最能光明正大看葷段子的大概只有他了吧?”
那老神仙過去常常把我拉到觀塵鏡前,一看就是一宿,我觀賞無感,仙根頗穩(wěn),但是被天帝他老人家知道后震怒。
月老仙在天帝面前瞎扯扯的我都快信了,他就說利用觀塵鏡看看世間情緣可有紊亂,帶上我是因為怕眨眼后遺漏了什么細節(jié)。
自此天帝不再過問,因為他們二人其實有些過節(jié),過去月老仙一個手抖將七仙女中小七牽到凡人身上,自此那乖乖仙仙女就三天兩頭私下天庭,天帝要問責(zé),月老就稱,一切自是天意所在。
至今佩服他!
師父微微點頭:“過去他與我說過,你與他趣味相投,可惜你不在了,他一人看那觀塵鏡十分沒有意思。”
“他居然還掛念著我……甚感欣慰……”我按住心臟,一臉欣慰。
然而我這才記起來杜皎皎不見了,我突然正身,一把握住師父纖長的手,指節(jié)分明,這一雙手十分好看。
“師父,我剛想說杜皎皎不見了!”
師父聽罷,掐指一算:“他該到了……”
嗯,這些神仙最愛故弄玄虛,以此證明他們很厲害,過去的我也會,說話說一半吊著別人胃口,等事情快發(fā)生了再說,這樣說話一準(zhǔn)就是大神。
不過我可顧不得這么多,忽然站起彎腰看向師父,臉都要蹭到師父臉上去了:“師父,誰來了?”
神秘人如期而至,豐州城烏云密布妖物聚集,不用等他說,我看這架勢就知道妖帝大人親臨本城。
嗯…他尤其討厭我,他不許任何人與魔帝走近,而我偏偏要走近,過去他不一定是我對手,不過現(xiàn)在,上萬個葉安陽都不是他對手。
我伸手,手中冒出一團火焰,照耀著漆黑的豐州城,師父一個驚訝:“你不是修為全失?”
“哦……上次被你一親,修為恢復(fù)了一點……”
不恢復(fù)則已,一恢復(fù)讓我連和師父雙修的心都有了,不過這可是要被天雷劈的,我至今不敢說。
師父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一手搭在我肩膀上,二話不說又堵上了我的嘴。
難道是想讓我多恢復(fù)一些幫他?
他這樣溫柔著實有點麻煩,我思量著幫幫他,這才抱住他腰將舌頭往口腔深處一頂,他有些動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隨即,我似有心悸,心臟忽的抽痛一下,面露痛苦之色,師父瞳孔驟縮,想推開我。
嗯,我怎么能讓你輕而易舉推開呢?
我將痛苦分擔(dān)在了手上,抱他的力氣便大了幾分,我突然又被他一咬,這才吃疼了放開他。
嘴上又是一股子血腥味,我忍著痛,十分不理解的看著他:“說話就好好說,別咬人成嗎?”
他點點頭,耳根有些泛紅。
我慚愧之心油然而生,方才完全忘了天雷之刑一事,一心想著恢復(fù)些修為好幫他,居然還情不自禁得寸進尺了!
剛才我怎么回事?就算是個壞人也得尊重師父吧,就我這樣的難怪天理不容。
我低下了頭:“師父……對不起……”
我連跪在他面前的心都有了,他可是師父啊,人家愿意讓我恢復(fù)修為是人家的事,可是我卻……
就在我自責(zé)不已之時,有人把我攬入懷里,輕聲回我一句:“無礙”
他明明是個老流氓,可是說起話來真的能讓人心痛,我舌頭已經(jīng)腫了,不太能說話,我點點頭,推開了師父,自行用法術(shù)治好了舌頭。
他讓我站定,十分認真的道:“所有人都可以對我說抱歉,唯獨你不可……”
與之前讓我賠錢的師父判若兩人……
“你可真是夠強勢的,連抱歉都不讓我說……”
師父聽得又是一笑。
“你在妖帝面前不可動用法術(shù),否則讓他知道你是未羽,那必要加以追殺……”
我冷笑:“是啊,魔界沒了,我不能立足與剩下五界,這么說來……我可真是可悲……”
“你說的什么屁話,不能立足于五界,你需記著你還有師父”
我猥瑣看著他:“想不到師父也是一口粗鄙之語?!?p> 他白了我一眼:“話多”
談笑之間,地上已經(jīng)微微開始震裂,師父眉頭微皺,抓住我的衣領(lǐng)一躍而上房檐。
烏云密布的豐州城開始下著綿綿細雨,一絲絲夢境開始構(gòu)成一張網(wǎng),噩夢開始籠罩豐州城。
師父手中赫然出現(xiàn)一把天青色長劍,一把我覺得甚為熟悉的長劍。
只見對面的房檐上緩緩坐下一個紫色衣服的女子,長發(fā)飄飄,在風(fēng)中絲毫未亂。
她眼睛血紅,與之前皎皎的模樣甚是相似。
“杜若!”我叫了她一聲,頓了頓,我又叫她一聲:“沈嘉清”
她嘴角微揚:“知道了又如何?”
師父突然擋在我面前,劍指杜若:“自然是要為民除害”
有仙在我前面,我一點也不怕,我問:“你心上人怕不是妖帝?”
她惡狠狠撇我一眼:“與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