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幽靜處，蛐蛐兒唱響了秋的風(fēng)雅。
祁曜面色不虞，詰問祁巖：“今晚就將這人送走?！?p> “你……”祁巖一臉怒氣，“不要太過分！”
柳夷光低垂著眼眸，頗為尷尬，她最是不會勸架，只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拿著鹿肉脯，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撕碎了，放進(jìn)嘴里嚼著。
蛐蛐兒好似叫得更歡了，還伴著蛙鳴。她抬頭看了一眼天邊明月及漫天星辰，看來是沒希望等到烏云遮日，澆下大雨。
兩人對峙，良久，祁巖用力跺了一下腳，痛心疾首道：“算你狠，我現(xiàn)在就讓人把她送回去。”
柳夷光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竟是如此舍不得了？這次出行，沒有帶新竹新桃二人，反而帶了珍珠來，也不知道怎么得了世子的青眼。
祁曜面色稍緩，沉聲道：“她既以藝侍人，便不再適合在你院中伺候了，還是送她回莊子上罷?！?p> 眼看著祁巖剛消的怒火，又蹭蹭地網(wǎng)上冒著火星兒。
連她都覺得，祁曜得寸進(jìn)尺了。
鬼使神差，她不合時宜地調(diào)侃道：“世子這也算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吶?！?p> 祁巖瞪了她一眼，見她手里還拿著一片鹿肉脯，更是覺得她沒心沒肺。若不是聽她的，將人叫來唱曲兒，能讓祁曜趕人走么？這還有五六日的路程，沒個消遣怎么活？
可是一看到她，他忽而也就想清楚了，默念了三遍：“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復(fù)過去扯著祁曜的衣袖，軟語道：“元朗，我聽你的，這就讓人將她送回莊子。”
一個英朗威嚴(yán)，一個貌美柔順，一怒一嗔，畫面太美，她怎么看都不夠。
祁巖眼神極為復(fù)雜地看了柳夷光一眼，見她還茫然無知自己為了她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反而一副看熱鬧的神情，一口氣懟在了胸口，不上不下，能把人噎死。
柳夷光接收到他的眼神，心道，難不成是想讓我給珍珠求情？可自己意愿并不強(qiáng)烈，何況強(qiáng)烈的求生本能告訴她不能摻和進(jìn)去。
于是，臉上的表情更加茫然和無辜了。
就連自己前主子都要看著睿王殿下的臉色生活，柳夷光深以為鑒，必須要警醒自己對睿王殿下更恭敬些。
氣氛好轉(zhuǎn)，柳夷光舉著鹿肉脯對他二人道：“我們權(quán)且抓緊時間及時行樂，到了北郡，肯定不會再有當(dāng)下這樣的好心情了?！?p> 當(dāng)下的心情也不怎么好，祁巖腹誹，卻還是帶著虛假的笑容在她旁邊落了座。
柳夷光則殷勤地幫祁曜擦拭了石凳再請他入座。
對比之強(qiáng)烈，令祁巖再也忍不住，翻了一個一點(diǎn)兒都看不到黑瞳的白眼?！靶“⒘?，本世子對你也不差，你居然如此厚此薄彼，實(shí)在令人傷心?！?p> 柳夷光沖他一笑，心道，不做出點(diǎn)差別來，睿王能看出我抱大腿的決心么？嘴上卻道：“我有嗎？沒有啊！”
懶怠理她，拿起酒杯，郁悶地一飲而盡。
難得的，柳夷光愧疚了。再怎么說，這局是她攢的。
“嘖嘖，不就是找樂子嘛，難道沒有比聽曲兒更有趣的？”柳夷光站起身來，甩一甩衣袖，這大袖子待會兒會不方便。
“二位容我下去做些準(zhǔn)備。”
祁巖陰惻惻地看了她一眼，很懷疑她要借機(jī)遁走。
“嗯。”
祁曜簡單地答應(yīng)了一聲。
她飛快地往自己房中去，熟稔地用繩子將袖子綁定，又在石林的帶領(lǐng)下去了存放車馬處，在自己的廚具里挑挑揀揀，又找廚上點(diǎn)名要了兩條新鮮鱸魚并秋露白、寒潭香、桑落、蘭生、葡萄釀等上品美酒各一壺，直讓隨行的尚膳大人都心痛不已。
物什都備好，石林命人搬東西。
她自己的東西，卻不肯假人于手，仍用小竹簍背著。
石林很是惶恐。
“阿柳？”
聽到帶著哭音的女聲喚她，柳夷光沒有回頭。
珍珠無奈又尖刻，道：“阿柳，我知道是你，我認(rèn)得這個背簍。”
柳夷光更是無奈，站定了，卻仍不肯回頭。
“為什么要把我送回莊子里去？求求你，幫幫我。”珍珠從來沒有這樣的慌亂絕望過，她想不到為什么睿王在看到她的時候那么生氣，還要讓人將她送走，送回端親王府也就罷了，偏偏讓人將她送回到雙柳莊！她是世子的奴婢，又不是他的奴婢！
石林皺眉，看了她左右二人一眼，冷言道：“這點(diǎn)小事都辦不好？是打算讓世子爺親自來？”
王府小廝相互間使了個眼色，一左一右架著她的胳膊就塞進(jìn)了馬車，毫無聲息地駛出了驛站。
“阿柳姑娘，走吧?！?p> 柳夷光的步伐慢了許多，躊躇問道：“她應(yīng)該可以安全回到雙柳莊吧？”
石林很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觀察下來，平日里她完全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娘子，竟不曾發(fā)現(xiàn)她心思這樣沉。只是看在她是主子意中人的份上，還是回復(fù)了一句：“殿下沒有其它命令?！?p> 柳夷光點(diǎn)點(diǎn)頭，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性命無憂就好。
以為她不在，方才有所爭執(zhí)的二人氣氛會尷尬，回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果然就是那個多余的，她不在，他二人氣氛不要太和諧。
一個像夏天，一個像冬天，遇到了一起，便成了春天。
見她過來了也不作聲，祁曜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搬了這許多好酒來，是要做什么？”
“表演調(diào)酒和膾魚?！绷墓馔χ绷搜?，露出自信的笑容。
鲙魚之技，在郡主府已經(jīng)見識過一次。祁巖興致闌珊。祁曜喜歡吃魚，尤其在吃過她做的金齏玉膾之后，偶爾懷念，能再次吃到，甚是愉悅。
“之前因是宴席，倒也沒法盡興地玩兒，此次純屬娛樂，那我就展示一下花式調(diào)酒和膾魚！”
此地除了二位貴人，還有不少伺候的人，柳夷光拱手道：“在場的各位兄臺，待會兒若覺得在下的表演還可以一瞧，一定不要吝惜掌聲和吶喊聲?！?p> “噗”，祁巖噴出了一口酒。敢情這就開始“賣藝”了？闌珊的興致被勾起來了一點(diǎn)兒。
祁曜眸色一沉，真真沒有體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