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結(jié)夢造境，看似玄妙，其實不過幻術(shù)。真正使人迷亂心性難以掙脫的，乃此羯葉羅香……”烏喙的聲音絮絮傳來。
“羯葉羅香，自這湖底千年沉木析出，色如冰雪奇香可數(shù)月不散。卻只有一人可以將它制成惑人心亂心性的妖物……”
“林鹿？”辛茯望著遠處宛若謫仙的身姿。
“此物可以操控人心，小可傾城覆國，大可禍亂天下。所以這九州和三山九部，無不想將其歸為己有……”烏喙的聲音沉穩(wěn)老練得不像話，哪有半分平素的時而張狂時而呆萌的樣子。
“至于少……公子，吾真不知曉……數(shù)年前訪不周山就盤桓至今……”烏喙聽起來也確實很困惑。
喻時為什么會有同樣味道的香氛蠟燭，這么看似乎又不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事。畢竟這里的喻時也就是寒浞確實來過這制香之地。至于如何得到，恐怕不是一時可以探出究竟的……
遠處的少康垂目望向林鹿手中的羯葉羅香，似是端詳了很久，終究沒有伸手去取。
林鹿垂首，曲線姣好的天鵝頸令人頓生憐意。
如此美人嬌怯的景致，這少康若是無動于衷，除非他不是男人……辛茯心里嘀咕。
這么想著，果然見他緩緩伸出手去，似是在林鹿的臉側(cè)輕拂而過，看著像是替她理了理鬢邊碎發(fā)，動作可以說是十分寵溺曖昧了……
這讓辛茯不由想到了青崖看著白鹿時的樣子，也是如此的意思……這情況好像有點復雜……
“什么是三角戀？”烏喙讀出了辛茯的心思，興致勃勃地問道。
辛茯一愣，轉(zhuǎn)而狠聲道：“你個小屁孩兒懂什么？少兒不宜！”
余光中遠處湖面似有動靜，辛茯急忙看去。一葉薄舟正從湖對岸而來，舟身看似小巧纖細，速度卻很快。輕盈地滑過湖面，直往林鹿少康二人所在之處而來。
舟首立著一個人，辛茯有不太妙的預感。隨著那舟子靠近，她看清了那人，青崖。果然是惦記誰就招來誰……
她憂心地再往林鹿那里瞧去，發(fā)現(xiàn)那二人竟不見了蹤影。直到青崖提步上了岸，她才瞧見林鹿又化作白鹿，自一旁的樹叢中踱出。
若是沒看錯，青崖的臉上掛了一個惆悵失落的表情。
“……始終……只是這般……模樣……不愿我見......”隱隱約約聽見青崖的似喟嘆的聲音傳來。
辛茯就有些困惑，難道青崖沒見過林鹿女子的模樣？這又是為何？
“吾以為汝想離開幽都……看來汝有興致再盤桓幾日……”烏喙悶悶地聲音想起，辛茯才猛地醒悟過來，她方才是在逃跑的路上……
此番跟著烏喙所指的路，她們很快就到了一條山路的盡頭。一排石屋沿著山體綿延開去，一直隱入夜色的山林間。并不明亮的燭火透過一扇扇窗，飄忽不定。
“哪一間？”辛茯壓低聲音。
“不知，吾只知巫女皆住于此間。”烏喙也壓低了聲音。
辛茯一頭黑線，這一間間找過去，只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
猛聽見人言，辛茯緊忙隱在樹后，不久聽見二人走近，應是兩個巫女。
“說來這東極人真是古怪……原本要在這里盤桓一個月，怎的說走就走？”
“可不是，如此匆忙，害得我們大半夜地還需辛勞。他們帶了那許多人和車馬，總算都送下山去了，實在是麻煩……”
“還是那幾個運氣好，今夜只需留在這里守著……那個叫仄影的，初來沒多久，為何首巫女如此看重……”
“切，不過仗著有幾分顏色，沒事就在尊主面前晃悠……尊主又豈能看得上她？誰人不知尊主心里……”說到后來二人走遠，再聽不清說得是什么。
不過好消息是阿影今晚就在這里，并沒有下山去送東極的客人?？扇绾螌⑺龔倪@么多的屋子里找出來，是個大大的問題。
冷不丁，頭頂樹枝里傳來一聲怪嘯，嚇了辛茯一跳。
“什么鳥叫得這么恐怖……”辛茯自言自語。
烏喙在耳邊哼唧，“不過夜梟，可比編駒山的羽族聲音好聽多了……”
有什么在腦海里一閃而過，辛茯轉(zhuǎn)頭盯著烏喙，盯得它一陣發(fā)毛。
“編駒山的鳥怎么叫？是不是很不同？你是不是會……”她興奮地望著它。
“不會！吾不會！”烏喙幾乎要落荒而逃，無奈卻被那絲線捆著，細細的小爪子掙扎了半天只得放棄。
辛茯?qū)⑺约好媲皵n了攏，柔聲道：“你學幾聲，就幾聲。阿影應該還有些過去的記憶，若是聽出這聲音，說不定能很快找到她?？偙任覀冞@么一間間的去找方便，你說是不是？”
烏喙想著關(guān)于眼前這個女子的傳聞，看著她眼下好聲好氣拉近乎的樣子，不知為何還是止不住地覺得恐怖……
而她的目光在夜色里沒有半分晦暗，晶晶爍爍充滿希冀的樣子，似乎又很難讓它拒絕。
“蘺艾是不是嗜殺冷血殘暴無比？”她猛不丁道。
它慌忙搖頭，目光閃爍地看向別處，“傳聞……傳聞而已……”
“你看，你如今和她在一起好端端的，一根毛都沒掉，她還求你幫忙。這種事情說出去，你烏喙的形象，豈不是高大了許多？”辛茯覺得自己胡說八道的水平，以肉眼可見速度迅猛增長。
它的眼神飄忽了一陣，將一只細嫩的爪子一跺，喉中發(fā)出清越的鳴聲。
辛茯聽了就是一呆。
此刻四下長木蕭蕭山谷寥寥深遠，偶有風過草葉的疏落之聲，這幾聲鳥鳴非但不突兀，反襯得夜色幽悄。
鳥鳴識夜棲，木落知風發(fā)……后半句是啥的？
“異音同致聽，殊響俱清越?！倍厼踵褂挠牡?。
辛茯又是一愣，“你怎么會知道？”沒記錯的話，這是東晉的一首，這烏喙從何得知？
烏喙大約覺出失言，閉上嘴，順便連眼睛都閉上，開始日常裝死。
不遠處忽然出現(xiàn)的光亮吸引了辛茯的注意，夜色中約莫看得出，有人擎著燭火正往這邊走來。
辛茯心中大喜，看來烏喙這么幾聲起了作用。該是阿影循聲而出……
“你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傳來的聲音，清幽幽陰惻惻，在夜色中十分而格外的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