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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之譚異聞錄重置

第四十八章 達摩克利斯

契約之譚異聞錄重置 4度姽婳 3886 2018-08-27 20:54:11

  從史密斯先生那里回來時,已經(jīng)有些晚了。

  一打開房門,就撞見小客廳茶幾上熱氣騰騰的茶水與精致的晚餐??隙ㄊ俏鼷愃箿蕚涞?。

  早餐和中飯是各個學院里的正規(guī)生同學在教學區(qū)的大廳堂里享用的。晚上的時間是屬于個人的,晚餐由減費生同一送到各自負責的正規(guī)生房里。

  減費生是不可以同正規(guī)生一起吃飯的,他們進食另有地點,就像上課也不會坐在一起一樣??蓱z的減費生們總是比正規(guī)生們晚些吃飯。

  忽地,彌浴雪感到心里一緊,她通過暗流告訴貝麗:

  “之后所有的食物,我與你一同進食。你負責在我吃進去之前把所有的毒物,或者過敏源、病原體之類的分解出來。我想這對你也有好處吧?——不可以改變食物的原樣。做得到吧?”

  “當然,這小菜一碟。”貝麗自豪地說。彌浴雪得意地笑笑,笑容只持續(xù)了一秒。

  “我真蠢,”她悻悻地說,“雖然是跟大家一起吃,但我的那份仍有可能被下毒。真是失算。”

  “主人,到目前為止,您的菜肴里沒有一丁點毒素一類的。”貝麗這段時間又恢復了原來對她的稱呼。彌浴雪也是見怪不怪了。

  “而且,”貝麗又補充道,“我不認為仆從有評判主人的資格?!?p>  “說的是呢?!睆浽⊙┌谅匦α似饋?,“你先歇息吧?!?p>  接著,她又用暗流與無心取得聯(lián)系:

  “怎么樣,我不在的這幾天,公主殿下和國王怎么樣了?宮中或者貴族那邊有什么事發(fā)生?

  “還有,打聽到國王那位‘故人’是誰了嗎?我可不希望無緣無故地卷入不必要的麻煩里。來是已經(jīng)來了,總要有些準備。”

  無心告訴她說:“萊爾斯公爵的母親剛病逝,國王陛下與他情同手足——他們是這么說的,親自趕到萊爾斯郡赴喪,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來了。”

  “伊爾妮絲殿下也去了嗎?”

  “是的。因為在下現(xiàn)在是公主的騎士,一般只聽公主的命令。她也帶在下去了,以便隨時保護她。陛下沒怎么管我們,他很是悲痛,心思全在葬禮上。殿下也暫時無礙?!?p>  “你能查出死因嗎?”

  “公開死因是氣胸加上急性腦膜炎,病情發(fā)展突然。但是在下覺得這就是慢性砷中毒?!?p>  “什么?”

  “對,公開死因和貝麗那次偽造的一模一樣?!?p>  彌浴雪深吸一口氣:大事不妙啊。不過也肯定了一點,這件事跟萊爾斯公爵有關(guān)。沒準他就是哈爾斯陛下口中的“故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有可能公爵本人知道了自己與國王交涉的內(nèi)容。但這又是誰泄密的呢?那個小仆從?不可能,人家站得老遠。那么就是隔墻有耳了。

  然而,他用得著毒死自己的母親嗎?他和母親之間當真有著那樣的矛盾嗎?可他應該事先來阻止我呀?

  對,這種公開的病因可以震懾我,如果讓我以為叔父會死掉的話,那么我很有可能會收手回家奔喪。前提是他知道我家里的情況。

  一般人的反應是這樣,但他果真毒死了自己的母親,沒有道理不懷疑我也不重親人生命——這可是著名的“投射”心理。他能斷定我就會罷手回家嗎?

  ——不對!我是以彌浴雪這個完全不相關(guān)的身份潛入這個學校的,那個假的“我”可是好好地待在自己家里,以貝麗的水平,普通人類是不可能發(fā)現(xiàn)有假的,公爵只可能把泄露機密的人大罵一頓,或者認為我和國王的交易泡湯了,就不可能再來阻止我。

  唯有一種可能,一手策劃這些事的,就是那個刺殺公主的“她”!

  公爵可能的確是國王口中的“故人”。但是按照國王的說法,他應該是想幫公爵一把。況且他在葬禮上是真的碎了心,應該對公爵真的是情同手足。

  這樣一來,就算公爵知道了,就算他不想讓國王傷心,也不可能用這種異常殘忍的方式來阻止。而真正想阻止我的,必定是那個嗜血如命的喪心病狂。

  不——也有可能不是這樣。公爵夠聰明的話,可能足以猜到我下的這步棋。派人驗證而不得,這時得到了非人之物的指引——不管是我的敵人,還是惡魔們的敵人——得知這一秘密,因此利用自己母親的死,或直接謀害她,來威脅我。

  可有貝麗在,騎士大人很難被弄死。除非……

  特魯斯親自出面?

  “貝麗,你還在嗎?騎士大人如何了?”彌浴雪心一緊,尋覓著貝麗的蹤跡。

  “放心,主人。我察覺到了您的擔憂,已經(jīng)把阿西福特先生悄悄轉(zhuǎn)移到安全的異空間,那里是低階天使的領(lǐng)地。

  “特魯斯是不敢輕易動的,他與上帝有個盟約,不會攻擊天使。阿西福特是一般人,天使都會保護他的。反正他們也不會知道是誰送進來的。床上的那個用仿真人代替了,不會有人察覺的。事成之后,我會把他悄悄拿回來的?!?p>  “那就好?!睆浽⊙┧闪艘豢跉?,繼續(xù)剛才的想法。這一想就有很多種可能了。

  如果公爵與我的敵人聯(lián)手,那么他也就想和國王作對。他們之間應該也有像這樣的一個協(xié)約。很可能他是國王故人的仇敵,不讓國王查出他迫害人的真相。

  他母親怎么死的,可能有他份,可能沒有,這種事情沒什么大不了——不,他應該也是同意的。真是可怕。

  國王呢,畢竟母親與兒子不同。仇視殺人犯的普通父母是不理智的沖動,國王不可能是這種偏激的人?;蛟S二者的關(guān)系非比尋常。

  看來,我還真是卷入了私人或政治的斗爭中。不過,我就靜觀其變吧,到時候再拉攏哪個對我更有利的人的就是了。

  “無心,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也盯緊國王和公爵,可以辦得到嗎?公主殿下一定也得保護好?!?p>  “當然,主人也只是叫在下看著別的人吧?在下自然能夠做到。

  “——不過,主人不想知道公主的目的嗎?”

  彌浴雪微微一笑。

  與此同時,葬禮上一片悲戚,國王陛下尤其憔悴。德西伍德坐在一邊泣不成聲,看不出他是裝出來的。或許他還真被蒙在鼓里。

  一位夫人哽咽著說,老公爵夫人生前最喜歡的一只貓已經(jīng)隨她下葬了。

  “這是一只……忠誠的貓……她才沒在這個家里呆上幾個月……竟隨夫人一道去了?!?p>  據(jù)仆人們所說,這只貓由于傷痛過度,隨女主人一塊去世了。公爵沒有配偶和孩子,只能一個人孤單生活了。

  貓?無心皺起了眉頭。

  棺材已經(jīng)下葬了。無心通過透視,看到了那只貓。

  貓的身體被刻意地洗凈了。這在陪葬禮上很常見。但是結(jié)合蹊蹺的死法,不免地讓人起疑心。

  無心特意去留意了貓身上的每一寸毛發(fā)皮膚。沒有任何砷化物遺留的痕跡。但如果是非人之物處理的話,也不會有什么痕跡。無心只得罷休。

  末了,眾人回至王宮中。

  國王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自己的書房里,什么人也不理。伊爾妮絲在門口關(guān)切了幾句。一旁的無心看出她似乎心不在焉。

  看來公主也對公爵母親的突然離世起了疑心。

  他跟著離開了。

  然而,他的視線自然是沒有遠離。壁上的書柜旋轉(zhuǎn)著打開,露出一條石砌的幽廊。

  由于書柜底是懸空的,所以打開暗門時不會有半點聲音。

  進來的是可賽先生,他身著玄衣,再結(jié)合其墨藍色的頭發(fā),在此時的黑夜中不易被發(fā)現(xiàn)。

  國王低聲道:

  “凱因斯,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可賽俯身,在哈爾斯的耳邊說道,無心與人不同,自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陛下,那只貓身上恐怕有貓膩?!?p>  “果真如此。它在吉米家沒待半年,絕對有問題。”

  “我檢查過了,陛下,在它死后,剛要去清潔時,我買通了那個仆人,拔了些毛讓人拿去驗了,發(fā)現(xiàn)那上面有低量的砷化物。

  “這種砷化物在短時間不會讓人怎樣,但若長期接觸,定會致人死亡。至于疾病什么的,只有公爵本人有能力編出這套幌子?!?p>  哈爾斯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他有好一刻緊捂住自己的嘴,一言不發(fā)。他的眼眶慢慢浸潤了。

  “陛……陛下……”可賽擔心起來。

  “好了,你先下去吧?!绷季茫瑖趼燥@虛弱地吩咐道,“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吧,畢竟是要做生意的人?!?p>  可賽知趣地告退了。

  “我真蠢!該死的、萬惡的斐洛忒!”哈爾斯罕見地大拍桌子,驚得外邊的侍衛(wèi)們?nèi)滩蛔柫怂陌参!?p>  “我沒事。”國王輕描淡寫地說。語氣中還能有一絲儒雅。作為一個人,倒有幾分值得無心佩服。

  憤怒、悔恨、悲傷,像滾燙的開水混著泥沙,攪得國王的心一陣陣地痙攣。強烈的情感揪得哈爾斯無比難受。他咬著牙強忍著。

  忽地,他大步走出書房,調(diào)離了進出所有的仆從。說的時候十分客氣,抱歉地表示自己今天憂傷過度,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等到所有的仆從們悉數(shù)走遠時,國王一個人關(guān)上了房門。

  起先他把自己蜷在椅子上,一手蓋在額頭上,一手繃著雙腿。

  他本想這樣會緩和一些,但是那些痛苦的記憶,靈魂深淵里的怪物,伸出蠕動著的魔爪,將這無力掙扎又只身一人的王抓住,將他擠壓進窒息的不堪中。

  這牢籠壓倒性地逼著他潰敗。

  他的雙腿開始不住地抖動,他的雙手絕望地絞著。

  孤王仍不輕易屈服。他試圖站起來,走出這書房緩和一下,就像之前他在仆人們面前那般若無其事。他做了種種艱難地嘗試,換了很多扭曲的姿勢。

  ——終于,在他本以為可以松開自身可怕的“保護”時,那些過往壓垮了他。

  “為……為什么啊……”他抽泣道,快要溺死了,“……我為什么……你……哦……你為何還要讓我再看一次那時候的景象!??!……哦,天哪!……

  “是我不該讓你去的,”他馬上緩和了些。雙腳早已落地,手捂著嘴,抬頭看著書柜頂,“我不該讓你去喬安的?!眹跎钗豢跉?,“天殺的斐洛忒!?。∧銓λ闪耸裁????!他以前根本不是……”

  哭聲又出來了,哈爾斯硬生生地把它咽了回去。

  “要是我能阻止就好了,要是我能看得出你其實根本不愿意就好了?。 ?,想當初我就不該為了聯(lián)合外國答應了你的請求,答應了你母親的請求——?。∷嬖撍?!這個功利的女人?。】伤降资悄隳赣H呀?。。?p>  “可是我又有什么資格可言呢?我想渴求你的原諒,我的朋友!——可——我上哪兒去找你的原諒呢?

  “我殺掉逼瘋我父親,間接害死我母親的人,殺掉只知作樂的人,穩(wěn)定我的國家,我又有什么錯?

  “——啊,上天哪!這就是我的錯!”國王像是逃避什么似的,“我怎么想到聯(lián)合不必要的勢力,親手殺死了我的朋友呢??!我年少輕狂,怎想到吉米,你,會變成這樣……

  “不……吉米已經(jīng)死了……對,對,這世上,已經(jīng)只有那個被欺騙的撒謊者了!——”

  ……

  哈爾斯的聲音越來越高,但在門外的人聽來,仍是一連串模糊的音符。

  他又神志不清似的說了許多胡話,但沒一句是放開喉嚨大聲喊道的。除了無心,沒人知道他的嗓子已經(jīng)被磨壞了,他的心靈被自我的克制壓碎了。

  這就是從古至今的君王,無心見多了他們的富庶與悲傷。他所做的,也只能是搖搖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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