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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山

第65章 眾矢之的

離山 生米稀飯 2886 2022-03-22 09:45:33

  小太監(jiān)踮著腳尖走在前面,李浪跟在后面,走得不疾不徐。

  宮里籌辦的宴會,沒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端架子,寶華殿外的廊道上,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三五成群的年輕人,京都世族豪閥的年輕俊彥,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無形中熟絡一下感情,最好還能撈一點今后承業(yè)立世的資本。

  小太監(jiān)走到一座宮門前,回頭躬身行了一禮,李浪望著里面的綽綽人影,皺了皺眉頭,開始獨自前行。

  廊道的拐角,袍繡大紅魚的冷艷女子一只手搭在白玉欄桿上,另一只手輕撫繡春的刀柄,眉頭微挑,宮圍盛宴,能夠帶刀入殿的只有這位北撫司的司首大人,不遠處的人群中,傅連城終于認出了這位剛剛走進宮門的瘟神,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但這位小國舅爺很快就緩過神來,向著身邊一名錦袍粉面的國子監(jiān)太學士附耳竊竊私語了幾句。

  能入宮圍的國子監(jiān)儒生稱得上是未來的國之棟梁,但將來在官場上能爬多高,靠的不僅僅是學識,更重要的是貴人相持的機會,現(xiàn)在……機會來了!

  一位是當今天子的小國舅爺,一位是劣跡斑斑,剛剛?cè)刖瑤缀跞巳撕按虻倪^氣小侯爺,這名儒生用屁股想都知道,近誰遠誰?

  于是,錦袍粉面的油頭儒生往前跨出一步,向著緩緩而行的公子陰柔笑道:“敢問可是定國侯的小侯爺?”

  整座廊道瞬間安靜,實在是這位久居江南的紈绔名聲太臭,這次入京鬧得動靜太大的緣故,年輕公子停下腳步,語氣平緩:“不錯,正是本公子?!?p>  粉面儒生抖擻精神,再跨一步,追問道:“小侯爺是名門貴胄,受的是朝廷封爵,吃的是朝廷俸祿,理應溫良恭儉,養(yǎng)拙于君恩,茍利以大周,當為我士之楷模,可小侯爺卻養(yǎng)尊江南,朋比為奸,此番到了京都也毫不收斂,摞人子嗣,強搶白食,毆打平民……這一樁樁,一件件實在為人不齒,難道,小侯爺就不怕辱沒了先祖的英名?”

  年輕公子依舊站在原地,廊道上嘈雜聲四起,多是附和,這位江南道上的公子哥,大多數(shù)人都是頭一次見,只是那些馨竹難書的荒誕軼事早就傳遍了朝堂,現(xiàn)在,國子監(jiān)的儒生敢站出來,光是這份不畏權(quán)貴的書生意氣,便博取了眾人的好感。

  初入深宮,便成了眾矢之的年輕公子啞然一笑,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都說了辱沒的是我的先祖,那……關(guān)你屁事啊?!?p>  眾人瞠目結(jié)舌,堂堂的小侯爺竟然說出如此潑皮無賴的話,可想其品性確實和傳聞一般不堪,那名國子監(jiān)的儒生更是漲紅了臉,但絲毫沒有露怯,繼續(xù)叱道:“泱泱京都,天子的腳下,如果有豺狼當?shù)?,將置耕讀于國子監(jiān)的讀書人于何地?”

  粉面儒生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珠璣,廊道上那些大多看熱鬧的,心中都忍不住喊出一個“好”字,定國侯的小侯爺又怎么樣,先祖的榮光還能有多少余暉,你在江南作威作福就算了,但這里是京都,這里是皇宮。

  年輕的公子微微揚起臉,看上去似笑非笑,然后徐徐抬手,眾人只感覺到有風迎面而來,拐角處,袍繡大紅魚的冷艷女子秀眉驟緊,只是一個眨眼,廊道上傳出一聲脆響。

  一個響亮耳光打得整座廊道鴉雀無聲,粉面儒生面色鐵青,捂著面頰,一屁股坐在地上,傅連城戰(zhàn)戰(zhàn)兢兢,雙腿不自覺地發(fā)抖,四周眾人滿臉驚愕,年輕公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上了廊道,一襲白衣飄飄然然。

  “你,你……”挨了打的國子監(jiān)儒生嘴唇發(fā)紫,色厲內(nèi)荏道:“恃力傲物,匹夫之勇?!?p>  白衣公子目不斜視,譏笑道:“你要我置你于何地,本公子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肩不能扛,還滿口道德文章,說什么匹夫之勇,敵一人者。本公子敵你一人就夠了,我大周四萬萬民眾,少一些你們謳歌頌太平的奉承文章,哪怕多一些我這樣無才無德的真小人,也不至于讓柔然小蠻犯境,你還有臉在這跟我裝清高,本公子問你,既然知道我是朝廷封爵的小侯爺,你禮從何來啊,詰難到現(xiàn)在,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是不是怕我秋后算賬,你這算是行義之舉嘛,宮圍之宴,你一個國子監(jiān)學士油頭粉面,錦袍琢玉帶,知不知道廉字怎么寫,介介書生,恥居下人還洋洋自得,禮義廉恥,國之四維,你一個字都不沾邊,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你說我打你冤不冤?!?p>  人群中,傅連城臉色越發(fā)難看,白衣公子這一番連削帶打的責難,明星捎上了這位小國舅爺,他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只不過,除了這幾天父親的再三告誡外,他是見識過這位小侯爺?shù)拿屠藙诺模裕颠B城只能打掉了牙齒往肚子里咽。

  此時,無人撐腰的儒生面如死灰,狼狽不堪地爬起來,還想掙扎著和這位口碑極差的公子哥反駁幾句,就聽到寶華殿的宮門口,小太監(jiān)好像被扯住的嗓音:“靖王到!”

  一名個子不高,身穿六蟒紅袍的青年面容和煦,大踏步走進宮門,龍行虎步間,俱是皇室威嚴。

  “恭迎靖王殿下。”寶華殿外的廊道上同時跪倒一片。

  大周永慶即位已經(jīng)二十三年,七子中有五位已經(jīng)成年,按照皇室的規(guī)例各自封王,其中,嫡長子裕王和三皇子沂王留守京都,其余三位必須離京受領藩地,永歷十七年,這位靖王殿下被派到了南嶺,對于那些深諳廟堂之爭的老狐貍來說,這就是一個信號,遠離政治中心的靖王,顯然不可能入住東宮。

  可是現(xiàn)在,靖王回來了,而且還出現(xiàn)在這一場宮圍盛宴上。

  靖王放緩腳步,笑臉溫醇道:“和各位一樣,我也是客,都起來吧?!?p>  又是一番禮數(shù),理政一方多年的皇子駕輕就熟,客套中盡顯皇家的氣度,只是這些攀談大多是蜻蜓點水一般,不痛不癢。李浪一個人走到廊道盡頭,與另一端袍繡大紅魚的冷艷女子沒有任何招呼,只有偶爾的遙遙相視,兩處拐角冷冷清清,其他地方其樂融融。

  一襲紅袍沿著白玉欄桿,緩緩而至,剛才還滿面春風的靖王破天荒地流露出惆悵,他扶著欄桿,望向連綿的金色屋頂,好似自言自語道:“江南的西南就是嶺南,兩個地方不遠?!?p>  李浪笑著附和道:“都是風景秀美的好地方?!?p>  靖王望向身邊的白衣公子,會心一笑,低聲道:“進來之前,恰好聽到你和那位國子監(jiān)學生的爭吵,好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

  李浪忙拱手,笑道:“那我就謝謝殿下及時出現(xiàn),替我解了圍?!?p>  靖王擺了擺手:“應該是替那位書生解的圍,如你所說,介介書生,給人當槍使,確實有失讀書人的清流氣節(jié)?!?p>  李浪皺起眉頭,萬萬沒想到靖王竟然替自己說話,于是,疑惑道:“殿下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整座京都,幾乎人人視我為公敵?”

  蟒服青年神情復雜,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其實本王和你一樣,都是在京都不被待見的人。”

  李浪笑問:“殿下是大周龍子,誰敢不敬?!?p>  靖王舉目,滿眼金色秋景,他自嘲笑道:“本王離京六年,此番奉詔,回京已經(jīng)有三天,可是連父皇的面都沒見到,更不要說那些昔年的舊識,就算這次在宮圍里遇著,恐怕他們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啊。”

  李浪眉眼泛著笑意,環(huán)顧四周好似神游萬里,一陣沉默后,忽然轉(zhuǎn)過頭,誠懇道:“那我應該恭喜殿下。”

  蟒服青年面有不悅,瞪眼道:“喜從何來?”

  李浪置之一笑,只是伸出一指,在白玉欄桿間作筆如游蛇,憑空寫下四個字:孤家寡人。

  一向以親和示人的靖王這一刻神色大變,忙不迭低聲斥道:“休得信口……亂圖。”

  李浪不以為然,倚在白玉欄桿上閉口不言,一副世俗的慵懶姿態(tài),靖王深吸一口氣,收斂起心中的一絲局促,展顏說道:“不過,和那些滿肚子花花腸子的讀書人比起來,我倒是更欣賞你這種直拗性子?!?p>  李浪悻悻然一笑:“近墨者黑,殿下這句話如果讓有心人聽見,有的是文章可做?!?p>  靖王低斂眉眼,釋然一笑:“那就遂了他們的意,這幾天,你若是有閑暇,可以來府中做客。”

  李浪躬身一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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